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公主》徐小七

24、开张

　　四月初六，大吉。宜嫁娶、宜开张、宜纳采。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清水镇的乡亲们一大早就被震耳欲聋的吹打声给吵醒，一个个爬起来看热闹。还以为是林员外家女儿出嫁，或者是王老五又取新姨娘。没成想看到玉小楼头戴丝质四角学士帽，身穿新制的竹月青缎布长袍，上面缀满了金色的外圆内方的大钱纹样，看上去气派又富贵。施施然走在大街上，身旁的宋尽欢破天荒穿上了一身大红的石榴裙，更趁得面色娇艳如花，美不胜收。
　　“难不成今日是小楼大喜之日？怎不见提前派喜贴？”
　　“宋姑娘来了这么久，是该有个名分了！”
　　“在哪里吃席呀，也不通知一下！”
　　四面都是打趣和问询之声，玉小楼心中暗喜，故意不去争辩或否决，还偷偷牵住了宋尽欢的手。
　　大伙像是得到了认可，一片的道喜恭贺之声。宋尽欢瞥见她得瑟的样子，暗笑一下，像是默许一样认她牵着。
　　玉小楼得意够了，走到自己的店铺前面，拱拱手道：“感谢各位老少爷们前来捧场，今日确实是玉小楼和宋尽欢的大喜之日，但是呢，喜酒还有点早。”人群中一阵嘘声，似乎极是失望。
　　“今日呢，乃是得意坊开张之日，各位在场的可都是得意坊的一份子哈！一定要进来吃口茶，讨个喜饼吃吃！后续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咱们的茶叶生意一定会红红火火，财源滚滚！”众人倒也捧场，一片恭贺之声。
　　玉小楼看看身后乌木漆金的牌匾，看看身边国色天香的美人，感觉已经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正可谓乐极生悲，玉小楼得意的迎奉着各路来宾，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仿佛已经赚的本满钵满，富里留油。就听得镇头来旺家的儿子飞奔来报：“不好了！不好了！奸商胡来收茶了~~”
　　众人呆住，目光齐刷刷的盯向玉小楼。玉小楼也愣了，只能去盯宋尽欢。没想到今年这茶商来的这么早，显然也是提前听到些动静。
　　盏茶时间过后，车辙辘辘，人马沸腾，就看到一溜烟的马车开进了镇道，拥堵的人群纷纷让出条车道。只见当头一匹黑色大马，皮毛油光锃亮，身披红莲银鞍，头戴红缎笼头，上面做着个大腹便便的矮胖子，身着紫红缎衫，头戴紫金小帽。面如圆盘，眼眯如线，肉肉的塌鼻子好像是泥巴捏上去的，一张大嘴仿佛时刻都在笑，露出正当门的两颗金牙。这人就是大伙俗称的胡扒皮，姓胡名进，字斗金，算得上县里最大的茶商，据传闻还是县令的二姨太的姑表哥，也是上面有人。每到春末都会来镇上收茶，缺斤短两，欺行霸市，恨不得把价格压到尘埃里。
　　一个瘦弱的脚夫匆匆上前，弓下背来，这大胖子就踩着颤巍巍的脚夫下马，宋尽欢看到，满眼都是鄙夷。
　　“听说清水镇新开了一家茶庄，倒是新鲜呀！我带着伙计特意前来恭贺，还以为是多大排场，没成想就一破烂小楼，左右不过两扇门面，哪里来的口气要吃掉整个清水镇的茶叶生意？”这胡进扯着嗓子嚷道，分明就是来找茬。
　　玉小楼也不生气，上前拱了拱手道：“多谢胡老板美意，我们也是小本生意，万万不敢跟胡家商行媲美。只是玉小楼生于斯，吃百家饭长大，就想略尽微薄之力，回馈一下父老乡亲。”
　　“玉小楼你话说得漂亮，自古从商无利而不往，历来就没有人做赔本的买卖！你这算盘打的虽然清，但别忘了，没有清水镇，我还有七侠乡，还有杨家屯，太平镇，这洛县种茶的可不止你们一个镇，这几千斤的茶对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不过在场的老少爷们可要想清楚了，胡家商行的茶那可是专供府上、京城的茶商，可以调配华夏各州茶坊，最不缺的就是销路。你们若是跟了玉小楼，就指着他一趟一趟跑驴车送到县城吗？”
　　“呵呵，今天我就放话在这，不管是洛县、津州府、还是京城，有我胡进做生意的地方，玉小楼他就休想卖出一片茶叶！”
　　胡进仰着粗短的脖子放着狠话，脸上露出峥嵘的笑意，越说越得意。末了拍拍手道：“当然了，玉小楼他做人糊涂，各位当家的还是我的老主顾，一切都好商量。今日我车马都已备下，今年的茶价是两百八十文一斤，现货现钱，要卖的就赶早，晚了我就不收了！”

　　下面立马就炸开了锅，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像是晨雾一样的消逝了。玉小楼面如死灰，看来还是太天真，万万没想到胡进要拼个鱼死网破。关键自己这也顶多也就算个小虾米，怎么敌得过对方老奸巨猾。
　　“二百八十文！比去年还要低！”
　　“这不是要命嘛！”
　　“卖不了，不干了！”有人摔着担子狠狠的啐道。
　　“小楼那边真卖不出去怎么办！”
　　“这可是现钱，家里等着吃粥呢！”
　　乡亲们都没了主心骨，摇摆不定。也就宋尽欢处乱不惊，轻甩了下衣袖，仿佛拂去了一只蚊蝇。
　　“胡老板是做大生意的，自然看不上清水镇这点薄量。又何必车马劳顿的亲临镇上，不如改道太平镇，那里土地肥沃，水产丰富，连座小丘都没有，果真是天府之地，鱼米之乡。”
　　大伙一听，也是个理。方圆百里也就千岁山一座高山，主峰余脉横贯清水镇，是以多山地，适合茶树生长。其余各乡镇虽有茶园，但因为地势原因，历来都没有清水镇丰产，且茶叶品质也略逊一筹。
　　胡进这才低下高昂的头，看清了店前这位美人，心中大喜，线报果然没有错。玉小楼吉人天相，得了一位智慧与美貌并存的仙女，着实令人艳羡。
　　当下整理衣冠，上前恭敬的作了个揖，面上露出谄媚的微笑，更显肥腻。“敢问这位神仙姐姐从何而来，摄了小生的心神！”
　　宋尽欢看了一阵恶心，隔夜饭都差点要呕出来。慌忙掩面道：“我才桃李之年，怎就变成这位大爷的姐姐了？折煞我也！”
　　胡进却觉这女子娇羞，故作姿态，穷追不舍：“哎呀，不是姐姐那就是妹妹了！今日有缘得见美人，真乃三生有幸呀！”
　　宋尽欢倒也不气，还准备继续挖苦相怼。却见玉小楼当前一步挡住了自己。大声吼道：“尽欢已入了我家门，即是我一人的妹妹，你算是哪根葱？我看是乌龟想骑凤凰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猪八戒想牵嫦娥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简直痴心妄想，自不量力！”
　　许是这猪八戒的形象太贴切，众人哄笑。胡进连连吃瘪，不由得大怒，跺跺脚吼道：“玉小楼！算你有种，今日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在场的也都记着，凡是卖茶给得意坊的人，就是我胡进的仇家，这辈子都甭想再卖一斤茶给胡家商号！”
　　胡进恶狠狠的丢下这句话，带着车队扬长而去。大伙看着车后经久不消的烟尘面面相觑，这茶到头来竟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该如何出手？

　　好好的日子就这么被糟蹋了。玉小楼坐在空荡荡的柜台里，一筹莫展。如今租赁了铺子，下了茶坊及师傅的定金，本钱已压进去一百多两。如果生意做不成，赔了自己倒还好，连累了全镇的百姓可就糟了。今日胡进放了狠话，来日必会变本加厉的挤压茶价。可是如果自己收了茶，找不到销路，那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呀！

　　宋尽欢似乎也未曾料到居然有这样的变数，倚着后窗盯着后院的流水杨花发了半晌的呆。末了终于来了一句，“有我在，放心！”
　　玉小楼惆怅的抬眼看看，虽不知道她拿了什么主意，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自从张罗这茶叶生意以来，这心就跟吊在嗓子眼一样，就没踏实过。她突然有点不详的预感，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与宋尽欢这平淡喜乐的生活可能要终结了。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大执念挣钱该多好。做点小本买卖，岁月静好，顺遂平安，身边有自己中意，常伴一生的良人，难道这不就是最大的成功和幸福？
　　只是，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吗？惆怅和悔意就像乌云一般弥漫，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确实是来不及了。宋尽欢当晚秉灯修了一封书信，次日央玉小楼找驿者送往京城。她虽然没有打开偷看，但瞄到信封上的地址，还是吃了一惊。玄武大街乃是京城最繁华的商道，不少达官贵人也住在那条街。难不成宋尽欢真要向家里求助？玉小楼的心里满是酸涩，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用，连累宋尽欢做了最不愿做的事。如果知道了她的去处，会不会被家里人抓回家？玉小楼越想越怕，暗自做了个决定，她扣下了这封书信，决定要靠自己的头脑和本事来解决问题。

　　端午安康/快乐自选，正如甜粽/咸粽自选一样，自己开心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