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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是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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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好学生,从来不逃课。就算头晚通宵,第二天一大早爬也会爬到教室趴着睡回笼觉。谁叫老爸从小就教育我:做人就要像跑新闻,要的就是毅力。当然啦,这是比较冠冕的说辞,要是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我在赚人情。这人在江湖,多个朋友多个照应嘛。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值!
我平时也许是个嘻嘻哈哈的马大哈,但课堂上总有认真的时候,譬如现在,我正摆弄着手里的小印蓝纸,先小心翼翼地将我们宿舍那几只大懒虫的蚯蚓签名COPY在签到表上,再用不同颜色的笔描一下。嘿嘿,天衣无缝!
认真地完成签名任务后,我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开始了认真的神游。
薰蓝的天际悠悠飘来一朵云,飘着飘着,就变成古彦看天的侧脸……
“流云,流云……”身后有人轻唤我,那声音像被人勒着脖子从小嗓里发出的,是我最受不了的十大声音之一。
我想恶狠狠地瞪发声体一下,才转头,就看到“假正经”(马政经老师)老师踩着鬼子进村的碎步,径直朝我方走来。高度戒备中。
“假正经”清了清嗓子,温馨提示道:“后排打牌和说话的同学,如果你们能小声一点,就不会吵醒到前排睡觉的同学了!”接着,睡倒一片的同学如雨后春笋般立了起来,不过,自然也有沉默的羔羊了。之后,我们不意外地看到“假正经”一脸怒气地站在了那只栗色“羔羊”前。
“别睡了!”
“醒醒……”左右的同学边擦汗边晃他。
千呼万唤后,“羔羊”终于庸懒地起身,眼睛还闭着,人就凭着本能抓起书包想要离开,却碰到了一赌“矮墙”。当他睁开眼睛一阵茫然的俯视后才见到“假正经”像茄子一样紫的脸。
“同学,你要去哪里?”
“我……”他的声音还带着睡醒后的沙哑,“我尿急……去厕所。”
现在才知道变通,晚了。我叹气。
“你恐怕没见过我吧?”“假正经”话里有话地问道。
男生愣了一下,显然没适应“假正经”跳跃式的思维,当即无比真正地说:“啊?当然见过,怎么会没见过……”他那无辜的表情引得全场一阵暴笑。
“同学,开学来第一次见你来上我的课,今天怎么这么赏脸?”
“没事。以后我会尽量来的。”
真是个怪人,明明理亏还老神在在的,真有他的。
仔细看看,这男生长得很有特点,有着我羡慕的180的个子。那头栗色的刺猬头和他那身四处破洞的牛仔套装还真是狂放。他的眼神让人猜不透,就像蛰伏在丛林里的小豹子。
“喂,那家伙是谁?”我随口一问。
“不会吧,你连他都不知道?他叫尹智,金融系的系草,跆拳道黑段,围在他身边的女生很多,却没一个是真正定下来的。据知情人透露,他其实是个GAY。”我们班的八卦女如是说。
“不会吧?我看他长得鼻是鼻,眼是眼,肌肉是肌肉的,一点都不娘。准是你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这句话说得就外行了,GAY分攻受……”
我可不想听她慢慢道来,立即插开了话题:“喂,我们学的是新闻耶,要讲求真实客观性。道听途说,你可以去当狗仔队了!”
“人各有志。做新闻难,做狗仔队更难,做优秀的狗仔队更是难上加难。”这女的越说越来劲了,“对了,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社会调查小组。你外形不错。考虑一下怎么样?”
“是么?”我得意地拨了拨刘海,“调查什么?”
“调查同性恋人群不为人知的心理历程,我们要做射入阴暗角落的阳光。”这姑娘越说越激动,要不是我拉着她,她怕是要热血沸腾地踏上课桌,来个□□时期又红又专的向前冲造型了。
“让我再想想……”
“姬流云,一个大男人做事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要是怕了,本姑娘决不留你。”
“怕?我才不怕呢!加入就加入!”看着她那副奸笑的嘴脸,我突然有种被逼良为娼的错觉。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下课铃一响,大家立即鱼贯而出。我像长了翅膀似地冲到了学生会办公室。今天是周二,会举行每周一次的委员会,每个部的部长会就近期来的工作做出总结。
我才进去,古彦已经在发言了,表情很严肃。
他提出了学生会中滥用职权的现象和学生会赞助费经费与开支入不敷出的问题。他眉头紧锁,意正词严,站得笔直,有一种难以忽视的正义感和压迫感。不用怀疑,有些人天生就是当领导的料,他古某人就是。
“‘为什么要进学生会’是我们进学生会时必答的问题,不要忘了那时的初衷和信誓旦旦。我们就算当不了为同学们谋福利的孺子牛,也不能当蚕食这个集体的蛀虫!”他拿过一张纸道,“假设这张白纸是学生会,如果我们齐心,就能在上面画出漂亮的画写出优美的诗。可如果大家都处心积虑地想从中得到什么,那么像这样……”他说着一下一下地撕着,直到碎成纸片,“到最后还剩下什么?一堆破纸片,一无是处!这是我们要的结果么?”说到这儿,大家都不自觉地轻轻摇了摇头。
古彦脸上挂上了平和的笑,用安抚般的声音说道:“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相信,在我们的努力下,学生会定能焕然一新。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如果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私下找我交流。谢谢!”他在鼓掌声中走下台来,坐到我身边,他的腰依旧挺得比芦苇还要直。
我凑到他耳边伸着大拇指赞道:“哥们儿,你真行,三两句就调动了大伙的气氛!”他没说什么,只是朝我一个劲的笑,脸上的酒窝就像柿饼顶上那个旋。想到这里,我也笑了起来。
散会后,古彦让我先去吃饭,因为他那番慷慨激昂的发言调动了大伙交流的欲望。当我孤零零地坐在食堂角落里心不在焉地咬着鸡大腿时,他们还在办公室里聊得水深火热。想到这儿,我就莫名其妙的一阵烦躁。
人在烦躁的时候容易敏感和冲动,尤其是现在。
“我跟你说,今天我们开例会时,古彦学长就学生会里的财务和风气做了一番演说,很令人触动的说。”一个女生略带激动地说。
紧接着一个男生一声冷笑道:“哼,是吗?我看他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吧!……”
当我无意间听到背后有人在说古彦的坏话时,我爆发了。
“喂,你凭什么血口喷人?古彦招你惹你了啊?”我丢下吃到一半的鸡大腿,跳起来叉着腰朝身后一头栗发的长舌男叱道。
“我那叫实话实说。古彦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的了。哼!”长舌男从鼻子里发出一个轻蔑的鼻音,头也不抬地继续吃着糖醋排骨。
他对面的女生倒是很识相地做起了和事佬,“大家都是同学,他这人就这脾气,请不要当真。”
“只要他承认他说错了,我就不追究。要不然休怪小爷我不客气!”我双眼卯足了电量地猛瞪他的头顶。
瞪死你!
“哦,我倒是要看看怎么个不客气法。”长舌男放下筷子,和我面对面的站起来。我傻了,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金融系的系草外加黑带尹智。我只到他的肩膀,用仰视的角度观察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看得出他很瞧不起我。我承认,我样子没他帅,个头没他高,头没他大,肩膀没他宽,肌肉也没他多。但我有勇气,对,我有勇气!虽然我的脚有些抑制不住地打抖了。
“你必须收回刚才的话!”我没底气地强调着。
“我偏不呢?”尹智环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急得直充血的脸,接着留下一句“我没功夫陪你耍孩子气。倩,我先走了。”就离开了食堂。
可恶!我最恨他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了。于是想也没想就追出去挡住了他的去路,挑衅地往他胸口推了一下,虽纹丝不动,却很好地传达了我的怒意。
“你必须收回刚才的话!”我一着急上火就变成了复读机。
“想打架?你小子有种!给我个理由。”
“男人打架是不需要理由的!”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来吧!”他狭长的眼睛里闪着精光。看得我一阵恶寒。
“慢着,为了公平起见,你,你不能用跆拳道!”
“OK。”他优雅地活动着手,关节不时发出“嘎嘎”声。
“补充一句,头可断,发型不可乱。不能打到头发和脸!”我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交代完,施展铁头功朝他腹部撞去。很快我们就扭打在一起。打着打着,我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一幕就像《动物世界》上的羚羊斗狮子,而我自然是那只可怜的羚羊。
男人间的打斗是事关尊严的头等大事,就算输也要输得惨烈。
“你可服了?”可恶的尹智以抱小孩的姿势将我提了起来,我的手脚再怎么挣扎都碰不到他。如果视线可化作刀锋就好了,那样就能撕开他那张轻蔑的笑脸。
“不服!”我龇牙咧嘴地吼着。
“那就打到你服为止。”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感到我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脸上的笑绽得更大了,“开个玩笑而已,何必怕成这样。我可不想背上残害儿童的罪名。”
我脚一着地,就卯足了劲地朝他手臂咬去。他痛得一下就将我推倒在地,一股铁锈般的血醒味在我口腔里蔓延开来,不过,是他的血。估计那个伤口足够深到留下永久疤痕了,早知道我就往他脸上咬了,我得寸进尺地想。
见他朝我走来,我吓得瑟缩起来。谁知他朝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绕开我走到松树前。他从裤包里掏出一把松子放在掌心,不多时,一只胖嘟嘟的小松鼠就晃着大尾巴从松叶里跳了出来,它悠闲地迈着鼠步,小爪子一伸,就吃起送上门的松子来。
是我眼花了吗?他这号粗鲁的人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阳光透过苍翠的松针,零星地散在他小麦色俊朗的脸上,如果不是刚才亲身体验了他的拳头,根本没法把他和暴力联系在一起。果然是个怪人。
小松鼠吃完松子,便嗖地隐入了树叶中。一点表示都没有,真没礼貌。
尹智拍拍手,蹲到我跟前说:“今天咱们俩扯平了。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吧!”他朝我伸出了右手。
“算了吧,朋友就免了!” 我刻意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打开了挡在前面的手,才吃力地站起身就听身后有人叫我。
“流云,你没事吧!”是古彦,站在他身边的是刚才在食堂和尹智一起吃饭的女生。我想起来,她好像也是学生会的,叫什么倩来着。
“听说你和人打架,我就赶过来了。没伤到吧?”古彦焦急地询问着。
我笑道:“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走,去校医院检查!”
最后,在古彦的坚持下,我躺到了校医院的病床上。伤不重,算是因祸得福,因为看着古彦趴在床沿上睡着的脸,我的心变得满满的,盛满了一种名叫幸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