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好欺》卜嘉香菜

1、第一回

　　我现在……就快要死了吧……？
　　她想。

　　如今动弹不得的她，任由潺潺的流水浸泡了她半截身子。昨夜那犹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的恐惧还未从她的瞳中褪去——漫天的血红，无数的坳哭仍在她耳畔回荡，那是一场屠杀，而她是被屠杀的那一方……
　　这一切绝不是偶然！
　　在她和马匹一起摔下山崖时，那追杀她的黑衣人所说的话语仍铭记在心。可惜就算她知道是遭人陷害，却已没有力气去追究……死亡的阴影正一步步向她走来，她越发困倦……甚至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她好怨！若是再给她一次生的机会……她定会……

　　—十个时辰前—

　　安柳邑，乃是夜戍第二大城，距夜戍都城炎阳二百余里，不仅是夜戍国商贸的枢纽，更是兵家重地——夜戍国的版图由一大一小两块大陆组成，中间则是万丈深渊。安柳邑正是建立于两块大陆之间成为桥梁的城市。左接谷地，右接皇城，易守难攻，若要进驻皇城，必须要行经安柳邑。可以说，安柳邑作为都城炎阳的盾牌屹立在都城前方。

　　两架突然出现在安柳邑的马车，吸引了城中百姓的注意。
　　这两架马车看上去十分陈旧，车轮和马匹身上凝结着黄褐色的泥块，车身有严重的磨损痕迹，想来应该是远道而来。直到那两架马车在大道上拐了一个弯，绕过了官驿，拐进了一条弄堂后，那些好奇心重的居民才收回了视线。

　　俩架马车在一扇鄙陋的屋门前缓缓停下，一前一后，下来二男二女四人。
　　看扮相，并非显赫，这四人都穿着粗布麻衣，身上都没有多余的饰物。相较他们身后的俩架马车而言，他们显得再普通不过。
　　“云兄？为何不走官驿？”说这话的是其中作儒生打扮的蓝衣男子。他面容清秀俊朗，若仔细端详，便能发现他眼中的桀骜。
　　另一名白衣男子压低了声音回道：“此地是顾大人所安排，地势偏僻较为隐蔽，且放心住下。安柳邑距离夜戍都城不过三百余里，距离越近越是危险，还是要多加小心。”
　　走在二人前方的粉衫少女听罢，伸了伸懒腰笑道：“师兄，要我说这里素雅清幽，更不会被人吵扰。累了这么多天，能有个安静的地方歇息可真是极好的。”
　　被唤作师兄的男子无奈摇摇头，虽知自己一番好意被悟错，却并未解释，而是随着众人进屋去了。
　　却不知在他们进屋之后，一直隐蔽在巷口墙角的人悄摸来到屋门前，用一早便准备好的石灰在屋门前做好记号后，急急向城外奔去。
　　行至城外小树林，前来接应的另一人便迫不及待问道：“可看清楚了？当真是他们？”
　　此人跑得虽急，可气息并未紊乱，口齿清晰道：“绝对不会看错！他们一共有四个人，白衣那位，确实是夜国太尉云毅【注释①】之子云千珏；蓝衣那位，必定是雲陆第一帝师辛垣子的关门弟子楚莫；方才我见那粉衣姑娘叫楚莫师兄，想必正是我们要找的夜国长公主，夜璃！”
　　“好！那咱们便依计划行事，取下长公主夜璃的人头进献给大人！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夜璃眼看着云千珏要将信鸽放飞，急忙道：“我来，我来！”
　　她从云千珏手里接过信鸽，小心翼翼的把信鸽接过抱在怀里，轻抚着来到窗前，接着用力往外一丢……
　　“噗，师妹，用不着这么大力的。”楚莫看着窗外的信鸽被抛到空中后不知所措的坠下又扑腾了好几次翅膀才飞起，不由得笑开怀。就连云千珏和婢女念奴儿也被逗笑了。
　　夜璃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想了想又道：“这鸽子这样瘦小，也不知道几天才能送到顾大人手上。”
　　楚莫倒了一杯茶递给夜璃，道：“那信鸽乃是红血蓝，身形虽小，但飞行速度极快，如今我们距夜戍都城三百余里，信鸽平时只需二个时辰就能到达，不过今日风大，送到顾大人手里大概需要三个时辰。”
　　夜璃瞪圆了眼，接过楚莫师兄递过来的茶赞叹：“师兄你真是太厉害了！这都知道！”
　　“呵呵，说起来还要感谢你。“楚莫师兄笑得咬牙切齿。
　　“咦？关我什么事？”夜璃不明就里。
　　楚莫哀叹连连：“……每次你一听到读书二字，就跑没了影。只是可怜了你苦命的师兄我，不但要把你不愿背的书统统背光，每天还要习文一篇，浅谈天下事。现在想想，师父大概是算出你命中有帝王相，未雨绸缪吧。”
　　“咳咳……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我实在喜欢不来啊。”夜璃这番话说得不假，不过她却故意漏了下半句——自从某一日她被师父逼得不得不去念书，却从书房中翻出《鬼谷子》这部神作之后，便一心沉浸在学习捭阖之术中无法自拔。
　　到底骨子里流淌着轩帝的血液，看的书都比常人来得不同。从那时起，亦无期便不再逼迫她学习，却四处收罗给她好些同类型的书籍，这其中甚至还有孤本和手抄本，真可谓是用心良苦。若是以往，夜璃想起这段往事，定然又是感动得稀里糊涂。但如今因被逼迫回都城的事情，师徒二人心生间隙，夜璃只觉怅然，更不愿多谈。楚莫自然看出她面上一闪即逝的不快，悠悠道：“不过……”可只开了个头，就停下喝茶去了。
　　“不过什么？”夜璃急忙追问。
　　楚莫勾唇一笑：“这些事以后再说。”这痞邪的坏笑夜璃再熟悉不过，她这师兄分明就是再故意吊人胃口，实在可恶。
　　经过楚莫这样一闹，夜璃瞬间忘却方才浮上心头的不明悲伤情绪，突然又道：“对了，顾大人让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他来接我们，那要是想出去逛逛也不可以吗？”
　　云千珏本来想说不可，但是一对上夜璃那双充满期待的晶亮亮的眸子，快到嘴边的话语拐了个弯：“唔……也不是不可。最好大家集体行动，以免多生事端。”
　　“太好了！”屋内的两个丫头同时欢呼起来——方才她们乘着马车一路走来，透过那个小小的车窗，只见家家户户门口都摆放着美丽的鲜花，姹紫嫣红，煞是好看。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贸易通行络绎不绝，目及之处皆是一片繁华景象。好奇心切，早就想出去一探究竟了。
　　不过云千珏行事谨慎，先出去探了探路，待他回来后，手里多了几件当地居民的服饰。
　　收拾得差不多后，四人这才走出屋外。

　　这一路走得略显匆忙，每到一个驿站歇会脚睡一觉，第二天又匆匆赶往下一个目的地。现下偷得浮生半日闲，四人脸上都笑意连连，到真像是从都城来的公子小姐那样，是特意来此游山玩水的。
　　两个小丫头住在偏远的深山老林，没见过世面，此刻走在大街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哪里人多就往哪儿扎堆。她们玩得确实尽兴，就是苦了跟在她们身后的楚莫和云千珏，二人身兼保镖，跟班，劳工，冤大头数职……
　　这不，逛了好几个时辰，夕阳西下，月牙儿悄悄爬了上来，但见四周的行人没有减少，反而有增多的趋势。夜璃的好奇劲一上，拉住一个路人攀谈，不一会便知道了，原来今天是安柳邑一年一度的花朝节【注释②】，这也解释了为何家家户户门口都放置着鲜花之谜。
　　看着朝向城外涌去的人群，夜璃心痒难耐忍不住道：“看来我们今日的运气真是好极，机会难得，不如咱们也去瞧一瞧吧。”谷中日子清苦，难得有如此欢愉的时刻，她只盼望着早些加入他们，同他们一起盛舞狂欢。几人好奇心旺盛，当即全票通过，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一路来到城外。

作者有话说

　　本文仿秦朝三公九卿制，稍有修整。
注释①：太尉，最高军事长官，手握兵符，可调动千军万马。
注释②：花朝节是纪念花神的节日，这一天会有“赏红”、“敬神”、“放花灯”等活动。
以“花朝”对“月夕”，一般以二月十五为期，不过因区域不同，每个地方过节的时间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