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几度春风》别来几度春耕

28、第 28 章

　　从美国回来也都算安定了，班主任的工作也都熟悉。李蕴心回了趟家约江澜见面，江澜冷淡淡地应了，两人约在从前在D城常去的茶楼。李蕴心到的时候，没想到江澜居然换了个雅间，点了壶明前龙井。李蕴心坐到对面，从包里拿了好些东西，又在放回去，热情地介绍了个遍，哪些给干儿子的，哪些给她的。江澜看着她，一直阴郁着不说话，李蕴心心里微微发寒：“江姐，你怎么啦，最近不开心吗？”江澜放了手里的杯子，看着窗：“李蕴心，我估计是等不到你说出来了。”
　　李蕴心心里咯噔一下，口里的茶也涩起来：“江姐，你是要我告诉你什么呀？你别吓唬我。”
　　江澜抬眼看了她，又转向窗外：“我高一的时候刚看到你，你那时候还是短头发，眼睛又圆又亮，分到我后桌的时候，我特开心，高中毕业后，你跟我还一直有联系，我还挺自恋的，觉得能跟你这个怪脾气做朋友，你应该挺喜欢我的。”
　　李蕴心拿了壶给她续茶：“这不是事实吗？”
　　江澜接过壶：“那时候你跟梁念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真傻啊，这么多年居然没看出来。”李蕴心听到梁念，便不插嘴了，拿了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
　　“你知道吗？去年你出国前，我跟我自己说，你要是跟我坦白了，我就还当你是个朋友。可是你跟个没事人一般。”茶艺师忽然敲门进来，李蕴心摆摆手：“我们自己来。”小姑娘又退出去。
　　江澜接着自己刚才的话：“梁念也是，你也是。这么多年，也怪我。毕业了我们从来没三个人聚过，我居然没觉得奇怪。梁念是没把我当她表妹，你也没把我当个朋友，你这次又想从我这儿听点她什么？”
　　李蕴心隔了桌子捉住江澜的手：“不是你想的这样，我真心把你当我的朋友。”
　　江澜甩开她的手，嗓音稍稍有些大：“你真心！那是真可笑。你跟梁念是高中就开始的么？”李蕴心靠到椅背上，轻笑一声，拿了块点心：“我不知道梁念怎么跟你说的，我也从来没说想在你这里打听她的事，我跟她，我说只有两个月，你信不信。”江澜嗤笑：“两个月，去年满月酒，我去给你送药，我都撞见了。我就问你这两个月怎么算的。”
　　李蕴心只以为是梁念告诉江澜些什么，没想到是去年被撞到了，她放下咬了一半的曲奇：“我以前不想告诉你这些，因为太乱了。我怕你担心我，而且，我也知道，我跟她不会有长长久久的。你也知道，我跟她高中时关系是挺好的，那时候教学楼一楼的厕所灯常常会坏掉，梁念总会偷偷地在黑暗里亲我。高中嘛，这些事多得很，她那时候还有个公认的男朋友，连老师们都说郎才女貌，我什么也没多想。毕业典礼那天，梁念骗我到礼堂后台找她掉了的手链，那里冷气开得特别足，她忽然说手冷，就钻到我衣服里面来。我那时候才觉得，我对她可能不只是喜欢吧。”江澜听着李蕴心说着那些又熟悉又陌生的往事，她曾经身在其中，又不在其中。
　　“后来啊，我们大学四年都没有联系，我好像给她发过短信，她没有回过我的，我都没有说过什么过分的话。直到大四，她找到我，她在成都你应该知道的吧。”李蕴心虽问了一下，也没想听到江澜回答什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就那两个月，我们之间。直到去年。”
　　江澜本还怪李蕴心，听她说了，又心疼起来，也不知怎么去安慰她。李蕴心叹了口气：“你问了我，我都说了实话。我跟梁念有多久。”她忽然笑了起来：“四年，八年，我们连见面都是隔着年算的，那两个月算什么。”江澜红着眼睛，坐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我以为梁念那个没良心的让你当她的情人，你知道我去年看到有多气吗？我打电话问她，她轻描淡写地说很多年没见，我也不好再问。我气昏了头，转过来只能怪你。”李蕴心掏出面纸：“你怎么还哭上了。”江澜抹了眼泪：“是梁念对不起你。”李蕴心帮她擦了晕开的眼影：“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也知道我古怪，那时候她对我那么好，我喜欢上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江澜忽然打了她一拳：“我对你也好，你怎么没喜欢上我。”两人忽然都笑了起来，这句话确实逗了些。江澜平复了些：“你是一直喜欢女的，还是只跟梁念？”李蕴心托着下巴，脑海里忽然闪出沈鱼的影子：“我应该是只对女性有兴趣了。”江澜沉默了一会儿：“梁念离婚了。”
　　李蕴心听到这个倒是有些诧异：“她离婚了么？”江澜两手拉住她：“我表姐不值得你等她，我告诉你就是提醒你一下，让你别被她骗了。”李蕴心看着她：“你居然不帮着家里人。我还没那么自恋，梁念不是因为我离婚的。”
　　“你知道么，高中的时候，自习课，我每次看着梁念走出去，都会等一会儿追出去。她总是没走远，她走得很慢，也从不回头，等我走到她旁边就抓住我的手。她谈恋爱、分手、结婚、离婚都没有告诉过我，也从来不跟我解释。她总是那么自信我会是高中那个会迫不及待跟着她的女孩子。可是她忘了，她不是那个笑起来比太阳还要耀眼的人了。”
　　江澜突然又哭了起来：“我看你就是高中就喜欢她，你也不跟我说，我就会拦着你。早知道小永满月酒也不特地喊你了，梁念居然那样对你。”李蕴心忙拿了面纸给她擦眼泪：“好好好，我的江姐，都是我的错。再说了，你拦着我干什么，我在梁念这件事上从来都没后悔过。”江澜擦着鼻涕水：“那你这么多年也不谈恋爱，不就是被我那个姐给祸害了，她倒好，啥也不缺。我现在想起来了，她大学有个女性朋友，好得一个床睡觉。我去她那里玩，居然让我一个人住酒店。”李蕴心又掏了包面纸：“我也谈了的，梁念没那么大的魅力。”这下点了江澜熄灭的火：“还说当我是朋友，这个也不告诉我的。”李蕴心忙认错：“江姐，你听我解释。我跟她谈了没多久，去年就分了。”江澜松了口气，又想起什么忙问道：“是不是梁念那天对你干了什么，你放心，我替你主持公道。”
　　李蕴心也很无奈：“她能对我做什么，我跟她之间没有什么对与错。其实说来也很感谢她的，让我在最好的年纪里能有孤勇。我不爱她了，早在九年前，我们都知道那就是结束。”江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生了孩子不久，格外的感伤。哭了很久还一直抓着李蕴心的手，托孤一般地重复了几遍：“我希望你的生命里还有爱情。”
　　李蕴心想到爱情的时候，便想到了沈鱼。她忽然解开了自己持久的疑惑。与其说她还陷在少年时的爱恋里，倒不如说她陷在了自己的迷宫中。她不能看清自己，便把一切的过错都归结在不完美的过去。
　　跟江澜道别，李蕴心一刻也不曾耽搁，下了火车，太阳只剩一些余晖。李蕴心估摸着沈鱼应该在家里，便打了车过去，中途到常去的花店自己包了一束花。她在电梯口整理了许久，临要按门铃还掏出手机看了看口红有没有花掉。沈鱼开了门，看到李蕴心穿了件本白的衬衫，下摆松松的扎在军绿色的工装裤里，捧着一束粉红的蔷薇，标准的漂亮女文青。她刚要开口，李蕴心抓住她的小臂：“你听我说完，再回复我。”而后深吸一口气：“沈鱼，我想跟你说从我记事起的每一件糗事；想听你告诉我你的十岁、二十岁、三十岁；想要带你去我知道的每一家偏僻的小餐馆；想在每天的清晨里都跟你说早安。我喜欢你，能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吗？”李蕴心虽面上装得平和，语速也跟平常一般，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她抬头希冀地看着沈鱼的眼睛，然后听到了少女持久的尖叫声，很显然，这不是沈鱼在尖叫。
　　沈鱼略头疼地接过花儿，拉着呆住的李蕴心进了门，江乐还在沙发上跳着尖叫：“你们太过分了。”李蕴心也许想过沈鱼会拒绝她，或者是答应她，但是从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