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八八一锅粥》雏和

4、杏花林

　　她莫名其妙起了少许的愧疚之心来：“难道是李府的待遇不好，你没钱娶媳妇？还是有些男人之间的难言之隐？”
　　他嘴唇抽了抽，手扶着额头望着斜上方的皎月长长叹了口气：“小姐您明明是个大家闺秀，怎么落水之后就变这样了。”
　　春归也跟着囧了囧，意识到刚刚的失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可以在这个男人面前肆无忌惮，而不担心后顾之忧。
　　他望着天良久说道：“犹某很羡慕小姐，失忆就可以忘记一切，包括身份地位。”
　　春归转头不明了地看着他的侧脸，他紧紧抿着的唇勾勒出上扬的唇线。
　　她思索了半天弱弱问道：“难道犹管家倾心的人因为你的管家身份嫌弃你？”
　　犹彦胤银牙暗咬，磨的咔咔直响：“你为什么总是要曲解我的意思呢！”
　　春归被他愤怒的小眼神吓得一愣一愣，这个小管家怎么如此可怕。
　　想到自己才是正主，她在心里默默打气，挺起胸膛豪言壮志道：“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抢都把新娘子抢回来！”
　　他那扭在一团无比纠结的脸深埋在两只手里不住摇头，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谢小姐挂心，犹某估计不敢再有成亲的非分之想了。”
　　春归听他这么一说，也收起玩笑之心，轻轻摆动着手中俏丽的玉兰，对着他不可置否的一笑：“说笑而已，犹管家不要放心上。”
　　“时辰尚早，既然犹某没有佳人在怀，能够有小姐相伴也是一大幸事。十五月盈，丰记的猪蹄又是十里飘香，小姐可有兴趣？”
　　他眼里透着些许狡黠，春归有些不明就以，怎么就扯上猪蹄了，不过听上去挺有胃口的。
　　“好呀，那我们一起去买吧。”春归将玉兰收在怀中，敛了敛裙子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
　　犹彦胤不住摇头：“小姐您在府里等我吧，男女深夜同游总归不雅，我去去就来。”
　　春归方才想起这是在封建的帝皇社会，女子应当把矜持当准则才是。
　　她点点头也不再坚持：“我在这儿等你！”
　　犹彦胤微一颔首，便转身大步流星走了。
　　“犹管家，银子带够没？”春归朝着不远处深色背影大喊道。
　　原本挺拔俊朗的身影一个趔趄，一个悠悠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些窘迫：“小姐都愿意为我抢媳妇了，我为小姐抢个猪蹄也不为过吧。”
　　春归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也呀，“注意安全，回不来了也要托人把猪蹄带来呀。”
　　人已经渐行渐远，但仿佛仍能看见他摇头叹气的模样。
　　春归在周围徘徊来徘徊去，来回打了好几个转还不见他的身影，百无聊赖之际，便蹲在一颗杏树下拾起几朵饱满的杏花，捧着手心细细凝望，杏花旁边躺着的那株玉兰将杏花衬得更加白皙纯洁，玉兰太娇，生在高处，花期短但芳香浓郁，杏花虽是极其普通，却是越看越欢喜。
　　她一并将那几朵杏花也收入怀中，站起身来遥望远处。
　　“让小姐久等了。”犹彦胤言笑盈盈快步走来，春归深深吸了口气，满满都是猪蹄的香味。
　　她连忙向前几步眼睛盯着纸铂包住的猪蹄，热乎乎香喷喷春归的唾液腺开始分泌。
　　抬头无意便望进竹衣公子的眸子里，那里没有杂质，只倒映出了一个女孩的模样。
　　春归有片刻恍惚，收回神来看见犹彦胤的两颊有丝丝汗滴沾染，卖猪蹄的地方想必不近吧。
　　一只小小手扭扭捏捏伸出来摊开在他面前，掌心几朵杏花七倒八歪躺着，她也有些拿不出手了：“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送给你的。”
　　许久，杏花停留在粉嫩的手心未动，春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却只是抿着唇望着几朵妖娆的杏花，普通到可以在月光下隐去的脸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一种奇异之感在他们俩中油然而生。
　　他迟迟未有动作，久到微风吹起，似乎要带落杏花起舞。
　　他衣袖一抚，杏花在他手里带起了空气中荡漾的涟漪，春归却连他的手好似都没触碰到。
　　“小姐是真不懂这句诗的涵义，还是戏弄小管家呢？这花，我就收下了。”
　　他脸上怪异的神情敛去，恢复了原来略带戏谑的表情，“小姐失忆至今才几天，不太懂人情世故，以后还是别乱赠礼物予人了。”
　　春归也不太懂此话的含义，但隐隐约约猜测出刚刚的举止又触犯了古代的大忌。
　　心里暗叽着古时之人的保守无趣，她讪讪然接过他手中的猪蹄，一股油腻的烤肉香扑鼻而来，但另一只手捧着玉兰也不好将它丢弃。
　　犹彦胤双手栲在后背，好笑似的看着春归略带纠结的神情：“小姐失忆之后好似将一切都遗忘了，不知在您眼里崭新的万物是怎样的，你说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呢？”
　　春归愣了愣，没料到他会如此一问，她本就没有失忆，自然不知道新生儿般看待世界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她沉默着许久都没回答上来。
　　他也好似不期望得到她的答案，又接着说：“小姐还是会一些出自人本能的事情吗？那小姐如今的心思和对事物的熟识又是怎么样形成的呢。”
　　春归总算是明白了，他是在试探，看来他同李济安一样对失忆之说存着怀疑的态度。
　　“犹管家乃是翩翩公子年轻有为，怎么会甘愿在一个区区太子少傅家中做着小管家呢，这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她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
　　他转过身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深邃的眼眸里还残留着些许月光样的，竟是如此光彩动人：“南方有佳人，犹某在这里甘之如饴。”
　　这样的回答让春归始料未及，听他这语气，再配上今晚他宠溺的行为，这绝世而独立的佳人十有八九就是春归了，以前那个爱着亲哥哥的春归。
　　只是为什么他对春归的落水和失忆却又不甚在意呢，如果这又是以前的春归留下的烂摊子，还是不掺和为妙。
　　春归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些许距离，又换上了小家碧玉的害羞状：“犹管家才说心无所恋之人，怎么突然就多了个佳人来。月色虽美，晚间露水重，春归先回去了，犹管家解了相思之情也回房吧，切勿着凉。”
　　一手盈着玉兰香，一手却满是猪蹄味，四周还弥漫着淡淡杏花香，这样的气氛让她有些恍惚，往后退了几步也顾不上看身边人，拔腿就往杏花林走去。
　　“小春归走慢些，注意看路。”
　　他在身后调侃着，春归咬着唇对他如此暧昧的称呼有些吃惊，步伐反而加快了几分。
　　他还在身后朗朗笑着，笑声低沉而具有穿透力。
　　走着走着春归似乎明白他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她华丽丽的迷路了。
　　越往里走树木越密集，周围稀稀落落好像有东西在响，吓得她跑腿就往回跑，直到气喘吁吁方才慢下脚步，她垂头丧气地返回原路，一袭竹青色依旧在原地，月亮恰好照耀在那片小空地上，他的影子被倒映地短短的，却仍可以看出衣摆被微风吹动时的恣意。
　　春归抬头看着那个男子，他还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笑容：“小姐，才分别多久就来寻我了。”
　　春归感觉自己一股热血冲上大脑，想起今晚莫名其妙的遭遇就有些气愤不已。
　　她银牙暗咬，恶狠狠地盯着他那张笑脸盈盈的面孔控诉道：“你明明知道我走错方向了为什么不提醒我！你没有将自家小姐安全送到房门口就算了，还眼睁睁看她迷路，作为一个管家你不觉得羞愧吗？”
　　他用力点点头，丝毫没有愧疚的模样。
　　他讪笑道：“小姐教训的极是，是犹某这个做管家的没尽到职责，既然您都开口让在下护送您回房，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小姐这边走。”
　　自己的抱怨好像打在软柿子上，春归有些不好意思来。
　　低下头往他指的方向走，小声反驳：“我才没开口让你护送呢。”
　　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浑厚而磁性。他一直走在她的左后方，除了指引方向之外再未说其他的话。
　　有时甚至以为他消失了，但微微侧目又可以看见他挺拔的身影紧紧跟在后方，突然产生了一种很温暖的情愫，好似保护孩子的父亲一般，不去打扰但会细心保护。
　　这条路其实并不长，但他们好像走了很远的路途，有蛙叫偶尔夹着蝉鸣，小河流水涓涓的声响。
　　看见不远处雨欣拿着盏亮彤彤的红色灯笼在庭院中不停的张望，心里突然生出了暖意来，虽然知道这是丫鬟应该尽到的职责，但有人着急等着她归来确实是有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春归大力地朝着前方挥手，大喊着雨欣的名字，丝毫没在意身后犹彦胤的讪笑。
　　雨欣看到她的身影便连忙跑过来，灯笼的光线一明一暗，闪闪烁烁颠颠簸簸。
　　雨欣的小脸已经在视线中，春归转过身去状似不在意地问道：“犹管家，如果我走进那片林子里迟迟未回来该怎么办？”
　　他的眼睛里都浸上了笑意，他弯下腰在春归耳边暗吐兰气：“那犹某只能去自家院子去瞧瞧不请自来的客人了。”
　　“原来你住林子里面呀，阴森森怪可怕的，性格怪异，住的地方也奇怪，难道找不到媳妇。”
　　春归对他今晚未提醒她迷路之事心有芥蒂，那片杏花林着实把她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