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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花非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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栊月夜想不到孝逸会成为东宫侍卫总领。
李显也想不到,一想到这个人是母后派来的,心里就不由得打了个颤。
他来是监视太子的吗?
他来是想报复夺人之恨的吗?
虽然孝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敬之意,但是李显却很明显的坏了心情和味口。
他把栊月夜抛在一边,躲回自己的老婆身边去了。
他可不想为了一个挛童丢了太子之位。
栊月夜恨死了。
自从孝恒入狱之后,东宫太子府这边有很多事都没人处理,孝逸初来乍到忙得晕头转向,也没心思管月夜的事了。
在处理东宫的事情中,孝逸发现原属于东宫的一件物品居然被皇后娘娘的侄子武承嗣借了去,可是借期早已过了,却不见归还。
那是李显被册封为太子时皇上亲赐的玉带枕,听说李显本极为喜欢,但是武承嗣却派人来借,而且竟然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孝逸心想,这还得了,太子的东西,怎能随便说借便借,还不归还,那不是故意要李显难堪吗?
所以孝逸成为东宫总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武承嗣的府邸要回那个玉带枕。
正待起身,东宫太监总管陈公公拿了一个折子进来递给孝逸。孝逸打开一看,却是关于栊月夜使用月银的事。
“陈公公,这应该由您来决定吧?”孝逸淡淡道。
“老臣正为此事为难呢,李大人您是知道的,这东宫各侍卫,侍女,太监都是由府库每月支出俸银,但栊公子既非东宫的差役,又非太子的姬人,是以老臣不知如何安排栊公子每月的月银,想请大人出个主意。”
孝逸想了想说:“这样吧,暂时从我每月的俸银中拿出一半给他用。”
“这样合适吗?”
孝逸笑了笑:“权宜之计有何不可?”
“那好,老臣这就去办。”
陈公公转身刚走,孝逸却又叫住了他:“陈公公,你——可知栊公子居于何处?”
“在东厢房住着呢。”
“谢谢陈公公。”
陈公公温和地笑了笑走了。
孝逸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一趟东厢房。
看着那房门紧闭,举着的手却没有勇气敲下去。
房内传出琴筝之音。
那琴音空灵中透着无法释怀的幽伤和绝望。
孝逸心中一酸,待要叩门,那琴音却一变,变得杀伐厉烈。
孝逸的心激颤,他实在不能明白,月夜怎么会有如此之深的恨意?
受伤的,被背叛的一直是自己啊,为什么反而是月夜有如此重的伤和痛,仇和恨?
突然,孝逸听到琴弦绷断的声音,也听到栊月夜的低吼。
孝逸黯然转身走了。
孝逸在去武承嗣府的路上,碰到了少武,少武听他说要去武承嗣府,颇感兴趣,就跟着他一道去了。
武承嗣此时正在府中和他那些美艳姬妾玩乐,忽听说东宫侍卫总领来了,心中马上明白是什么事。但他借那玉带枕本来就有故意轻视太子之意,现在来了个侍卫总领他就更不客气,便有意不说请进来。
可惜他错估了孝逸的脾气,孝逸见武府久不通传,二话不说,拉着少武的手就往里闯。
武承嗣想不到孝逸会执剑入内,着实吃了一吓,忙整理衣冠站起身迎接。
毕竟是东宫来的人,不可以怠慢了。
初次相见,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
旋即视若无睹。
“武大人,臣东宫侍卫总领孝逸,这是大人写下的借条,时日已过,臣特来取回东宫御赐之物。”
武承嗣意味深长地看着孝逸缓缓道:“孝逸?哦?原来就是大闹东城门的淮安王少公子神武郎李孝逸。久仰久仰。”
孝逸也不理他,只将那借据递上。
武承嗣单手拿着玉带枕挑衅地看着孝逸,孝逸眼内一冷。
武承嗣冷笑心道我倒要看看你接也不接?单手向前一递道:“还你。”
那手就一松。
孝逸竟然一动不动,这下反把武承嗣吓得不轻,若那玉带枕真在他这里砸碎了,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正心思立乱,额上冒汗之际,少武却是轻轻把手一伸,那玉带枕已稳稳落在他手里。
武承嗣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了少武一眼。
孝逸淡淡的一拱手:“得罪了,武大人。”
少武嘻嘻一笑:“物归原主,孝逸,我们走吧。”
“好一个神武郎。”看着二人远去,武承嗣心有余悸地喃喃道。
快到东宫太子府的大门前,少武笑道:“请不请我入内一游啊。”
孝逸一笑:“当然可以。”
“月夜在吗?”
“在东宫的东厢房内。”
“哎,真是不明白,自自由由的旋舞台红角不当,非得做什么太子的挛童,都不知月夜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孝逸一愣:“莫非你认为做一个娼优也好过做一个挛童吗?”
“一入候门深似海,难道不是如此吗?以月夜骄傲的个性,怎能甘居人后?入得东宫,便注定低三下四,何苦来哉?”
孝逸神色黯然,心想,想必月夜也是如此想的吧,在外人眼里,他于我也不过是个挛童,他于太子也不过是个挛童。做东宫太子的挛童当然好过伴在我这淮安王的废太子身边。可是,我何曾当他是挛童?难道那所谓的富贵容华真的如此令人迷惑吗?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少武提高了声调开心地叫:“咦,孝逸,月夜出来了呢。”
这一声,不但惊了孝逸,更惊了出门的栊月夜!
栊月夜刚踏下太子府的第一层阶梯,聚听有人高喊孝逸,不由得心一慌,抬眼就见到孝逸和少武,猛然想到自己如今的容颜,心下更是一阵慌乱,忙举袖掩面,谁知一脚踏空,脚一崴,身子便向下扑去。
孝逸心下一急,身形掠起直飞过去,堪堪在栊月夜倒地之前扶住,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栊月夜想挣扎,但那脚腕处痛若心肺,一时浑身无力,任由孝逸将他抱入东宫府内。
孝逸将栊月夜直抱入自己值班入住的处所,放在床上,找来那‘千里追风油’为他搓脚。
少武看着栊月夜狼狈样止不住地就笑,栊月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你以为你是师兄就可以对着我笑吗?”
“我只是奇怪,平日里最冷静端正的栊月夜,怎么竟然会因我喊了一句孝逸便惊得仪态尽失?”
栊月夜一怔,顿时悲从心起,也不顾痛,把脚从孝逸手中一抽嚷道:“李神武,无须你猫哭老鼠假慈悲!”
孝逸抬起头看着栊月夜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胡子拉喳的憔悴模样叹道:“月夜,何苦呢,既然不愿随神武过那粗茶淡饭的日子,就好好的使些手段把太子的心牢牢抓住,也好在这东宫立足。”
栊月夜大怒,多日的积怒一朝得发,宛若一个疯子般扑向孝逸嘶吼道:“你倒怪我贪慕虚荣富贵,不愿与你同甘共苦,李神武,是你负我在先,若不是你在那怡春院里与人家的姑娘睡觉,我又如何会上此贼船将一生尽送?”
“我何时与那怡春院的姑娘睡觉?我日日为那胭脂水铺操劳,只想着赚了钱好与你过日子,我身为淮安王的太子,平日里只会舞文弄墨,耍刀使枪,何曾做过这糊口的营生?刹时间失了王府的护荫,唯有这平日里与那些仆妇侍女玩儿的胭脂水粉还会些,是以才弄了这些东西去那烟花之地兜售。那日孝恒来约我吃酒,我心中高兴,便随他去了怡春院多喝了几杯,一时吃醉了在怡春院睡了一宿而已,我一醒来怕你担心,鞋都没穿就往家赶,谁知你却已随孝恒来了长安。”孝逸激愤怒道。
栊月夜听得此言如雷轰顶,惊而后退,突然转身踉跄而去。
孝逸过来欲拉住了,却被少武拦住。孝逸回头,少武轻道:“由他去吧,我帮你看着就是了。”
栊月夜去的地方是天牢关押孝恒的地方。
孝恒突见栊月夜如疯汉般闯入,平日里见惯栊月夜仪容万千的样子,现在这样着实令他吃了一吓。
栊月夜那双眼仿若吃人的狼直盯着孝恒:“李孝恒,你老实回答我,那日神武是与你吃酒是不是,他什么都没有做是不是?”
孝恒淡淡看着他:“不错。”
“你,你因何要害我?”栊月夜心痛得抽搐。
“我何时害你,是你自以为是。”
“你,你——”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是你心中龌龊,是以便以为天下人皆如你般龌龊,只不过几句闲言碎语,只不过一点春光表象,便令你舍弃真爱,你若硬要说我害你,也对,我就是为孝逸不值,像他那般出色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下九流的娼优连身份地位都不要,而这个他掏出心肝的娼优,却把他的好心当脚底泥。”
“李孝恒,你好狠,你好狠!你误我一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栊月夜,你妄自出身娼门,自以为尝尽人间冷暖,辨尽是非黑白,临到头来,却分不清真爱假欢!哈哈哈,真是天作孽犹可为,自做孽不可活!”栊月夜悲怆地大笑大叫着,猛然向那牢房墙壁冲去。
“你做什么?”孝恒大惊,急扑过去,那捆锁着他双脚的镣铐令他动作受阻,眼睁睁地看着栊月夜满头是血的萎顿倒地。
“来人啊,来人啊!”孝恒大叫着扶起栊月夜,伸手牢牢按住他额头的伤口!
牢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一大帮人冲进了孝恒的牢房,其中有少武,也有来接孝恒出狱的齐王及属下。
少武将栊月夜抱回东宫,孝逸急请大夫来施救。
“大夫,他不会有事吧?”孝逸担忧的问。
大夫慈祥地看着孝逸安慰道:“不妨事,只是皮外伤而已,按时敷药就会好的。”
“多谢大夫,神武送大夫出去。”孝逸长长松了一口气,恭敬地送大夫出了东宫,便匆匆、赶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栊月夜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