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好欺》卜嘉香菜

6、第六回

　　再次确认了食盒中的食物依旧温热后，夜华年这才迈进越雪宫的正殿。人还未站稳，便高声喊道：“阿水，快来看看本世子给你带了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
　　夜华年心中不免觉得怪异，若换做平时，阿水那个吃货早就在听到吃那个字时跑出来迎接他了，可现在半个人影都未见着。夜华年双眉一蹙，禁不住想，莫非是今天玩得太累，因此阿水一回到宫中，就睡着了？
　　“奇怪……”不，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夜华年面色凝重的打量着周围——平日宫里留守的宫婢和宦官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人，可现在硕大的越雪宫空空荡荡，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不对劲……夜华年的心沉重一跳，连带放慢了脚步，握住食盒的手不自觉的捏紧起来。

　　“世子……”
　　“恩？”夜华年随着声音回望，只见在他身后的宫门处，一名女子正亭亭玉立站在那方，满面笑意的看向他。
　　夜华年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萦玉姐姐啊……不知姐姐前来所为何事？”
　　“世子……”萦玉微微一笑道，“夫人说她许久未见到世子，因此让奴婢来请世子前往渠芳宫一叙。”
　　“……知道了……待本世子收拾一下便去向母亲请安。”夜华年的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不安的预感，但是他仍然抱有一丝幻想，希望那不过是他神经过敏的妄断。
　　萦玉自然看出世子表露于面上的挣扎，可她无能为力，只能微微叹息提点道：“夫人还说，只要世子前往渠芳宫，便能找到世子想要的东西了。”
　　嘭咚——！！
　　一直被夜华年紧握在手中的食盒跌落在地，食盒的盖子在摔向地面的那一刻被弹开，其中装着的点心也滚落出来，洒了一地。
　　直到现在，夜华年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无法抑制的颤抖着，他感到恐惧，恐惧的源头则是他的母亲。突如其来的冰冻感觉，侵蚀着叶华年的四肢，来自母亲的邀请让他一下子回到现实世界——他太大意了！怎么可以因为和阿水在一起的时光太过快乐，就几乎忘记他做这件事的初衷？猜忌变成了现实，他甚至来不及再对萦玉多说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向着徽羽夫人的渠芳宫跑去。
　　阿水……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

　　“阿水？”渠芳宫内，高高在上端坐着的徽羽夫人，冷冷问道。
　　“是是的……这是世子为她起的名字。”说这话的是雾川。
　　再往下一望，殿中跪着四五个战战兢兢的越雪宫宫人，原来他们全被徽羽夫人带到渠芳宫问话，所问的自然是世子和阿水之间的事。
　　徽羽夫人把玩着手中的悬黎，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阿水那张哭得皱巴巴的脸。现在的阿水，哪里还有半点美人的影子。她冷哼一声，望向窗外，她此刻并不急着收拾这个痴儿，她要等，等着夜华年出现，只有当着夜华年的面才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说到徽羽夫人，实则是一个冷酷的女人，不但严于律己，对待自己的儿子夜华年更是心狠手辣。
　　夜华年六岁生辰那天，太尉云毅送了一只小狸猫儿给他作伴，夜华年喜欢的厉害，去往何处都要带着这小宠，就连睡觉时，亦是同那小狸猫相拥而眠。可这小狸猫才活了不过半个月，徽羽夫人就叫来宦官，当着夜华年的面杖毙了这只小猫。期间夜华年哭闹不已，徽羽夫人都没有片刻心软，只是淡淡道：“母亲之所以这样做，全都是为了吾儿。吾儿该有大作为，怎可像女子那样对物件心存依赖。”可想而知，这一幕在夜华年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多么深刻的阴影，从那时起，夜华年便不敢再轻易表露出对于某种事物欢喜的样子，而是循规蹈矩的跟着徽羽夫人为他定下的成长路迹一步一步的走着，久而久之，便造就了夜华年有些怪异和偏执的性子。
　　而现下，阿水的出现就像是过去那只被杖毙的狸猫，这也正是夜华年为何如此忌惮自己母亲带走阿水的缘由。
　　这一幕，夜华年想得到，徽羽夫人自然也回忆得起来。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未到，徽羽夫人就听见窗外响起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徽羽夫人嘴角噙着一丝笑，自鸣得意——华年的心思除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有谁能拿捏得透呢。孩子走了偏道，自然是要做母亲的帮他矫正过来才对。她稍稍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就瞧着夜华年一股脑的冲撞进来。
　　只见夜华年瞪着眼四下一扫，就朝着在地上蜷成一团的阿水冲了过去。
　　夜华年这番举动落在徽羽夫人眼中尤为碍眼。有这个阿水在，自己孩儿的眼中竟然连母亲都视若无睹了！
　　徽羽夫人微眯着眼，轻抚着悬黎幽幽道：“吾儿，为了个女子，竟也不将母亲放在眼里了吗？”
　　夜华年发现阿水并未遭受刑罚后，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他急忙来到母亲面前拜了拜道：“儿臣只是太过担心朋友的安危，并未有一丝半点怠慢母亲的意思。”
　　“呵……朋友。”徽羽夫人哂笑，又对着站在她左右两侧扑扇的宫婢道，“瞧瞧，瞧瞧。儿大不由娘，为了个痴儿，竟也晓得要和母亲作对了。”
　　“母亲……儿臣万万没有那样的念头！”夜华年急忙辩到。
　　“没有？今日不会有，那明日？后日呢？！”徽羽夫人痛心疾首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母亲不过是叫阿水来问个话罢了，你就紧张不已，母亲在你心中原是这样不堪的人吗？！”见夜华年低头不语，徽羽夫人又道：“华年啊华年……母亲为了让你稳坐世子之位，从小就磨砺你，直至将你锻造成一把锋利的宝剑，可现在呢？？现在你将母亲这么多年以来的谏言给丢到哪里去了？！若非母亲及时制止，待你对这痴儿的感情更加深厚，怕是你连世子的位置都不要了罢！”
　　夜华年知道，只要搬出他一开始谋划的对阿水的算计，就能让母亲消气。可对上阿水的眼睛，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纵使知道阿水是个傻子，他仍然执拗的不愿让阿水看到如此不堪的自己。为此，他只能继续沉默。
　　瞧着自己儿子闷不做声的模样，徽羽夫人的心猛的一沉。她其实并未像她表露出来的那般生气，说那些话的目的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可是现在瞧着华年默不作声优柔寡断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油然而生！这回倒是真真儿的动了怒气，大声呵斥道：“逆子！若本宫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一早便叫人将那下贱的婢子送去做女闾！【注释①】”
　　“母亲？！万万使不得啊！”叶华年忍不住出声阻止。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女闾，就是指官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