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二十四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四 ...
-
这人又开始使习惯性地使用压迫政策,俯身慢慢靠近,然后眼神逼迫,一直逼迫,直到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只余寸许。
就像……他只要再向下一点点,就能吻到我的嘴唇。
哎呀,妈呀!我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行不行,我的心中只有志田,什么苍蝇蚊子、蝗虫蟑螂都给我滚远点。
遂两手奋力一夹,他的棱角脸就被我变成两块汉堡面包里的肉馅了,左右开工把他的头牢牢钳住,力气不大,声音却很清脆。
他表情也是一震,我忙僵硬道:“啊~~哪来的蚊子呀!!哎呀,掉地上啦……你看你看,我帮你打小飞虫呢,呵呵,呵呵呵。”
“这个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大卫站直身体,严肃地说。
“我知道。”低着头,表情很丧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天这样做,会不会坑害了你。虽然,我却实知道一些瓷器的运输配箱方法,可自己并没有在实践中操作运用过。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看你们剑拔弩张的形势,先解解围。”
我偷偷地抬眼瞄大卫,他聚精会神地在听,却不做任何表示,“其实,即使我首战告败,你们也有谈判的余地嘛。我是真心想帮你,所以请让我试试吧!”
大卫伸手行了个标准军礼,笑道:“YES, MAMDAM!(遵命,女士!)”
这一刻,忽然同记忆中的那段过往惊人地重合在一起,我心无法自抑地难受起来。
那一路逃亡,发现了一条小溪,我猛地转过身对志田说,“走,捞鱼去!”他也做出了同样的回应。
后来我溺水,他救人,宜昌又溺江,他再救人,在上海,又是为了留给我逃生的机会,只身犯险,生死未卜。
志田给了我三次生命,而现在我却已经远上飘留异国的轮船,离他而去。我无数次地回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为了一次彻底脱离危险、苟活下来的机会,不顾他的生死安危,自顾自地逃命去了。
多少次午夜梦回,泪湿枕边。到底是愧疚多一点,还是担心多一点,抑或是悔恨多一点,从来也说不清,更加理不清。
我欠志田良多,却无以为报。待这次往返的航程结束,我一定会立刻回到那个弄堂,找到和他联系的方式,要为自己的独自出逃忏悔、道歉、甘受惩罚。志田会不会原谅我,或许,他是理解我的吧。
他那么聪明,那么善解人意,一定知道,两个人的逃亡其实比一个人危险数倍,而我又是这么大一个拖累和包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即使逃过追截,也无法在复杂的上海滩找到营生的活路。
志田,我无数次向上苍祈祷,祈祷你平安无事,祈祷你摆脱追兵,祈祷你找到一份合适的落脚点。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在这乱世,活得精彩的。
可是我的种种抱憾,却像漫天织出地密不透风的黑色纱帐,紧紧地,狠狠地,包裹着我,挤压着我,令我窒息,令我痛心。
当大卫以同样的军礼回馈我的时候,竟然和志田的身影惊人地重叠在一起,我的泪腺完全不受控制地开闸放水。
大卫开着我抚胸蹙眉,面色苍白:“吴琼,你怎么了?没事吧?”他立刻扶住开始浑身颤抖的我,关切地问道。
我死死埋下头,别过脸,连忙拂拭干泪水,道:“我没事,只是身体忽然不舒服,想去下洗手间。”
“我扶你过去,你脸色很差!”说着就夹着我往花厅旁慢慢走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过去就行。”我挣开他的搀扶,固执到。
“大卫船长,原来您在这里啊!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不?”一个白胡子老头笑眯眯地走过来,老远就伸出手来。
我见大卫抽身不暇,忙说:“你赶紧忙,我一会儿就回来,不用担心。”
“有什么事,就出来找我,我就在这里,哪都不去。”
“好的。”我惶惶地离开。
洗手间水龙头里哗哗的水声,也没能洗净我的泪容。拧紧龙头,我看着镜中的人,又被眼泪刷屏了。
上船的这一个多月来,我以为自己的情绪已从初时的辗转不能寐,彻夜忧心,走向平静坦然地接受现状。可是,今天我仍旧深切地感受到,如果志田有什么闪失,不仅仅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甚至想要随他而去的强烈情绪。
志田,你吉人自有天相,会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我默默地闭上眼,心里念着。
“嘭”一声响动,洗手间门被撞击开,进来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穿着一双灯笼裤,黑色的上衣,垫肩衬得老高,整个人像是扑克牌上的方块A男。他的面上蒙了半截面具,头上捂着个严实的三角形与毛帽,看到我惊慌失措地尖叫了一声,立刻冲到我面前,将我双手往后背一扣,一只手钳住两个手腕,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
“你……干什么……放开我!”虽然被捂着嘴,还是瓮声瓮气地费力喊,拼命地使劲挣扎。
“是我,是我啊!杜子藤!”方块A小声地说道。
停止挣扎,我定下神色,仔细地打量他。他把自己脸上的面具一扯,露出了真容。
“你,你怎么进了女洗手间??”
“哎呀,一言难尽,总之,有人追我啊!!”
“Excuse Me, is there any one inside(不好意思,打扰下,里面有人吗?)”我听见门口有男士用英文问道。
杜子藤忙给我挤了挤眼色,我支支吾吾地用英文答道:“有……有人。”
“女士……我们怀疑有男性闯进女卫生间,请问你看到奇怪地人进来了吗?”门口的人继续追问。
“噢,没……没有啦!我一直在这里面,没有看到奇怪地人进来。”我边回答,边把杜子藤推进了其中一个独立卫生间。
“好的,如果你见到了可疑的男性,请立刻告诉我们,我们会在这附近的。”
“好的,没问题!”
我锁上卫生间门,转头对着焉哒哒地杜子藤说:“怎么回事?”
杜子藤把马桶盖扣上,一屁股坐上去,垂头丧气地说:“你说怎么回事啊,我看着别人取了一杯葡萄酒,自己也抽了一杯,拿同样的一层,为什么他没事,我就把垒砌的所有酒杯都打翻了。”
我看着他沾满葡萄酒的衣服,又看看他狼狈的红酒渍尤生动的皮鞋,正踩住了我的蓝纱裙。
我一脚踢开他,扯开裙子,没好气地说:“谁叫你打扮成这样,来什么舞会的,还嫌不够丢人啊!”
“谁让我扮成这样?我说你这个女人讲不讲道理啊!你说我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的?”
杜公子嗖地一下站起来,气鼓鼓地冲着我说。
他两个腮帮涨得鼓鼓地,墨黑色的凤眼盯着我,一副闺中怨妇的悲凉模样,看得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伸手夺了他箍在头上的帽子,看到他那黑黝黝的大辫子在脑袋顶上绕了三四圈,所谓盘龙出洞,哈哈哈,盘发中间还真是露出个小圆洞。
“哈哈哈哈哈,杜子藤,你知道什么是‘奇葩’吗”我捧着肚子笑道。
“你还好意思笑,什么‘奇葩’?奇特而美丽的花”
“哎哟,笑死了,你等等,等等我缓缓气。”我忍不住,蹲在地上,边拍膝盖边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喂,有什么好笑的啊!”杜子藤被我笑得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奇葩’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哈哈哈,你看看你,一边满口奇装异服穿着丢人现眼,结果自己不仅穿了灯笼裤,蕾丝边,花衬衫,高肩垫,还裹了一条白花花的紧身裤,你哪弄得这种衣服啊?唉呀妈呀,笑得本姑娘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我,我……没邀请信不是不给进来嘛,我砍晕了一个穿这衣服的男的。”
“啊?那人怎么样?没受伤吧?”
“哎呀,他没事的,阿卓给他喝了点安神药,估计两三个时辰才能醒过来。我回去还能跟他把衣服换回来。可,现在这样了,还怎么出去啊!”杜子藤扯扯自己一身葡萄酒的方块衣,耷拉着脑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