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孽》莫殇

9、第9章

　　回到少阳宫，韩锦仍然没有醒，却恢复了凡间的模样。阳爻坐在床边，手指摸了摸韩锦额头上的封印，有些无奈。
　　长长的睫毛一颤，韩锦睁开眼睛，对上阳爻的目光。
　　这不是那个变态么？韩锦第一个反应。
　　这里是哪里？韩锦第二个反映。
　　他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大房子，喊一声估计都能听见回音。诺大的房子中只有一样家具，就在他的身下——床。一张大的夸张的床，周围挂满了一条一条上好的布料。卧室，一个很专业的卧室。
　　他看了看眼前的变态，确定他没有在这些年中化身成女人，那么两个男人在这样一个卧室里……他手颤地掀开了一个被角，立刻又捂上，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脸涨得通红。
　　“怎么了？”阳爻随手挑起一缕发在手中玩弄。
　　韩锦雷劈一样的弹起来，又瞬间倒下。下身传来的疼痛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渗出来。
　　“疼得这么厉害么？”阳爻心疼地望着他，要去掀开被子。
　　“你别过来！”韩锦裹着被子缩在床头。
　　阳爻没有上前，道：“我让人来给你洗一下吧，还是……我来？”
　　“洗……洗什么？”韩锦莫名其妙。
　　阳爻瞪大了眼睛，终于极郁闷地问：“你是韩锦吧？”
　　韩锦点头。
　　阳爻又问：“我们刚才干了什么还记得么？”
　　韩锦摇头。
　　阳爻叹了口气，不顾韩锦的反对，拉掉被子。床单上有些痕迹，韩锦只看了一眼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原本就是这样关系。”
　　“我？你！”韩锦几乎要晕死过去。
　　“这是哪里？”又扯回被子遮住身体。
　　“少阳宫。说了你大概也不知道。”阳爻总算明白过来，韩锦只是恢复了一点点记忆，是来自那些他没来得及击碎的忘神水珠。他到底记得哪些谁也不知道。而那些丢失的记忆，也许再也找不回来，除非……除非自己死了。
　　“那……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
　　“是你自己回来的。”阳爻起身，扔了件衣服给他，道：“穿上吧，我带你去洗一洗，然后送你回去。”
　　“送我回哪里？”韩锦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过来的。
　　阳爻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异样，道：“除了那个男人，你还有谁能依靠？”
　　韩锦云里雾里。
　　“你还不知道把，钱家村在你走后不久发生了瘟疫，没有人活下来。”他朝地面一指，上面化开一面镜子样的东西，里面是死气沉沉的钱家村。昔日热闹的小街上只有几只落魄的流浪狗徘徊在死亡的边缘。画面一转，是坟墓，上面刻着钱老爷的名字。
　　“爹！”韩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鼻子酸酸的，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真正失去亲热年时是多么的无助和凄凉。
　　“爹……”韩锦跪趴在地上，声音颤抖。
　　阳爻在一边看着，脸上毫无表情。这个世上没有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天地给了他血肉之躯，而他的元神来自何处，就连太极也不太清楚。唯一在脑海深处的是一片黑暗，在黑暗无穷远的地方，有很亮很亮的地方，却如何都不能到达。阳爻一挥手，所有的景象消失，只剩下韩锦悲痛的哭声。
　　“别哭了，起来吧。”阳爻伸手去拉韩锦，却被他一下推开。胸口的伤忽然裂开，阳爻倒退两步，捂着胸口，看着韩锦微微发着紫光的左手。
　　这家伙，羽化之后果然厉害许多，身上居然随时会带着防御法术。
　　韩锦依然在伤心，没有注意到阳爻。
　　许久，阳爻吸了口气，再次去拉韩锦。韩锦已经平静了许多，张着核桃样的眼睛，望着阳爻。阳爻的脸色有些发青。
　　“里面是沐浴的地方，你自己洗吧，我在门口。”
　　阳爻赶紧松开韩锦，长袖遮盖下的手不住的发颤。在源山韩锦给他的一击太重，若不是遥光及时赶到，自己恐怕都回不来了。阳爻苦笑，这也不能怪韩锦，他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一出手都是最狠最烈的招。他靠着柱子坐了下来，显得有些疲惫。他闭上眼睛，紧皱的眉目中蓄满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
　　太阳宫是混沌中的神秘区域，自古如此。传说是无极在开创混沌时赋予了太阳特殊的使命，所以纵然太阳的觉醒决定与于太极，太极也要让太阳三分。阳爻恍惚地站在封尘已久的太阳主殿门口。宽阔而洁净的台阶通往沉寂的主殿。台阶的尽头似乎有人，阳爻有些奇怪，走上去看，竟然是个捧着脑袋快要睡着的小孩。小孩有一头柔软的银发。阳爻不由自主地上前要抱起他，小孩睁开眼，紫色的眼眸像要溢出水来。
　　“易哥哥……”小孩扑到阳爻的怀中，伸出小手紧紧抱住他。
　　阳爻一愣，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三个字回响在耳边。“易哥哥……”
　　阳爻慢慢回抱住怀中的孩子，却惊奇地发现那不是个小孩应该有的身段，他低头看去，原来只到腰间的小孩瞬间到了自己的肩头。少年再次抬起头，眼神纯净而坚定。
　　“你说过不离开我的，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少年眼光闪烁。
　　“我……”阳爻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声音如罄钟一样低沉。他无意中看见垂落肩头的发深红如血。这不是他的颜色，他是谁？阳爻有些恐慌地看着少年。
　　这个少年的皮肤凝脂一样光滑洁白，银发流水一样披散开，紫色的瞳明亮，他的唇有着温润的红色。
　　“你是……太阴郡主？！”阳爻失声道。
　　少年诧异地看着他。
　　“不，不……您，不能这样！”阳爻慌忙推开他，四处寻找属于他的青色身影。
　　“你在找谁？”
　　“遥光，你见过遥光么？”少阳郡主焦急地寻找自己的三世之缘——少阴郡主。
　　“遥光？”少年愣了愣，黯然道：“你连他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的名字？”
　　“我是说少阴。你好象一直都很关心他，是因为他是你的孩子么？”
　　“我的孩子？！”阳爻完全不明白少年在说什么。
　　“你用我们人间的三世向太极换来的孩子，不要跟我说你忘记了。”少年有些激动：“为什么要那样做！九世的缘你就这样不珍惜？随随便便就用三世换了个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毁了我们！”
　　少年忽然捂住脸：“九世……再一个九世，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来。乾易，我真的很害怕……”
　　乾易，少年是在对乾易说这些话。原来遥光是乾易的孩子，或者说是乾易和坤仪的孩子。坤仪和乾易的九世缘……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九世的缘分。一个念头就这样在阳爻脑中回旋：他们没有九世之缘，那又是谁和坤仪走过了混沌一世和人间的三生，又是谁……
　　阳爻一个激灵，睁开眼睛，韩锦的脸在眼前放大。
　　“你！你不要吓我！”阳爻想往后退，但发觉已经抵着柱子。
　　“你作恶梦了么？干吗抓着我不放？”韩锦无奈地看着他。
　　“嗯？”阳爻不动声色地瞟了瞟，果然，自己正死死的抓着韩锦的手。
　　他猛的抽回收，尴尬地笑笑。
　　“洗完了？”阳爻站起身。
　　韩锦点头。
　　“那我送您回去吧。”
　　您……？
　　韩锦站在云台的阴阳鱼上，阳爻毕恭毕敬的样子让他有些不习惯。
　　“阳爻恭送太阴郡主，祝您早日完成任务重返混沌，以荣我界。”
　　什么乱七八糟的，韩锦撇撇嘴，转身不再看他。
　　直到韩锦的身影消失，阳爻才直起身，望着空空的云台发愣。
　　“你把他送走了？”
　　遥光不知何时站在阳爻身后。阳爻回身，走几步抱住遥光，心中翻涌着异样的感觉。遥光乖巧地靠在他的怀中，任凭他的手抚摸过脊背再滑落到腰间，有些暧昧却不色情。
　　“阳爻……”许久，遥光轻声道：“你其实……不用勉强的。”
　　“勉强什么？”阳爻将他搂得更紧。
　　“太阴郡主……你喜欢的是他，不是么？”遥光的声音很小，他感觉到阳爻的身子略微僵硬。
　　太阴郡主？遥光？阳爻有些迷惑了。自己很小的时候见过太阴郡主，只记得那时看见他的头发觉得很漂亮，再后来……再后来一切变得有些模糊，直到第一次见到遥光，看见他摇曳一身青绿，走到自己面前，真是个惨淡少年。遥光抬头又低下。他说：“少阴遥光见过少阳郡主。”他对坤仪和自己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很少会直接喊自己的名字。他不会嫉恨坤仪么？完全看不出，他对他一直很尊敬。阳爻迷恋坤仪，迷恋到不能一刻看不见他，可当他看见遥光，有什么在心中滋长蔓延，是来自远古的情愫，深深的在血液中流动。缓慢而绵延。
　　身体被推开，遥光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看不清表情。阳爻无端的心痛，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道：“不，我喜欢的人有着墨绿色的头发，喜欢穿绿色的衣裳，他很懂事，也很宽容。”
　　遥光抬头望着他，阳爻揽过他纤细的腰身，吻了上去，悲哀漾在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