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前尘》穆东华

1、第 1 章

　　楔子

　　但凡修仙之人，每修至一个阶段便会有一个劫数。若能安然度劫，则会修为精进数倍；若未能度劫，则数十乃至数百年的清苦修炼全部付之东流，一切重新来过……故而，每每劫数将至，修行者纷纷前往寻找命定的有缘人，助自己安度劫数。
　　其中，又以千年一次的生死大劫最为重要。若度此劫，修为大为精进自不必提，更可飞身成仙；若是未度此劫，则会魂飞魄散，化作天地间的尘埃……或许严酷，却是上天给每个修行者的考验和磨难。

　　茫茫白雪将整个山谷笼罩在一片银色之中，谷内人迹罕至，又适逢寒冬腊月，莫说路人了，连鸟兽都少见，却有一个身影翩然而至。在这隆冬时分的山谷中，那人身上并无皮裘御寒，依旧白衫似雪，衣袂飘飘，所过之处，完雪如初，竟无半分痕迹。
　　穆凛雅一面欣赏着谷内雪景，一面向着自己的木屋行去。行至屋外，他轻挥衣袖抚去了身上的几片雪花，正欲进门，却陡然停下脚步：
　　“不知阁下来访，所为何事？”
　　没有回头，穆凛雅淡淡地问道。会不顾天气恶劣，寻到这避世幽谷的，怕是只为求一物——忘尘果。
　　忘尘果千年成果，食之，可使修道之人顺利度劫，是仙家修行的圣品，却只长于避世幽谷内，可谓是世人觊觎的稀世珍宝。
　　果然，从树后走出一个旅人打扮的年轻人，一袭玄衣，手握三尺青锋……
　　“敢问阁下可是这避世幽谷的主人？”
　　那青年开口问道。
　　“正是在下，”
　　说话间，穆凛雅已捻起手指，只待那人青锋出鞘，自己便即刻施展防御咒。却不料，那人在得到答复后，忽的伸手抱拳，向着自己作揖道：
　　“在下江宁衣，此次冒昧前来，乃是为向谷主求一枚忘尘果，以期化我千年之劫……”
　　本以为要同往常一般兵戎相见，未曾想来人如此爽快地道明来意，倒让穆凛雅有些不适，猛然转过身，定定地望着那人……
　　只这一望，却使得原本落落大方的年轻人不自在起来，垂下眼帘，脸也慢慢红了起来。
　　“此处天寒地冻，有话里面说吧。”
　　穆凛雅自是知道自己这张脸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会有何影响，淡然一笑后，率先进了木屋，青年略一迟疑也随后而入。
　　“炉中有火，桌上有茶，请自便。”
　　温润的嗓音自内室传出，青年依言坐至炉边烤火。捧起桌上的茶杯，江宁衣顿觉一股暖流从手心流入身体，揭开盖碗，在袅袅茗烟中，漂得满室菊香，正是自己最爱的菊花茶。
　　饮过半盏茶，那白衣谷主才再次出现，手上却是多了些东西。
　　“你可知这是何物？”
　　穆凛雅摊开手掌，露出两枚白色小果。
　　没想到这避世幽谷的主人如此爽快地便把罕世珍宝——忘尘果拿了出来，令江宁衣诧异不已。
　　见那青年瞪大双眼，穆凛雅不禁了然一笑道：
　　“不错，这便是忘尘果……”
　　“都道这忘尘果乃是集天地精华的灵物，极为罕见，缘何会有两枚？”青年问道。
　　穆凛雅将两枚小果至于手中把玩，道：
　　“这忘尘果一次本就结两枚，一枚是仙家修行的圣品，另一枚却是无药可解的毒丹……只不过因为两枚果子一模一样，从来没有人能够将之区分……”
　　闻言，江宁衣定定地望着那两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色小果，想从中分出哪一枚才是圣品，却是徒劳，只得又望向这果子的主人。
　　“关于这忘尘果倒是还有个故事，”而那白衣谷主却并未理会，只是望着炉中跳动的火苗，思绪渐渐漂远中：
　　“在三千多年前……妖界之王与仙界的东华上仙彼此情投意合、倾心相恋，却为妖仙两界所不容。后妖王起兵攻打仙界，却由于小人陷害而功败垂成，最后被毁去内丹……”
　　“毁去内丹？”青年惊道。
　　江宁衣自己也是妖，当然知道内丹于妖多么重要，不只多年的苦心修行全部付之东流，怕是穷其一生都无法再次修行，只能以自己的原身度过余生了。
　　“那人是妖界之王阿，不仅以往的法力不再，更连重新修练得机会都没有，终其一生只能以原身度过，再不能化成人形，这要让他情何以堪啊……”
　　“不错，”穆凛雅苦笑：
　　“所以，东华上仙不惜遁入魔道，总算保住妖王内丹，但妖王数千年的修行还是毁于一旦，须得从头再来……既是从新修练，自免不了要经历天劫，只因妖王内丹曾受重创，故而比起其它须经天劫得妖来更为危险。东华上仙为了保他平安度劫，便种了这忘尘果……”
　　“忘尘忘尘，遗忘前尘，这忘尘果中的忘果为仙家圣品，可供度劫之用，但是使用之后却会忘却前尘；尘果，乃是无解毒丹，食后便会重归尘土，遁入轮回重头再来……至于吃到哪个端看个人的缘份了……”
　　“好了，故事结束了，你也该选则要哪一枚忘尘果了……”
　　白衣谷主再次摊开手掌，将两枚一模一样的小小白果展现在青年面前。
　　江宁衣并没有看着手中的果子，而是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穆凛雅，仍是温润的声音，淡然地容颜，却从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哀伤与绝望……
　　随手捏其一枚小果，青年笑问：
　　“我想知道妖王最后吃到的是忘果还是尘果……”
　　“……忘果……”
　　顿了一下，白衣谷主答道。
　　“圣药还是毒丹……端看个人的运气么？”玄衣青年望着笑得有些凄然的穆凛雅喃喃自语，忽的展颜一笑，道：
　　“相信我，妖王心底绝对希望吃到尘果，他宁可再次轮回与东华上仙相见，也不愿忘记他……我也是，宁可再次轮回与你相见，也不想忘掉你……”
　　说罢，青年将随手取过的果子一口吞下……然后，原本充满活力的身体慢慢滑落……

　　一滴泪水滑过那一直淡然的脸庞，滴落在玄衣青年慢慢冰冷脸颊上，穆凛雅轻拂着青年的乌发轻轻说道：
　　“傻瓜，我如何舍得给你吃尘果……谁会知道下一个轮回，我还是不是你的命定之人……”
　　“所以你宁可守在这苦寒之地一千年见他一次？”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原本安静的木屋内响起，一阵黑烟过后，屋内陡然多了一名一袭黑衣邪魅男子。
　　“哦哦，今年也一样哭了阿？他又不是死了，还顺利的过了天劫，你怎么每次都哭啊，凛雅……啊，或许称你为东华上仙更合适？”
　　穆凛雅没有抬头看那人，只是将刚才流下的此刻已然凝结成晶的眼泪丢给那人，淡然道：
　　“若没有那滴泪水，你又如何肯为我再续一千年的寿命呢，黑影暗……啊，或许称你为魔君更合适……”
　　黑衣人听罢哈哈大笑，道：
　　“还是这么伶牙俐齿啊，不过当年名动三界的东华上仙，此时却将全部修为都用来种果子，连自己的寿命都无法左右，着实凄凉阿……不过凛雅你放心，为了这忘尘果的种子，我是不会让你死去的，咱们一千年后再见……”
　　魔君黑影暗说完，宝贝得将那滴泪晶收入怀中，邪邪一笑，便如来时般化作一阵黑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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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又是千年……
　　“在下江宁衣，特来向谷主求一枚忘尘果，以期化我千年之劫……”
　　苍茫白雪之中，一名玄衣青年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