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囚》紫雪玉荷

4、美好回忆

　　两人又连续赶路，一直到白口泉，才下马休息。
　　“霍大哥，你看这泉水多活泼！”云中月掬一捧喝了，叫道：“真甜，霍大哥，你也来尝尝！”
　　霍晋冲就着泉眼喝了两口，又洗把脸，说道：“我们南山后山也有一眼泉水，小师妹给它起了个很美的名字，叫‘蝴蝶泉’，是不是比这‘白口泉’好听的多！”
　　“那里是有很多蝴蝶吗？”云中月知道他又在想他小师妹了，这几日他连做梦喊得都是小师妹。
　　“这个倒不是，”霍晋冲道，“我们后山上有一片早樱林子，小师妹特别喜欢，每年春天，早樱花开的时候，后山的景色特别迷人。那时，我和小师妹就在那里练剑，早樱花又小又轻，人一过，剑一出，风一吹，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小师妹就笑道：‘大师兄，你快看，这花瓣儿多像蝴蝶啊，真是好看！’后来，我们就给旁边那口泉起了名字叫‘蝴蝶泉’。再后来，杨师弟来了，小师妹就跟他一块儿练剑了。杨师弟熟读诗书，说起话来斯斯文文，很好听，小师妹带他看樱花林、蝴蝶泉，他说：‘古人说，沾衣欲湿杏花雨，我看这樱花雨更贴切，比之杏花更绵密多情。’杨师弟说的这些话小师妹自然喜欢，如果换做是我，是一辈子也讲不出来的。”
　　云中月在心里感叹：“霍大哥在江湖上张狂不羁，可一到他小师妹这里便妄自菲薄，觉得天下只有他小师妹最好，这大约就是世人所说的‘情痴’吧。”云中月这样想着，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千里迢迢，远赴他乡，随他救人，难道只为救人吗，还是为着三年前泰山大会上那笑傲群雄的身影？
　　云中月已经不是头一次听他回忆与小师妹的事了，她与霍晋冲同行这些天，霍晋冲心心念念的全都是他的小师妹。刚出发的那几日，他经常喝酒，却从未醉过，他说：“小师妹知道我嗜酒如命，每次都去偷师父的陈酿给我喝。有一次我们不小心给师父发现了，被罚在前殿跪了一夜。次日小师妹就病了，我后悔极了，发誓说再也不喝酒了。可小师妹却说：‘不喝酒的大师兄哪里还是我沈君若的大师兄呢？如果日后我想喝酒的时候，没有大师兄陪着一起喝，那还有什么意思？不过大师兄你得答应我，不能喝醉，喝醉酒的样子实在太丑了！’小师妹就是这样，她有时候很任性，却总知道适可而止，就像她虽爱捉弄别人，却能分清轻重，别人不生气，她自己也开心。”云中月这才知道为何他满腹心事，常常饮酒，却从未醉过，原来他小师妹的话他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云中月还记得有一次吃饭，霍晋冲说：“像这种东西，我小师妹铁定不会吃的，小师妹吃东西就跟小孩子一样，很是挑剔。她最爱□□致的糕点，得是像芝麻饼、桂花糕、糯米团子那样的。小师妹她不仅喜欢吃，还喜欢自己做，我最喜欢她做的豆子糕，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霍晋冲只要一提起他的小师妹，就会絮絮叨叨上半天。“以后杨师弟就有口福了，他想吃什么，小师妹肯定就会给他做什么。”霍晋冲肯定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被小师妹喜欢是何种情境，但一想到那情景的主角是杨之远时，也会既羡慕又妒忌吧。
　　云中月每每听到这些事就会想：“霍大哥和他小师妹在南山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美好的回忆肯定是数不胜数，这个我自然是比不了，即使我日后救了他小师妹的命，也还是比不了。唯一我有的，就是我的这颗心。他小师妹一颗心里全是杨之远，而我这颗心满满的都是他。”
　　霍晋冲仍旧沉浸在回忆里：“我知道小师妹喜欢蝴蝶，她衣服的袖口上都绣着蝴蝶。每次我们下山的时候，我看着她雀跃的背影，都觉得她就是一只美丽的蝴蝶。记得有一年她过生日，我为她抓了一纱笼的蝴蝶，可小师妹说：‘大师兄，蝴蝶关在纱笼里，要不了一天就会死了，我们还是把它们放了吧。’后来，我们就在早樱林子把蝴蝶全放了，那时候早樱花正谢，几十只蝴蝶随着花瓣飞舞，煞是好看！还是小师妹聪明，蝴蝶闷在纱笼里有什么好，在花间自由自在地飞才最好！”
　　云中月心想：“霍大哥那样痴恋他小师妹，自然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好，而他为了抓蝴蝶所受的辛苦，他也全然不在乎吧。如果我是他小师妹，我一定喜欢他，才不要那个杨之远。”云中月这样想着便问道：“霍大哥，你对你小师妹可真好，我真不明白，她怎么会看上那个杨之远呢？”
　　霍晋冲眼睛一垂，苦笑道：“其实，我一直以为，我对小师妹的心意，她即便并非十分明白，至少也会感觉到五分。可自从杨师弟来到南山，我才知道，小师妹一直以来只当我是兄长和玩伴。小师妹生性爱玩，而我又愿意顺着她、哄着她、陪她玩，所以她便待我比其他人亲一些罢了。以前，她和我一起练剑，那神情是嬉闹，是快乐；但她和杨师弟在一起时，却是娇羞，那样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我想，一个女孩子只有和心爱之人在一起时，才会有那样的神情吧。”
　　云中月听他这样说，默默在心内苦笑：“霍大哥痴心于他小师妹，所以小师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而我随他这么多天，他又何曾注意到我看他的眼神，感觉到我对他的心意？”真正是：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无关风与月。
　　霍晋冲叹一口气接着道：“杨师弟长相俊美，一副书生模样，通诗书、懂音律，话又不多，练功又认真，为人又严谨，小师妹自然喜欢他远胜于我。”
　　云中月心道：“霍大哥话里话外都将杨之远抬得那么高，无非是不想让我觉得他小师妹眼光差，将石头当作美玉。在他心里，只要是他小师妹选的，就必然不会有错。霍大哥爱屋及乌，对杨之远毫无戒心，将来怕是要麻烦重重……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且先顾好眼前。”便说道：“霍大哥，我相信你小师妹肯定会幸福的，你也一定会的！”
　　“只要她幸福便好。”霍晋冲望着天边燃烧的晚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