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一世恍若梦》清橙悠

3、见面

　　次日才刚卯时正，唐季礼就被春分喊了起来。春分、夏时伺候着唐季礼梳洗完毕，唐季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只见镜中的人儿五官清秀，长眉入鬓，只两只眼生的好，眼中清清凌凌，并无一丝杂质，给原本只是清秀的脸庞添了几分色彩，长长的黑发整齐的梳起，拿了根碧玉青莲簪固定着，身上着件白色暗纹云烟长袍，腰间束着一条同色金边云纹腰带，挂着个青色松柏荷包，脚蹬一双玄色青底皂靴。唐季礼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嘴里嘿嘿直笑，暗道：“果然人靠衣装啊，这么看着这副皮囊还算不错，真真是个清秀少年，秀色可餐。”春分和夏时在边上看着自家少爷这副好笑的样子，拿着手绢掩着嘴直笑，唐季礼还在出神的想着，春分就在边上柔柔的说道：“少爷，将军昨天吩咐今天让少爷去正院用饭呢。”唐季礼忽的心里一跳，有些怕。寒露拿了件石青刻丝灰鼠毛斗篷给唐季礼系上，一行人便出了清晖院往李辰轩所在的渊罄院走去。唐季礼边走边缓缓的问着春分道：“平日里我跟姐夫亲近吗？”春分心里思索了会才回答道：“少爷跟将军是一家子的骨肉，自是亲近的，只不过将军平日里公务繁忙，也多有照顾不到少爷的地方。”唐季礼听了点点头，想着：“也就是说不算太亲近了，这样才好。”
　　从唐季礼居住的清晖院穿过花园，虽说现在已是二月初，但花园中的各色草木都还没有颜色，只在西北角上有着几棵红梅，迎着寒风傲骨的开着。唐季礼停着看了一会才沿着雕花长廊穿过一排抱厦，再走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李辰轩居住的正院，唐季礼抬头看了看匾额，刻着渊磬院三个大字，便抬歩走了进去。进了正厢，就有小丫头引着唐季礼进了偏厅，只见里面摆着一张黄花梨雕花圆桌，周围来来去去的几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忙着摆放碗筷，看见唐季礼进了门都朝唐季礼屈膝行礼，夏时伺候着唐季礼坐下，就有个小丫鬟连忙上了碗糯糯的粳米粥，在桌上摆了葱油红丝卷，糟鸭掌、鸭舌，胭脂鹅脯，金丝奶白馒头，还有一碟凉拌青丝，清炒白玉梗，唐季礼看着桌子上的菜，个个精致，心里嘀咕：“这古代人还真是会享受，想当初自己早上哪有这么多东西，早起赶公司有没早餐都还不一定呢。”这边唐季礼还在胡天海地的乱想，另一边门口的帘子已经被小丫鬟给掀了起来，从外走进了这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李辰轩刚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桌边思想还在神游天地的唐季礼，只觉得今天自己这个妻弟有哪里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
　　春分看看自己还在发呆的少爷，心里急的不行，恨不得上去就给拖起来给李辰轩见礼。狠狠的扭了下唐季礼腰上的嫩肉，唐季礼吃痛正要发火，没承想抬头就看见个刚正挺拔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眼前。脸庞上的线条棱角分明，双眼目光如炬，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抿的紧紧的，高挑挺拔的身上着件玄青色长袍，站在那就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唐季礼暗自咂咂舌，不愧是从战场下来的，自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跟人实在是没法比。
　　春分见自己小主子竟然看将军看的呆了，心里忍不住狠狠的跺了跺脚，只好又狠狠的给了自家少爷一下。唐季礼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马上就跳了上来，想着自己竟然呆了好一会儿，脸上不自觉的就红了，白嫩的脸庞上浮出淡淡的一层红晕，竟比那女子抹的胭脂还要诱人。唐季礼抬眼看看自家便宜姐夫，就行了礼下去。
　　李辰轩见了唐季礼好似小女儿的形态，心不自觉的跳了一下，想着真是不一样了，曾几何时唐季礼会有这种害羞的神情，嘴里说道：“这几时公务繁忙了些，也没多去看你，现如今身体如何，可大好了吗？”唐季礼忙回道：“吃了几剂药，如今已是大好了，劳烦姐夫惦记着。”
　　“嗯，既如此，那就坐下用饭吧。”
　　“是。”
　　见两人话已说完，跟在李辰轩后面的一个女子就忙上前给唐季礼见礼。唐季礼还了礼直起身，才看了看这女子。见她已是梳了妇人髻，穿着佩戴都与平常的丫鬟不同，便知道是李辰轩的通房了。记忆中记得仿佛李辰轩有两个通房，一个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名唤白雨。一个是从丫鬟里挑出来的，名唤蓝梦。因唐凌儿见自己的身子不好，侍候不了李辰轩，先叫了人牙子来，挑了个身家清白，长相清秀老实的，放在身边调、教了些时日，再从自己身边的大丫鬟里挑了蓝雨出来，就做主给李辰轩收了房。只不过李辰轩心里觉得愧疚于唐凌儿，只肯让她们做了通房，却不抬姨娘，让她们照旧在唐凌儿身边服侍着。
　　现如今，外院由李辰轩从军队里带出来的李九福管着，内院就由白雨、蓝梦共同管理。就因为这样，府里的下人谁不称道自家将军情深意重。可在唐季礼看来，这只是做个表面而已，如果真是顾虑自家姐姐，还收什么通房，自该对着自己女人一心一意才是，何苦这头安抚着，那头却扎进温柔乡。不过唐季礼也知道这只是自己这现代人的思想作怪，哪能同古代人论这一夫一妻制，说出这种思想来只能被人论为大逆不道。
　　安静的用完了饭，接过丫鬟递来的青瓷蓝底缠枝花茶杯，漱了口、洗了手，接了夏时奉上的六安瓜片，就听李辰轩说道：“等等到我书房来一趟。”唐季礼一惊，不晓得李辰轩叫他去书房做什么，只是停了一会才应了下来，李辰轩抖抖衣襟就由着白雨伺候着走了。唐季礼坐了一会才起身回清晖院，路上思索了一路也想不出李辰轩喊自己去有什么事。
　　清晖院中种了些桃树，桃树上已长出些许粉嫩的花苞，有些已经绽放，有的伸出三两枝纤纤细枝，挂满粉嫩的花瓣；有的长满了绯红的桃花，犹如精心设计的花冠，真是说不出的好景致。唐季礼才倚着长廊上的柱子欣赏了一会，就有小丫鬟禀报李辰轩身边的大丫鬟芙蓉来了。唐季礼踱步回了东暖阁，刚在暖炕上坐好，芙蓉就带着个小丫鬟笑着走了进来，给唐季礼行完礼，正准备说话时，旁边站着的清明立马上前拉着芙蓉亲热的说道：“姐姐一路来累了吧，先坐下喝口茶，歇歇腿，再尝尝我亲手做的点心。”说着把芙蓉按在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圆桌旁坐下，回头吩咐筱儿上茶，自己则去端了碟双色马蹄糕过来。
　　芙蓉笑着拿手点了点清明的头:“就你这丫头精明，现下好吃好喝的哄着我，回头还不知要从我这扒拉着什么东西回去呢。”清明假装赌气嘟着嘴说道：“难为好心想着你，你还这样说，赶明看我做了什么好东西还给不给你。”说着眼珠转了转，就捂着嘴笑着说道：“现下我说不过你，等你将来出了阁，我看姐夫怎么制住你这张利嘴。”说完就赶忙转过身就溜了出去，跑的远了才停下来用手捂着肚子咯咯咯的笑个不停。芙蓉一听这话一边臊红着脸骂道：“你这死妮子，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一边起身就要去拿清明，春分笑着忙上前拉住芙蓉：“你还不知道清明那张嘴，偏偏还拿话招她，现下可好了，她还没怎么样，自己倒先急了，我看你呀，还是快坐下喝口水消消气吧。”说着接过筱儿手里的茶就塞到芙蓉手中，才上前伺候着唐季礼喝茶。唐季礼在旁边看的有趣，看着清明和芙蓉这样调笑，可见芙蓉与自己院里的丫鬟关系还是不错的，今后若自己要从李辰轩那探些消息，想来从芙蓉这边入手应该错不了。
　　原来芙蓉现年已是十八岁，早已到了可以放出去的年龄，李辰轩就做主许配给了大管家李九福的儿子李全栓，还交代了蓝梦拿出一百两银子给芙蓉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也算是全了芙蓉这些年全心全意照顾自己的情义。李九福家的本就对芙蓉品行相貌满意，现下又有了主家给置办的嫁妆，虽说在她们家这一百两算不得什么，难得的是这份体面，所以心里对芙蓉就更加的满意了，对谁都是笑呵呵的不住口夸着芙蓉。芙蓉心里虽对不能服侍在李辰轩身边有些遗憾，但是一想到嫁到了李九福家去，好歹也是正头娘子，不日也是内院里的管事嬷嬷，心里也是沾沾自喜的。
　　但总归是女孩子，还是在唐季礼的面前，清明就拿着她的亲事来说笑，所以面上也是臊的慌，连喝着几口茶压下心里的羞涩才起身对着唐季说道：“少爷，将军让奴婢请少爷去书房说话，如今因奴婢说话耽误了些功夫，少爷这就随奴婢过去吧。”唐季礼点点头，春分上前帮唐季礼整了整衣襟，因是去到外院的书房，屋里的丫鬟自是不好跟出去的，春分和谷雨就伺候着唐季礼出了院门，青山和流水早已侯在了院门外，一行人就往李辰轩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外，门口立着两个小厮远远的看见唐季礼一行人过来，忙在门口对里面禀道：“将军，少爷来了。”
　　听闻唐季礼来了,书房里李辰轩的贴身小厮引泉就走出来迎着唐季礼进书房。
　　进了书房，只见北面靠墙只立着两米高的红木雕花紫檀书格，几乎塞满了书，书柜旁边的高足花架上放着盆金边吊兰，一蓬蓬的吊兰如花般叠叠垂落至地上。西面墙上挂着一个雕空玲珑木板，雕着“岁寒三友”的花样，旁边挂着一把宝剑。在木板下方摆放一张红漆描金彩绘躺椅。东面开着一扇窗，李辰轩正坐在窗前的一张红木翘头桌案前，手里拿着根白玉羊毫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唐季礼上前紧走了两步，弯腰行了礼，喊了声：“姐夫。”
　　李辰轩抬头看了看他，嗯了一声，就示意唐季礼坐下。唐季礼寻了桌前右边的清红漆圈椅凳上坐下，不一会就有个小丫鬟奉了一盏茶上来，唐季礼捧着吹了吹，抿了一口，就听得李辰轩道：“我听闻诊脉的大夫说，你溺水时呛了水，有些事便不记得了？”
　　唐季礼放下茶盏，垂着眼皮应了声：“是。”
　　“那可还记得是谁推你入水的？”
　　“不记得了。”
　　李辰轩沉吟了一会，才道：“如今不记得了就不记得了吧，过些时日我再替你寻个更好的书院也就是了。这段时日你就在家好好的修养身子，功课也不可落下，眼见明年的院试就要到了，你自己也要早做准备。”
　　唐季礼心里默默的流下两行泪，竟然忘了自己还要参加古代这该死的八股文考试，这可怎么办才好，想当年自己连古文都背不好，现在还要参加考试，这不是让自己找死么？唐季礼恨不得再去跳一次水，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自己面前提到考试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