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囚》紫雪玉荷

11、尘埃落定

　　沈君若不知内情，只是看到云中月出手，又见霍晋冲出招，一心怕杨之远受伤，一个跃身跑上来；而此时霍晋冲正立剑刺来，沈君若来得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收招，沈君若迎上来，那一剑便直刺入心口。
　　众人立时大惊，霍晋冲看着这突生的变故，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胸口起伏，握剑的手开始发抖，慢慢松开剑柄，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云中月本想上前扶他，却也被这情景惊得迈不出脚步。
　　杨之远喊声“君若”，上前扶住她，沈君若顺势倚在他身上，在他耳畔说道：“你，快走！”接着竟拼尽力气将他推向一边，徒手将胸口的剑拔了出来，顿时鲜血迸溅，杨之远趁此机会便使轻功逃出了人群。
　　霍晋冲见她自己拔出了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飞身上来抱住了倒下的她，竟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全了：“小师妹……你……你怎么……”
　　鲜血早已染红沈君若的白衣，此时她的嘴唇已经都白了：“大师兄……我……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你说，我都答应……都答应。”霍晋冲只想若她此刻可活，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不要，不要杀……杀之远。”这个时候，沈君若想的依然是杨之远，“他……他也可怜，我爹杀了……他的爹，他杀……杀了我爹……一命抵一命……扯，扯平了……”
　　霍晋冲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可看着她痛苦恳求的样子，他恨不能连命都赔给她，便道：“我答应你，小师妹，我不杀他，我永远都不杀他。”
　　沈君若听他如此承诺，粲然一笑：“大师兄……还有……还有……”
　　霍晋冲擦擦眼泪，忙道：“我听着……小师妹，你说，大师兄听着！”
　　“大师兄……你，你不要……为我，为我难过……不是……不是你的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还有……南山派，就……就靠你了……你要……替我爹……照看……照看好……”沈君若的声音越来越弱。
　　“小师妹……小师妹，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大师兄……”霍晋冲到最后，竟是像孩子一样哭喊道。
　　而沈君若恍如听不见，她微笑着，嘴唇翕动，似乎说了什么，便缓缓闭了眼睛。霍晋冲蓦地一顿，仿佛整个世界一瞬间都轰塌了。没有人知道沈君若最后说了些什么，可霍晋冲只看她的嘴型便知道，她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那是属于她和杨之远的词，是他们的回忆。
　　“小师妹，你放心，大师兄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霍晋冲冲她低喃，“不过，这条手臂是真的要不得了。”他突然一把抓起地上的剑，只听“唰”得一声，便将自己的右臂斩了下来。
　　“霍大哥！”云中月大惊，立即跑到他身边，望着他已断的手臂，泪水顿浥，却无从下手。
　　霍晋冲忍痛道：“我不能随小师妹而去，但这条杀她的手臂，我断不可留！”
　　他们把沈君若葬在了南山后山，那里有她最喜欢的早樱林子和蝴蝶泉。
　　“霍大哥，”云中月说道，“找到杨之远了，只不过……”
　　“怎么了？”
　　“你还是自己来看看吧。”
　　两人走出早樱林子，只见杨之远正对着一棵早樱树说话：“君若，君若，你怎的不说话？”“君若，君若，你是不是生病了啊？”“君若，君若，我们去摘花儿吧！”“君若，君若，我的帕子又丢了，你再给我绣一方吧！”“君若，君若……”
　　云中月道：“那日，我们火云帮的人追出去，他慌不择路，掉进了一个山洞，醒来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样也好，”霍晋冲说道，“他如今疯疯傻傻，什么都不知道，却独独记得小师妹，算来小师妹也没白爱他一场。”
　　“其实，他是爱沈姑娘的，他虽对沈姑娘施了毒针，应该事后就后悔了。我们来救沈姑娘时，他是真心希望沈姑娘能够苏醒的，不然那时我们在南山也不会安然无恙。只不过后来，一切都被他报仇的念头给掩盖了。”
　　五日后，霍晋冲将云中月送至落日楼，短短一月，落日楼依旧，可他们却不同了。霍晋冲把缰绳递给云中月，说道：“云中月，后会有期！”
　　云中月淡笑，说道：“霍晋冲，我要你看着我走，等我走远，你再离开！”
　　“好！”
　　云中月上马头也不回地向北驰去，霍晋冲看着她，待她走远，他才上马往南奔去。
　　云中月忽然停住，慢慢转身，即使没了右臂，他的背影依旧那样潇洒倜傥。她就那样痴痴地望着，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一条线、一个点，最后消失在天边。她轻声低喃：“霍晋冲，下辈子再见吧。下辈子，没有沈君若，没有杨之远，没有南山派，没有火云帮，只有你和我，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见吧……”
　　霍晋冲，他永远不会知道，有一个女孩早在三年前的泰山大会就认识了他，记住了他，爱上了他；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女孩为他救人失了内力，现在与一个平凡的柔弱女子没有什么不同；他永远不会知道，泰山大会前的七日，那个女孩为给他洗脱冤屈，奔波了多少地方，询问了多少人，吃了多少苦头；他永远不会知道，在他的眼里只有他小师妹的时候，那个女孩的眼中也只有他；他永远不会知道，当他狠心斩下自己右臂的时候，那个女孩的心也在跟着滴血；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心随他小师妹走了，而那个女孩的心却被他带走了。……
　　一切有了结果，却不如没有结果。时间回不去，早樱林子深处，只剩下杨之远傻傻呼唤“君若，君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