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王先生

1、启程

　　我终于还是将我的爱好当成了职业。音乐与工作成为了我生活的大部分。除了公寓与学校的两点一线，就是做培训。虽然几经波折努力成为了一名钢琴教师，有着副教授的职称。可钱如流水，蓦然回首，这多一半的奋斗，不是在挣钱的路上，便是在花钱的路上。这些，也便是我目前生活的全部合奏。

　　——摘自李雷的微博

　　“以前的老师也是毕业于ＸＸ音乐学院，但教得不好，虽然挺漂亮。”当我问及我的这位新学生基本功为何不怎么样时，她这样对我解释道。
　　“怎么个漂亮法啊？”我翻着她带来的几本钢琴教程呵呵笑着问。心里却想着：自己不努力，就知道埋怨别人！于是我顺便翻了个白眼。
　　“个子不高，其实长得不漂亮，但是就是让人觉得她特别漂亮。头发又黑又长的，发质特别好，真的！算是……氧气美女？”她顿了顿，我也顿了顿。
　　我看到她的眼睛向上看了一下接着听到她说：“就是，就是她的嘴有缺陷，那是唯一的不足！”。
　　听到她的话，我的心那么一紧，但语气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有缺陷法呢？”。
　　“听她说是兔唇，但是做了手术。她不说其实我还真没发现。”她说。
　　“你看。”她掏出手机给我看了一张她们的合影。
　　这个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影子，从毕业起，我便再也没了她的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她就那样轻易地带着她的故事与那些神秘的面纱。不见了。
　　现已时隔11年。
　　我又偶然，从我的学生口中得到了她的消息。有些讽刺，不是吗？

　　——摘自李雷的博客

　　把韩梅梅放在一个艺术生多之又多的重点院校，其实并不算漂亮的。从不打扮，只求干净。不施粉黛，整日素面朝天的。皮肤黝黑，身板瘦削，个子也不高。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吸引着众多男生的目光。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放在人堆里并不出挑，放在美女堆里还算特别的感觉吧。
　　她的头发乌黑乌黑的，齐腰，从脑后高高束起了柔顺的马尾，走起路来腰板总是会挺得笔直，整束长发会随着她轻快的步子愉悦地拂动，发梢平和的揉蹭在她旧却干净的校服上，丝丝缕缕都柔软分明。这算是属于她的那份独特气质外，更加动人的地方——发梢静电。
　　没错，发梢的静电。一种奇怪的美感。
　　虽然任何女生都会在干燥的冬季里产生关于头发的恼人静电，但放在韩梅梅的头发上，却变成了托起发丝的精灵魔法。有了这种魔法使得她本就顺如黑缎的垂坠马尾在发梢处自然蓬松，卷成了未经修饰的缕缕纤细的绢丝。在初晨入窗的第一缕阳光里，她轻轻用纤瘦的手指虑过那些精灵，将头发佛到肩旁，根根质地细腻没有一丝瑕疵的乌发就那样变为了安分的猫尾。
　　他们，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在音乐学院读书，是同班同学。她是众人口中的模范生，他是众人口中的娘娘腔。她优秀却贫困，他成绩普通家境平平。他们都在这个烧钱的学校里对一门相同的艺术充满了热忱。
　　而好的琴房都要“占”，因为那架三角琴的状态是最好的。
　　她几乎每天都会是最早到那里的，所以1号琴房自然也就成了她的常驻之地，尤其在周末的时候，她一弹就会是一整天。她的手指修长而柔软，看起来好无力道，但琴声却总是霸道的响彻整个琴房，透过门窗流入整个走廊。让路过的人都戏称她为１号女王。
　　“我只弹一个小时。”
　　没错，他就是那个几乎中偶尔比她还早到1号琴房的人。也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她会转身就走，而且似乎很讨厌他一般。因为觉得他很娘？我只有这样想，因为这是大多数人对他的映象，我不否认。
　　“呦呦呦！”
　　“你还切克闹呢？”李雷没好气的说。
　　“黛玉姐姐您能再娘点吗？”熟人甲看到李雷走路的姿势不由得感叹着说。
　　我就是很娘！虽然长得很娘举止也很娘，但那丝毫不影响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好吗？——这是李雷经常回敬那些“称赞”自己娘里娘气的同学们的话，用极度夸张的表情搭配非常高亢的语调，让这句话变成了自己的标志味道。
　　“你就不能换一句吗？”在听腻了之后他们强调着。
　　周五，最后一节体育课，李雷没有去上，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掐着表，在还有１０分钟下课的时候，李雷风也似的飞奔到１号琴房门口。
　　等开门的大爷笑呵呵地提着钥匙串晃悠过来。
　　“铃铃铃……”刚好。
　　“咔嗒。”
　　他迅速窜了进去一屁股就霸在了琴凳上，继续掐表，等人。
　　韩梅梅气喘吁吁地站在了琴房门口，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她再一次不肯多瞥李雷一眼的转身离开。就在这时，李雷终于不能自持，他扯着嗓子，卯足劲头到闭上了眼睛，冲着前方大喊了起来。
　　“我也是个纯爷们——我娘故我在好吗？”
　　伴随着已经远去的那些吵杂声，他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因为这根本就是句废话，并且与情景很不搭尬。可惜，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我娘故我在……在……”
　　那句话回荡在整个空旷的琴房里，甚至也回荡在了一时安静的走廊里，显得特别的突兀。在李雷为自己的愚蠢捂脸跺脚时，韩梅梅早已经消失在了教学楼里，不知去向了哪个琴房。
　　什么叫我娘故我在？对于李雷来说，自己有些女孩子气的性格从小就让他的小伙伴们当做笑料。他自卑过，也曾尝试过改变，将那些强装的阳刚之气加于自己的外貌之上。在那个小小的年纪，他偷偷剃过秃瓢，染过彩色的朋克头发，穿过他爸的皮夹克，也穿过比自己脚长半寸一走一磕巴的长头皮鞋……但发现这些放在别人身上分外潮流的东西却都不适合自己，反而更显得愚蠢，惹人发笑。于是他决定好好做自己，哪怕是不被别人接受的自己。他开始乐观面对那些异样的言语，努力成为了大家的开心果，让那个真实的自己更加的招人喜欢。他是与别人不太一样，但他适应了这种不一样，也从这种不一样中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她不知会对我的话做何反应啊？李雷脸红心跳的想。但他现在其实更为自己的愚蠢而不知所措，并默默祈祷韩梅梅确实没有留意到那句话为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