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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室无日月 ...

  •   5.暗室无日月

      暗室之中,无日无月。

      月霜行为海东来切过脉,神色便有些凝重:“你上回被刺的那一剑,伤口是不是没有完全愈合?”

      海东来抽回手,淡淡说道:“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心里有数。”

      “我那儿有一些药,明天拿来。”月霜行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坚持。

      “不必。”

      月霜行手指头在灯芯上方划过,拨弄得那点灯火频频闪动。“海大人是怕我下毒?”

      海东来嗤笑一声。

      +++++++++++++++

      翌日。

      海东来正在上药,就见月霜行抱着一个匣子走进来。匣子打开,里面是林林总总的药剂、药膏和药粉。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月霜行抿唇,手指搭上海东来的衣襟。

      海东来皱眉,一把捉住她的手,冷冷道:“月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月霜行却极为认真地,一字一字地说道:“海大人,现在还没有到你可以安心去死的时候。”

      未及大唐长安、四海清晏,又何甘长辞!

      海东来浅褐色的眼眸里有什么微微闪过,而后便松开了手。

      月霜行揭开他的衣襟,仔细地看了看腹部的伤口。

      “连夏云仙都知道,伤口不见好是因为我的病。”海东来声音沉了沉,“而我的病本来也就无药可医。”

      月霜行脸色有些凝重,略略想了片刻,道:“你的病虽然没法完全治好,但总有办法控制。”

      海东来冷笑道:“打伞还是戴手套?”

      月霜行给他伤口上了药,此时摇了摇头道:“有胡商说过,为了抵挡西域暴晒,那里的有钱人会尝试以纯银成丝混合纯棉制衣服,穿上它再娇嫩的皮肤也不会被灼伤。我相信,凭海大人的万贯家财,准备这套行头应该不是难事。”

      海东来眼神一动,盯着月霜行,良久,方勾一抹笑:“为什么画那个?”

      话题转得有些快,月霜行似乎愣了一瞬,随即便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红伞上那一株潦草勾勒的墨梅。

      “只是觉得和海大人相衬。”月霜行偏过头,看着海东来,说道。

      “梅?”海东来拉拢衣襟,眨了下眼,脸上露出惯有的讽意,道,“我还从来不知道你这样看我。梅乃君子,性高洁,不沾俗世。月大人拿它和我比,不觉得不伦不类么?”

      月霜行却轻笑道:“海大人有所不知,其实,梅花性喜温暖。外人道它欺霜傲雪,却不了解梅花最是贪春。”

      言罢,月霜行便颇觉有趣地看着海东来。她眉眼弯弯,有细碎的火光于眼中闪动,如若熔金般灿灿。

      可海东来只觉刺目。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心底翻起了暴虐的冲动,想要撕碎那样的笑靥想要折断她的手想要斩断她的腿想要夺走她眼中的光想要看她无助悲鸣想要看她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一点一点崩溃。

      如果注定得不到那春阳的温暖。

      如果注定得不到。

      注定,得不到……

      那,便当让春阳从此后,不、复、存、在!

      嗜血的杀意来势汹汹,在海东来的眼角染一抹绯色,极恶,极凶。

      然而,就在他将要出手的那一刹,月霜行忽然站起身。她从下人备好的壶中倒了杯凉水,隔着案几递给海东来。

      月霜行弯下腰,直视着他的眼睛,许久才开口道:“你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吞下冰冷的水,海东来将心底的戾气略压下一些:“是又如何?”

      “你知不知道,”月霜行凑近一些,眼睛里有某种莫测的意味,似惋惜似挣扎,她轻轻地说,“你浑身都是破绽。”

      海东来眸光一冷,蓄势待发。

      “即便如此,”他目中有睥睨之色,语气却无端地轻柔起来,“我也照样可以杀了你。”

      仿佛一只弓着身却将每一寸骨肉都绷紧的豹,尽管漫不经心地眯着眼,却随时可以扑上去将猎物撕得粉碎。

      一盏枯灯抵在二人之间,隐隐将尽。

      月霜行却直起身,正色道:“不知海大人为什么要杀我?”

      仿佛是灯盏里最后一点油尽数泼进了海东来的眼眸中,以那线狠意为芯,借满心肃杀为引,燃起熊熊烈火。

      赤红色一爿袖如鬼魅般掠过。

      月霜行的瞳仁似乎被针尖刺了一样急剧地收缩,整个人迅疾往后退去。

      案几从中断裂。

      灯盏“啪”一声跌落于地,尽灭。

      ……

      全然的黑暗。

      错落之间,月霜行已将一柄精巧锋利的袖刀拈在手中。

      “海大人,别忘了你是来养病的。”她尝试于一片漆黑中刺探出海东来的方位,“妄动内力恐怕不妥吧。”

      “不劳费心。”海东来的声音极为诡异从月霜行的右侧传来,却几乎在她起刀的瞬间便贴在了她背后。

      月霜行转身将手中的袖刀送出去,可惜在半途被截住。

      海东来是从她背后出的招,以不可思议的迅疾之力一把折过她的手臂,而后将锋利的刀刃压在她的颈上。

      空气里隐约泛起鲜血的味道。

      横压在月霜行身前的手略略施力,她便被迫退半步靠在了他的胸口。

      “海东来!”月霜行声音中有薄怒。

      “原来月大人还记得我是谁?”海东来低下头,嘴唇擦过她的耳垂,将一句话吹气般送入她耳中,“那么,月大人就该记得我说过,面子我只给一次,别再挑衅我。”

      月霜行耳垂有一点烫。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听见海东来以那种如丝绸般华丽的声线慢慢地说:“哪怕只有一口气,海东来也是海东来。”

      在尾音结束的刹那,海东来犹带辛辣药味的手指压上了月霜行的嘴唇。

      袖刀落到地上。

      清脆一声,如金裂,如弦断。

      黑色将一切安然覆盖,危险与猜忌,冷漠与不甘,寥戾与凶狠……统统,不遗余力地,倾盖、隐没。

      海东来腾一只手,将月霜行带转身,而后,不容抗拒地吻上去。

      月霜行大约只僵了一瞬,便微微闭上了眼睛。

      嘴唇相触,研磨,再舔过,将对方的舌尖含住,勾缠,或者轻轻地咬啮。

      这是他们最初的一个亲吻。这个绝算不上温柔的吻,无关情事,却又是那样的汹涌肆意,如同混沌初开时,恣意绽放的血红色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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