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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临安的风光是繁华的,街边小贩的叫嚷声充斥着她的耳膜。一个人牵着一匹骆驼,从一个边陲小城,走过了一片沙漠,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所有人都跟她说,这是疯狂的不能再疯狂的行为,可是她还是一意孤行的做了,不为什么,只因为她是轶城离家二小姐离落。
      临安的风景很好,毕竟是江南的风光,山山水水中也蕴含着一份清丽娟秀。风光是好风光,可是离落不关心,此行远赴临安,不为了那好山好水的风光,只为了找到那个人,寻他一个答案。

      那年,戈壁驼铃声动,大漠风卷飞沙,胡姬醉舞千城夜,酒肆灯火百姓家。
      轶城是个边陲小城,人口不过寥寥百户,离家尤为轶城第一姓。离家的大小姐离笙掌管了离家偌大的家业,二小姐离落却落得个日日清闲,时常溜出家门去轶城大街上玩。轶城大街上没有人不认识离家二小姐的。这小祖宗那可是个闲的蛋疼的主,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吃穿不愁,只能出来找点事儿做做。无奈徒有好心却经常办砸了事,不是把这家盐巴撒地上了,就是把那家瓷器给砸了。等姐姐给她擦完了屁股,自个儿又乐呵呵的跑过来“帮忙”了。久而久之,轶城大街的百姓们都怕了这小祖宗,却也拿她无可奈何,值得日日把这位祖宗供了起来,每日开营前烧柱高香,万望不要遇到她,如此便可开门大吉、招财进宝。好在这小祖宗也不与大家计较,每日抱着只波斯猫,乐呵呵的逛街,逢人就是一张笑脸,如此行径,却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这日,离二小姐却未出门,原因是听姐姐说,今日离家将迎来一名贵客,临安的大商人,李先生。离落对李先生是何人不感兴趣,只是从未见过中原人长得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多个鼻子少个耳朵什么的。,所以离落破天荒的没有出门溜达,而是陪姐姐一起静候佳客。许是期待的太多,还没见到李先生,离落的心情就非常忐忑,离笙看看离落的样子,笑而不语。
      李先生的现身是在中午的时分,谈完了生意,离笙顺带留了李先生吃了一顿午饭。和李先生坐在同一张饭桌上,离落感到分外的不自在,尤其是当李先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那目光让离落感到脸有点发烫。
      “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小姑娘?”李先生看着离落,话却是对离笙说的。离笙沉默的点了一下头,随之而换来的却是李先生的一声叹息:“可惜啊。”
      可惜?什么可惜了?可惜什么了?离落听不懂他们们的叹息,当她日后明白的时候,却已经晚了。此时的离落心里虽然被那声叹息弄得摸不着头脑,但是更让她好奇的是对面坐着的李先生。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下李先生,却迎上李先生注视的目光。离落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子屁股,低头的瞬间看见了李先生嘴角扬起的若有似无的笑。离落心里想着,李先生的笑可真好看。那一瞬间,她便被他嘴角的那一抹笑意给俘获,以致李先生离开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还经常回味初见时的那一幕。
      午饭结束后,李先生便匆匆离开了。离落的清闲日子依然继续着,每日乐呵呵的抱着波斯猫,哼着小曲,逛着轶城大街。然而一个月后的后一天,正在逛街的离落却从瓷器店的朱颜朱老板处得知,姐姐要把她嫁给了乌托克托,一个大漠有名的土匪头子。离落知道乌托克托喜欢她很久了,但离落却从来都相信姐姐能一直守护着她,不会让她离开离家。离落也知道乌托克托虽然是个土匪,却从来只做劫富济贫的好事,取的都是不义之财,杀的都是不法之徒,乌托克托的刀虽然沾满鲜血,却从未错杀过一个好人。轶城的这一片安宁,也几乎仰仗他。但是,离落就是不想嫁给他,离落的心里早就装满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虽然,离落只见过他一面。乌托克托是个好人,离落不想耽误他。
      但是,直到出嫁的那一天,离落还是选择穿上了嫁衣,坐进了乌托克托的花轿,只是因为姐姐跟她说“阿落,你也长大了,应该懂得,有些事,即使不喜欢、不想去做,但是也不得不去做啊。你要开始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啊。”离落不知道乌托克托牺牲什么样的条件来换取了这样一场他所期待的婚礼,离落也不相信姐姐会把她当做了换取利益的交易品,离落只是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游手好闲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为姐姐为家里做点贡献了,而她现在能做的贡献却只有嫁过去,嫁给乌托克托。所以离落嫁了,轰轰烈烈的嫁了,嫁的满城皆知,也嫁来了满城的风雨。
      离落嫁给乌托克托之后的一个月里,乌托克托对她很好,无微不至的好,但是却没有和她发生点男女之间应该发生的什么,似乎娶她过来也只是为了当成一个摆设。离落不知道原因,却也不想去追究。
      一个月的时间里,离落有些想姐姐,却得不到姐姐的一点消息,每次问到乌托克托,他也总是含糊其辞的顾左右而言他,离落的心里越发的焦急,却一点也没有办法。乌托克托给了她自由,却独独不让她踏出山寨一步。离落心里焦急,却也没有办法。
      焦急了一个多月,离落在山寨散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人捂住了她的嘴,再三声称自己没有恶意,离落看着他的眼睛,却没有一丝害怕。那人松开她,低声跟她说了一些话。离落听了之后,没有说什么。那人笑了笑,你可以考虑考虑,不用急着答复我。明天我来听你的答复,还是在这个地方。
      离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整个人还是有些失魂落魄,离落的心里一直在回想着那人跟她说的那些话。“我是朝廷的人,来剿灭这个山寨的。我知道你是被逼嫁进来的。如果你帮我们,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我们需要这个山寨的地势防御图和兵力分布图,希望你能和我们合作。也许这些东西你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想在乌托克托的房间里应该会有这些东西。”离落心里很清楚,乌托克托是一个好人,如果把那两样东西交给那个朝廷的人,那么乌托克托就会死,这个山寨里的所有人都会死,但是她却可以离开山寨,去找她的姐姐离笙。离落心里犹豫着,纠结着。姐姐已经好久没有音讯了,离落真的很担心,很想出去找姐姐,但是,乌托克托是个好人,离落不想他死。
      纠结了一晚上,离落终于说服自己,去找姐姐比较重要。或许,朝廷的人应该很有度量吧?乌托克托做了那么多好事,朝廷此次前来只是给他一个教训?最终还是会放他一条生路的吧。离落很天真的想着,却不知道很多人会因为她的天真而送了命。

      那人要的东西离落已经交给了他,接下来就是等待自由的日子了。
      朝廷攻寨的速度比离落想象中的要快,当晚,山寨被朝廷大军轻而易举的攻破。那一夜,山寨的灯火格外的亮,无数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山寨,那些白天还对离落笑着的人们,此刻却无一例外满身鲜血冰冷的躺在地上。那天夜里没有下雨,地上却是湿的。乌托克托坐在房间里,和离落面对面的坐着。“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离笙把你交托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我还是很开心能陪你这么一段时间。你所做的一切,我不怪你,阿落。离笙之前把你交托给我的时候说过,等我不能再保护你的时候就把这封信交给你。原本我以为以我的能力可以永远不用把这份东西交给你,也永远可以不要让你知道所有的真相。但是现在看来,我不得不认输了。未来的路你可能要自己走了,我不能再陪你了呢,保重啊,阿落。”乌托克托把信交给离落之后便拔剑自刎了,就在离落面前,让离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朝廷的人虽然对山寨的人斩尽杀绝,但是却也还算守信,给了离落自由。朝廷大军浩浩荡荡的走了,却在走之前,一把火烧了山寨。那天晚上火光冲天,火花中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离落在山寨前看着,鼻子酸酸的,她突然开始后悔,因为她的天真,这些本不该死的人却都死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份歉疚,离落感到很沉重,但是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离落一直守在山寨前面,坐在山寨前的沙丘上,看大火烧了一个晚上,也想了一个晚上。离落抬起头,天已经凉了,离落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决定先去找姐姐,既然花了那么大的代价、牺牲了这么多,那么这件事就一定要做完,不然,这些不都白费了?

      当离落赶回轶城的时候,原本低落的心瞬间崩溃。她眼前的这个满目疮痍、一片狼藉的地方是原本不算繁华却很安逸和乐的轶城吗?轶城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大漠的风沙肆无忌惮的飞舞着,街道两旁的房屋破旧的似乎是很久没有人住了。才两个月的时间啊!她走的时候一切不都还是好好的么?怎么现在却是这般惨烈的景象?轶城如此寥落,那么姐姐呢?离家呢?离落的脚步不由得加快,心心念念的离家却早已不复存在,而姐姐也早已不见踪影。离落开始感到周围的世界在渐渐变得昏暗。
      “咦,你是……阿落?!”背后传来一声惊呼,离落赶忙回头看去,她现在只想知道在她离开的这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的主人离落并不陌生,是瓷器店的朱老板。“阿落,你怎么回来了?”朱老板的声音有些颤抖。“朱老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轶城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姐姐呢?其他人呢?都到哪里去了啊……”山寨所有人因她而死的时候,她没有哭;乌托克托在她面前自刎的时候,她没有哭;山寨被一把火烧得精光的时候,她没有哭,但是此时,眼见着轶城如此满目疮痍、一片狼藉,自己心心念念的姐姐以及其他人都不知去向,离落开始无助的哭了起来。
      朱老板摸了摸离落的头,凄然道:“死的死,走的走,轶城,没了。”原来,在离落嫁给乌托克托的第二天晚上,一群蒙面的人便闯进了离家。他们走的时候,离家却湮灭在一片火海之中,而离笙的尸体却吊在“离府”的牌匾下。是夜,轶城皆遭屠戮,只有少数人因为躲藏隐蔽或者外出未归而逃过一劫。天亮后,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便赶紧离开了轶城,生怕那群魔鬼会折返回来斩草除根。而朱老板因为好心帮轶城的那些横死的乡亲们入土为安而耽搁了一个月,却恰巧遇到刚从山寨逃回来的离落。
      离家一个月,轶城却发生如此惊天巨变,难怪乌托克托不愿告诉自己姐姐的音讯,难怪乌托克托不愿自己回轶城一探究竟,难怪……如果,永远不知道这些真相,安安稳稳的在山寨中度过余生,可好?
      不,不好,怎么可能好?如果,不知道轶城的巨变,也不知道姐姐和轶城百姓的噩耗,一辈子龟缩在山寨之中苟且偷生,过着那浑浑噩噩的日子,姐姐和轶城百姓的仇呢?谁去报?!不知道,并不是逃避责任的借口!
      离落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做了决定。朱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离落虽然打定主意要报仇雪恨,但还是很迷茫,她不知道凶手在哪,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更不知道这个仇改如何报。
      荒凉的轶城,没有了人烟,生机也荡然无存,恍若一座死城,风刮的肆无忌惮,离落忽然感到有些寒意,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却摸到了乌托克托临终前交给她的信。对,信!姐姐留下的信!那里面可能会有什么线索。离落颤抖着双手,打开了姐姐留给她的信。
      “阿落,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乌托克托应该也不在了吧?不要自责,这一天注定要来到的,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生死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而我和乌托克托却也只能让你尽量多活那么一段时间,我们的力量不够,无法消灭那些危害你性命的人,终究只能拖延一线生机。还记得之前来咱们府上的李先生吗?你要尽快去临安城车池巷雪霁别苑找他,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保护你的话,那么那个人就只能是他了。阿落,你记住,你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希望,所以千万不要轻易死掉。”
      信很短,关于凶手的线索,姐姐一字未提,却给她指了一条生路。李先生,或许这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会知道这所有扑朔迷离的真相吧?

      临安的街巷很繁华,但是离落的心却依旧牵挂着那个已经荒凉了的边塞小城。按照姐姐留下的地址,离落见到了那个只见过一面却在她心里想见了很久的人。以前想见是因为情窦初开,现在经历了着许多,情窦初开早已冲淡了许多,离落只想为那些无辜丧命的人讨一份公道!
      再见他时,离落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激动。李先生瞥了一眼离落,嘴角依旧扬起一个好看的笑:“你来了,那说明,离笙和乌托克托都死了。”离落握紧了拳头:“我只想知道,是谁杀了他们,是谁要我的命。”李先生平静的凝视着离落,好久都没有说话,离落便也不服输的和他对峙着,气愤沉默的有些沉重。最终,李先生还是笑了:“你赢了。本来这些,我们所有的人都发过誓是不能告诉你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和很多狗血的故事一样,离落有个不同寻常的身份,一个很多人想要她死的身份。离落的父亲姓赵名轶,临安城晋阳大街清河巷赵家的长房长子,十足的名门望族。自他出生开始,他这一生的一切便就由不得他自己来做主。家族安排的婚事也在赵轶十四岁那年进行了,家族要他娶的是博陵宁氏的小姐宁小倦,同样的名门望族,门当户对却素未谋面。婚后的生活也继续按照家族给他的规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赵轶十八岁时便已位高权重,当真是年轻有为。
      本来赵轶的一生足可以在无数人的艳羡中风光着,但是命运却往往如此捉弄人。赵轶二十岁那年,在洛水边邂逅了那个改变他日后命运的女人——苏离。正是才子佳人两相惜,赵轶和苏离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洛水依依成佳缘,赵轶一夜风流之后更是对苏离魂牵梦绕,于是将苏离金屋藏娇起来,私心想着有朝一日八抬大轿将她娶进赵府,两人便可长相厮守。不成想此事被赵轶的妻子知道了,赵轶的妻子宁小倦出身同是名门之后、临安望族的博陵宁氏,但名门大族是非多,宁小倦也绝非易于之辈。明里,她声泪俱下的向公婆父母控诉,闹得两大家族人尽皆知;暗中,她又派人刺杀苏离,斩尽杀绝。
      男子三妻四妾本无可厚非,奈何碍于博陵宁氏势力颇大,而赵轶又是长房长子,家丑外扬颜面无存,赵轶父母不得不狠狠惩处了赵轶,将他囚禁家中,不准再与苏离见面。另一厢,苏离遭到宁小倦派来刺客的刺杀,本是深陷险境,奈何天意弄人,竟然被外出微服私访的当今天子遇到,英雄救美,天子目睹苏离其颜,惊为天人,便封了苏离为苏妃,带回了宫中。事情过去了两个多月,渐渐平息,赵轶也知道苏离入了宫,此生再见无望,便也死了心。只是经此一事,赵轶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宁小倦却越发的冷淡。
      不得不说,造化真的很神奇。如果赵轶和苏离再不相见,那么两人以及很大一部分人都会相安无事。但是一年后赵轶和苏离还是见面了。一次宫中宴饮,赵轶见到了魂牵梦绕的心上人,两人两相对望,百般滋味在心头。宴会酒酣,苏妃借口酒醉便往御花园中散步,赵轶同样离开宴席,两人于御花园中相遇,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偷情的,一般来说,十有八九都会被发现的。而赵轶苏离的会面竟被寻苏离而来的当朝天子当众撞见。天子震怒,清河赵氏满门抄斩,三百八十二口人连同苏离尽数被诛,而小离落却被其奶妈留下,上演了一幕赵氏孤儿的感人行径。其后辗转多人之手,才被清河赵氏豢养的暗卫离笙护送至边城塞外,这才有了后来的离家,而离笙建立离家之后也收留了一些西域塞外或边城客商于周围定居,发展壮大之下便成了之后的轶城。而乌托克托也是清河赵氏豢养的暗卫之后。准确的说,轶城,山寨,都是保护离落的存在。
      天子被带了绿帽子,十分的震怒。清河赵氏满门抄斩之后,离落逃走的事也一径败露,那些帮助离落潜逃的人死的死,残的残,疯的疯。虽然中原也开始常年通缉离落,可离落还是逃过一劫。天子的皇榜张贴全国,博陵宁氏也因宁小倦的死而迁怒赵轶苏离以及他们的女儿,悬赏告示也在江湖上传播,一时间各处都在寻找还不到两岁的离落,更有甚者,为了赏金而窃取他人家的女童冒充离落而邀赏。
      轶城地处边城荒漠,远离中原,朝廷爪牙触及不到,因此离落相安无事的成长到了十六岁。十五年过去了,天子早已淡忘了此事,博陵宁氏却依旧做着如大海捞针般的事情。也许是轶城的发展越来越壮大,过往客商之中也有来自中原的货郎,而轶城离家二小姐渐渐声名远扬,而离落的行踪也便被这些货郎带回中原。离笙收到中原传来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找了赵轶的昔日好友李先生过来商讨对策。离笙深知此一难,自己终是逃不过了。便在李先生走了之后立刻将离落交予乌托克托保护,是以离落又逃过一劫。
      阴差阳错,朝廷派兵围剿乌托克托的山寨,却不知晓其中诸多利害关系,只当她是乌托克托撸来当压寨夫人的良家妇女,轻言便给放了。屠戮轶城的是博陵宁氏派来的人,而朝廷派兵围剿山贼许是中原货郎们回去向官府吐得苦水。
      如今离落来临安找李先生,博陵宁氏或许过不了多久也就会知道了吧,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十五年前清河赵氏满门抄斩,三百八十二口人丧命,辗转托孤途中,又有不知道多少人身亡,如今,乌托克托死了,山寨的人都死了,离笙死了,轶城的人也都死了,为了她离落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离落不想再死人了。
      “李先生,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死人?”离落看着李先生,很认真地问道。李先生愣了,随即很严肃的喝道:“你想做什么?送死么?你觉得你死了,一切就都一了百了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天真呢!如果你死了,那么之前为了让你活下去而死去的那些人,他们的死还有价值吗?不要再轻言生死,因为你的生命中蕴含的早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意志了,你身上承载的是大家的寄托,如果不想他们白白牺牲,那就好好的活下去,能活多久是多久!”
      李先生的当头棒喝并未让离落觉得醍醐灌顶,离落却更加觉得自己的生命太过于沉重。当一个人的性命背负上上千人的生命时候,她活着会活的很累,死却又死不起,挣扎到后来只会生不如死。离落不是一个悲观厌世的人,但是当她眼睁睁看着山寨的人在她面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眼睁睁看着乌托克托在她面前含笑嘱托自刎而死,眼睁睁的看着轶城在她面前破落狼藉满目疮痍,维持她生命的代价太过沉重,为了让她活下去,多少人死了?为了让她活下去,还有多少人即将要死?那么,若以她一人之命,换取那些本可以活下去却即将为了她不得不慷慨赴死的人的性命,应该很划算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她应该能早很多浮屠吧?
      “李先生,我的性命的确是以上千人牺牲生命换来的,所以我的性命很沉重,我不能轻言生死。但是,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活着的价值又是什么呢?为了证明之前死去的那上千人没有白死?还是为了证明那些本可以活得好好的却不得不因为保护我而即将赴死的的人没有白死?逝者已逝,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后面的那些人本不需要死,那么多人的性命啊!却为何要因为我一人而牺牲掉呢?他们牺牲生命换来我的安宁,而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能做什么?兴兵起义?改朝换代?我连为他们讨回个公道都做不到!那么,这样的我,哪里还值得来者为我去牺牲大好的前途大好的生命?!若你们这些保护我的人都死了,我还是难逃一死的命运,那这样,你们所有人的努力不还是白费了吗?既然如此,早晚都得死,为什么不早死一些?这样也可以挽回一些本不需要死的生命啊!而且,百姓是无辜的,每次厮杀,却总要连累无辜的百姓,他们也该死吗?”离落的拳头握的紧紧的,眉眼间透露出一股坚毅:“化干戈为玉帛是已经不指望了,为已经死去的人讨回公道也只能是奢望。那么我就发挥我生命最后的作用吧,即使死,也要轰轰烈烈死而无憾!即使死,也要敌人来陪葬!”
      李先生定定的看着离落看了良久,他发觉自己似乎看透了她却也从来没有看透过她。她似乎还是很善良,善良的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取别人的命,但她似乎也不善良了,因为她想要和敌人同归于尽来止住这无止尽的杀戮。李先生脸上溢出一丝苦笑,这个丫头,该怎么说她好呢?似乎自己也有一点被说动了呢。
      “那么,你觉得,你的仇人是谁,你要同归于尽的是谁?”李先生想了良久,问道。
      “博陵宁氏,还有当今天子。一个家族一般会生活在一起,乔装进去投毒即可。投毒之后,再混入皇宫,行刺天子,同归于尽。”离落的话语很坚定,一切都已经想好。
      李先生看了她良久,半天才吐出一句:“我陪你,同生共死。”

      临安这两天的风水不太好,尤其是崇宁大街博陵巷宁府。宁府门前,平日里威武不凡的石狮子如今也渲染上一层阴霾的颜色,往昔门庭若市的宁府如今却门可罗雀矣。朱红色的大门仿佛染上一层未干的血色,在昏暗的黄昏撒发着诡异的味道。门前的青石板路上人迹寥寥,仅有的行人也都低下头匆匆路过崔府,一点也不愿在此停留半分半刻。
      临安城的博陵宁家是一个传奇。能在帝都临安扎根生存的家族或许不少,但是能历经朝代兴替却又屹立不倒的家族却也不多,而博陵宁氏恰巧就是其中之一。之前临安城晋阳大街清河巷赵家有幸娶了博陵宁氏家的女儿宁小倦,却因清河赵氏的不肖子孙赵轶的一段风流韵事而遭到满门抄斩,九族皆诛,作为赵轶之妻的宁小倦不幸受牵,而作为赵宁氏家族的博陵宁氏却丝毫未受撼动,足可见博陵宁氏之辉煌。
      然而,这些辉煌仅仅属于过去的博陵宁氏,此刻的博陵宁氏也永远的成为了过去,那些荣耀辉煌皆定格成了一段历史。崇宁繁华不再,博陵小巷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事情发生的很蹊跷,也很诡异,仿佛诅咒一般,整个博陵宁氏的族人,一夜之间,皆殁。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人们只知道,从今之后,博陵宁氏,不复存在。
      博陵宁氏一夜尽毁的消息震惊了朝野,也轰动了天下,一时之间,诅咒之说甚嚣尘上。天子甚为震怒,但也只是随便派了几个大理寺的小吏去昔日的博陵宁府上走马观花一遭,回去随口敷衍了两句也便算交了差事了。御史言官对此恍若无睹,而民间却有“博陵宁氏只手遮天,天子愤而杀人灭口”的言论在暗中传播。然而对于此言此论,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臣皆心照不宣,天下百姓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每日正常的奔波劳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是,崇宁大街的繁华不复存在,博陵小巷也人迹寥寥,宁府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这里俨然成为了繁华的临安城之中的一片死地。
      此刻,这个事情的始作俑者——离落和李先生,却在阴冷的宁家古宅前的一个巷道内,冷眼看着面前出自自己之手的杰作。离落站在巷道的阴影之中,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神,却遮不住她眼中泛出的寒意。“李先生,博陵宁氏结束了,接下来,该轮到当今天子了吧?”李先生静静地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离落,暗自叹了一口气,离落的转变有些让他措手不及,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也许,越是良善的人,临危境时越能爆发出令人恐惧的力量吧?但是这样的离落却不是李先生想见到的,离笙把她交托给自己,是想自己好好保她一世安宁长乐,而不是让她被复仇的业火所吞没,而自己纵容了她的请求,这样是不是毁了她?
      “李先生,天子居所戒备森严,绝对不是这博陵宁府可比的。博陵宁府就算再辉煌,却依旧只是臣民。天子宫中,不容易进去啊。”离落背过身去,身影有些落寞,声音更显萧索:“皇宫之行,李先生就不要跟随了吧,所有事情离落一人承担即可。”此次皇宫之行,不论成败,皆是一个不可能善终的结局,那么,又何苦再白白搭上他的性命?何不如予他一条生路,成全他一世福寿安康?
      李先生愣在了原地,良久才说出话来:“不,我陪你一起去,说好要同生共死的,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这是我答应过离笙的事,也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我的……”李先生的语气激动地有些颤抖,却最终还是未将那两个字吐露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同行同生同死更是他的心愿。
      离落的头埋得更低了,语气中的寒意也更甚:“李先生,你的承诺,早在博陵宁氏满门伏诛之时便已兑现,我也不再需要你的责任,如今你自由了,所以请离开吧!”离落的眼眶有些湿,但离落却倔强的咬着牙坚持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阿落,我可以保护你……”当听到要他离开的时候,李先生有点不知所措,他试图挽回,却换来离落冷冷的一句低吼“我不需要!”他无措的看着她,看着她孤独而倔强的背影,心里有一点点疼:“阿落,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离落的双手藏在垂落的衣袖之中,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已深深嵌进肉里,她咬着牙低吼出一个字:“滚!”拳头握得更紧了,离落开始感觉到掌心的潮湿,不知道是手心的汗还是别的什么。
      当听到那个字的时候,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他开始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他不想离开,他不想看着她一个人去面临死亡。但是……他凝视着离落背影的双眼渐渐眯了起来,似是心中做了决定,毅然的转身离开了,一句话也没说。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离落握紧的拳头骤然松开了,一滴殷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到地上,溅起了些许尘土飞扬。眼眶中凝聚了很久的液体终于顺着离落的脸颊滑落下来,离落扬起了嘴角,喃喃自语道:“终于还是走了,那就好了……”一滴泪不小心渗进了嘴角的缝隙中,一种淡淡的苦涩在离落的舌尖荡漾开来,离落知道,那里面有一种味道叫不舍。

      内侍太监小仓公公加快了奔向逐燕园的步伐。今儿个月明星稀,天子突起兴致邀诸宫妃嫔于永安宫中饮酒赏月,正是邀月对酒且当歌,人生乐事复几何。席间觥筹交错,凤舞鸾歌,天子酒酣,却见一佳人巧笑倩兮,羽衣翩翩,霓裳一舞惊鸿,清歌妙舞游花间。天子龙心甚悦,于是便着小仓公公领了那佳人于御前陪侍。
      天子举着酒杯,微醺着眯着眼看着眼前跪着的佳人:“告诉朕你的名字。”“回陛下,民女张小苏。”她的头埋在胸前,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天子龙威。
      “张小苏?告诉朕,你想要什么?朕,给你。”天子的话在耳边不住的回响,她心里暗自窃喜,计划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那么报仇也有了指望。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激动。一个多月前,她让李先生“滚”出了她的世界,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准备着她的复仇大计。她的仇人只剩下一个人,确实这个世界上最难刺杀的那个人。
      或许真是天意,皇宫选招秀女的机会却让她碰到了。天子已经年迈,却仍然保持着三年一选秀的习惯,即使他没有足够的精力去临幸那些年轻的足可以做他女儿的女人,他还是要把她们锁在那十丈宫墙之中,耗费着她们的青春韶华,陪伴着他渐近风烛残年的躯体和灵魂。即使他油尽灯枯,那些或豆蔻年华或人老珠黄的可怜女子们仍然不得不葬送她们仅剩下的生命来充实他空荡荡的陵寝。天子的年迈众所周知,民间谁也不愿意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离落找到一家被选作秀女的人家,只消说了自己愿代替那个名叫张小苏的女子入宫为秀,那朴实的人家便对她感激涕零。
      入了皇宫大内,离落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熟悉了宫中各处,打听着所有对自己有用的信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离落便开始思考怎么让天子注意到默默无闻的自己。不得不说老天又帮了离落一个大忙,恰逢今日天子心血来潮的邀诸妃嫔赏月宴饮,离落便移花接木,将那花魁舞首换成了自己。席间,离落一边舞着天子最喜欢的舞,唱着天子最喜欢的曲,刻意逢迎却也效果颇佳,天子召见了她,当她抬起头看着微醺的天子的时候,她看到了天子眼中的震惊,是的,她有着一张和母亲苏离酷似的脸,但,她不是苏离,苏离早在十五年前就死在了天子的铡刀之下,死在了天子的面前。而她是张小苏,秀女张小苏。
      果不其然,天子今晚即将临幸她,而这,便将成为她最后复仇的机会,不成功,则成仁。
      想到这儿,她不禁想起离开的李先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安全离开。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她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晓,只知道他姓李。离落开始感到些许遗憾,她记得小的时候,听轶城的老人们讲过,如果今生你把一个人的名字忘了,那么来世、来世之后的生生世世都不会再找到他。今生已然有太多的遗憾,如果可以,真想到来世把这些遗憾都消除啊。可是,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在来生把他找到呢?
      “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离落的思考,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小仓公公识趣儿的恭身为天子推开了宫殿的门,待天子进入后又恭身关上了门,剩下的一整个漫漫长夜天子都不需要他打扰。
      天子走近了离落,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的往上抬了抬,眯着眼看着这张酷似苏妃的脸,眼神迷离的说:“你很像朕的一个故友啊……”离落听了,不禁笑了,笑的魅惑众生颠倒红尘:“民女的这张脸也正是陛下的那位故友所赐予的。”天子闻此,大惊失色,跌坐在地上,双眼直盯着离落那酷似她母亲的脸,口中喃喃道:“你居然是她的女儿?朕就知道,朕就知道……天底下哪有那么相像的人啊?你果然是当年那个侥幸逃脱的孩子!你这么处心竭虑的接近朕,是为了给你父母报仇么?煞费苦心了啊……”离落脸上的笑意更盛:“陛下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难道我接近您是为了让你临幸我,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么?!”话音刚落,离落便将一直藏于袖中的金钗刺向天子,金钗闪着幽幽的蓝光,散发着透骨的寒意。天子惊恐的往后退着,却让离落这奋力的一击扑了个空。恐惧围绕着这个年迈的九五至尊,他开始奋力嘶吼着“来人啊!有刺客!护驾!护驾!”他希望外面那些人能听到自己的喊声,能及时冲进解救自己于水火。
      正当这时,门开了,天子激动地心想自己有救了,正欲沾沾自喜之时,颈间的冰冷瞬间将他所有的希望扑灭。“对不起,让你白高兴了,外面那些侍卫都不会再听到你的呼救了。”温润的男声轻笑着说道。
      离落抬头看着来人,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不是叫你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责备的话语却说得异常的温柔。“来看看你有没有长进点,果然,还是那么天真啊,一点长进都没,太让我失望了啊。”他宠溺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很温暖,让她看了很舒服。
      “你们这两个刺客,竟敢行刺朕!朕要砍了你们的脑袋!”天子在一旁暴跳如雷,这算什么,来行刺他的两个刺客,竟然还当着他的面叙起旧谈起情说起爱来了!真是太过分了!李先生撇了撇一旁不满着却一直想证明自己的存在感的天子,不耐烦的将剑往他颈上压了压,天子立刻识相的闭了嘴。“傻丫头,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了,能刺杀天子了啊?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还想把我赶走,出了事儿自己抗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怕事的人?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真的很烂啊……”他愠怒的数落着她的不是,离落听在耳中却觉得异常的悦耳。听着他絮絮叨叨的数落,离落痴痴的看着他的脸,不由得走近了他,伸手描摹着他脸庞的轮廓,轻声说了句:“你也很傻。”
      “说好了要陪你一起的,当然连傻都一起傻了啊。”他的指尖抚摸着她的发丝,眼神异常的温柔。
      “不会后悔么?”
      “不是说过了吗?还要我再说一遍?我陪你,同生共死!”
      离落的心被幸福包围着,丝毫没注意到宫殿外已经被宫中羽林军包围的水泄不通。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打破他们沉醉其中的甜蜜:“大胆刺客,竟敢进宫行刺我父皇!还不速速放了我父皇!本太子可没耐心陪你们耗下去,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不然就教你们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太子殿下,三思啊!陛下还在里面!太子殿下……”手起刀落,不满的声音终于没有再响起。
      此时的天子顿时又似打了鸡血,开始向两人游说着:“你们快放了朕吧,朕出去定然放你们一条生路,朕保证!”
      李先生嘲讽的看了一眼那个可怜的年迈天子,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以为你逃得过今天?且不说我们若真放了你你会不会守信放我们一条生路,就算我们放你出去,也不代表你可以活过今晚,不管我们放不放你,你那太子都会义无反顾的将咱们三人射杀在这宫殿之中,事后再上演一出悔不当初,意欲随你而去的苦肉计,群臣自然给他个‘忠孝两难全,国事为重’的台阶下,他便可顺理成章的坐拥一切掌控一切,那时候,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就都是他的,他也可以将这些不利于他的言论从史书上抹去,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说他为什么还要保你周全?”“不会的,朕的皇儿不会这么做的!不会的……”年迈天子的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似乎他也不相信自己口中的这句话,自古天家无真情,这句话他比谁都清楚,这位子的诱惑力他也清楚。他颓然瘫坐在地上,眼中剩下的只有绝望。
      离落看着这个年迈天子,忽然开始有点同情他,除去天子的荣耀,他也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他一生却连一点亲情都没有拥有过,年轻的时候算计自己的父亲,老了又被自己的儿子算计,父慈子孝这种在平常人家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于他却成了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
      生命开始进入倒计时,半柱香应该也快燃烧殆尽,离落的心却异常的平静。
      “你害怕吗?”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心翼翼的说:“如果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吧。”
      “有你在,我不怕。”她看着他的眼睛,幸福的笑着:“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凉瓷,李凉瓷。”他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拼命地想最后的时光里给她他仅有的怀抱和温暖。
      “凉瓷。”“嗯。”
      “凉瓷。”“嗯。”
      “凉瓷。”“嗯。”
      ……
      她轻轻的唤着,他轻轻的应着,轻声细语却浓情蜜意。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殿外的太子殿下早就不耐烦了,半柱香刚烧完,太子便一声令下,霎时万箭齐发,奔着殿中诸人就来。
      听着殿外的惊弓之声,离落将头埋在了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满足地说了一句:“凉瓷,来生见。”
      “好。”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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