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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了无意义 ...

  •   祁铭琰闭目,深吸了口空气中仍旧漂浮着的淡淡烛香,收了手中的信件,却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境,当他必须要走杀了岭南王这一条路的时候,当他必须要让那乌相与天下臣民皆知岭南王死了的消息时,他就已经猜到会这样不是。
      可……他又是为什么有丝丝的窃喜?又为什么甘愿被乌相利用?他知道,他怎会不知道那乌相为什么要动岭南王,不过是想利用他的软肋来乱他心神近他之身,妥协?他为什么不妥协,至少这样他们不会对那皇陵中的女子下手,只要她还有用,便不会遭到危险。而也只有这样也许……也许他还能在自己大限到了之时再见到那人,再感受到她的温暖。
      他有私心,他承认……
      “皇上……”孙德海不知道自己的主子看到了什么又在想什么,可心中的不安却是已经尽数爬了起来。
      “孙德海。”帝王睁开了眼目,那是一对如同漆墨一般寒潭眼眸。
      “奴才在。”
      “传旨下去,就说……就说朕身体抱养,广招名医,顺道命令下去,椒房殿好生打理。”闻听此言的孙德海还如何能安,只惶恐大惊。
      “皇上!您这是……”
      “咱们总要让相爷忙忙吧,不管他信还是不信朕微恙,都会借这机会大动干戈善加利用。”甚至,将他的清漓想尽办法的请进宫,让她对他这个杀父杀兄的人报以最大的仇恨。他了解她的清漓,她会回来的,她的清漓定会回来的,不为他也会为了自己的族人,既然她的清漓要回来,那他就该为她找一个理由吧。
      他的清漓终是要回来了……
      只这样的步步先知,那皇陵中的人又可知?
      “小姐,您……您真要回去?”幽竹看着坐在梨花木交椅之上的小姐,心中万分的疼惜,怎么也无法摆脱的宫墙,逃无可逃的皇廷,埋也埋不掉的情伤。
      “小姐,那乌氏明显就是在利用您,您既然也知道又为什么……”抱琴虽因为皇帝身体抱恙广招名医的消息而万分挂牵,可关乎到自己的主子她却只能以忠为第一位,她是个奴婢,只是个奴婢。
      沐清漓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住了口,她岂会不知道:“利用?既然他能利用我,我如何不能也利用他,你们以为他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祁铭琰用了多少年在算计这片江山?一个相爷怕是快死了也不过还当自己权倾朝野。病了,这一病真正要死的还能是谁?既然皇上想要这江山,那本宫就帮着皇上夺这江山。”
      只这话,抱琴与幽竹要怎么能理解?自己的小姐不该是恨那帝王吗?为何醒转过来反而……
      她们又怎知沐清漓心思,望着那赤京皇城的方向,沐清漓攥紧了一对拳头:天,这到底是情还是孽!她都不过问了,既然这一切因她而起,那就因她来灭!
      十月二十日原本应在定陵守孝三年的皇贵妃容芷因挂念帝王身体抱恙在乌相的进言下开拔回都,一时皇家车队踏上了平整的官道,只待到达皇城的日子。
      放下手中才得到的信件,祁铭琰不免掩唇轻咳:“咳咳咳……”
      孙德海见状赶忙递茶而上:“皇上,这是顾太医才开的止咳汤药。”
      随手将锦帕扔在了火盆,可孙德海的眼睛还是被那隐现的殷红镇住,不由得面色大变。然那帝王却并不在意,示意将汤药放在了桌上,又将身前几份秘奏也丢了进去:“一道都处理了。”
      “皇上……”
      “朕让你问施洛安准备的宅子如何了,可有结果?”端药饮下的帝王打断了自己近身人要说的话,那帕子上是什么他当然不看也知道。
      “备好了,随时可用。”他能说什么?他的主子这一年来的种种他怎会不知,即便是铁人也该扛不住,何况……
      “嗯,朕知道了。清漓大概还有一日便到了,让椒房殿的人都上点心。”放了琉璃碗,祁铭琰皱了眉:“下回让顾太医别再往药里放嗜睡的药石,你们当朕糊涂的连这点也觉察不出了。”
      “奴才……”
      “行了,朕乏了。”
      不再理会那扔在火盆中的一应物品,自己起身进了内室,却是掩不住一阵盖过一阵的困倦,但只要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很快便能再见,一颗沉寂了太过久远的心竟然又那般的欢愉,连带的周身似乎也瞬息轻便了不少。
      祁铭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昏沉中一直在做着一个梦,梦里有熟悉的体香,有熟悉的容颜,他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想要伸手去抓那个就在自己身边的人,换来的却是心口阵阵的疼痛,她嘶喊,她问他为什么要杀了她的父兄,他紧紧的抱住她告诉她没有,他怎么忍心做会让她伤心的事情。
      她依旧哭泣,哭的他只觉得心脏都要缩在了一起,疼的无法呼吸……
      沐清漓看着榻上紧闭双目,但睡梦中也仍旧不能安稳的男人,那对总是皱起的好看眉角让她只觉情难自控,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安抚。她承认自己惊到了,她没有相信他是真病了,即便是在踏进这椒磬殿的时候也不过是为了演戏。
      他第一时来看他,不过是因为他是外人眼中病重的皇帝,而她是一个外出归来担心自己夫君的嫔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进的这深宫,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进了这殿门,可当她真的在孙德海一对带着怨恨的眼目注视下绕过那屏风的时候,满心的怨恨定了格,演戏?她不知道,只因为她从没想到自己会与一个昏睡过去的人见面。
      他就那样躺在明黄的锦被中,那黄印的他浑身皆是明显的病态,她向来知道他睡的寂静,只要睡过去,就总是让人生出一种打心底升起的疼惜,她曾经在很多个夜晚注视着睡梦中的他,然后失了本心。
      而今呢?那疼惜竟然未减了分毫,反倒……
      病了?他竟真的病了吗?若没有,那本就清瘦的身子因何更加的轻减?他是帝王,是天下一切皆归于他享用的帝王,如何会连点正常人的丰盈也不见?
      祁铭琰,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你定是要让我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才算吗?
      “清漓……”就在沐清漓见不惯拿起锦帕为那梦噩中的男人擦拭虚汗之时,榻上的人却口中呓语轻唤,依旧是那样的轻,依旧如那暗夜中的清风拂过耳畔,依旧那样的可以化了人的百千愁肠。
      沐清漓几乎整个身子都僵硬在了当场,她……终是爱了,终是无法抹灭这颗已经变了的心。爱着也恨着,那样揪扯,却又那样难舍。明知道被那皇后利用,可她又不能去否定自己心中眼中明晰的一切,那情是真,可那算计又有哪一样不是真?
      她怕,她真的怕,她在算计他,而他也在算计她,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一切,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所做的一切行为他都知道,那恐慌与无措谁能懂?
      她不知道自己还会失去什么,她原本有用生命可换的男人爱她,她原本有着仙境一般的生活,可……都丢了,那时候她可以以死相殉,做那生死相许的鸳鸯。
      但是天意不随,她带着恨来,迷失的却是自己的心,她为自己该恨的人生了孩子,她更为自己该恨的人丢了心,但那让自己迷失的男人却在天下与她之间游刃有余,她不愿意相信那些黑暗,可,她更怕被那黑暗所淹没。
      她感动的一切,也是他都在算计的一切,她没有办法不去逃,她无法想象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夫君爱上自己仇敌最后又被仇敌所利用抛弃伤害的女人要怎么办,生不能生,死亦不能死,天地浩大,可她呢?
      这深宫中没有一个不在算计……她丢了自己,也丢了自己的孩子……她停不下来,却也没有地方可去。
      被紧紧抓住的手掌传来不属于十月天气里该有的冰寒,那是床榻上的男人的,和她的景阑一样有着寒凉体温的男人。
      这双想握着,可握着却又会生出罪恶的手,孽,这许就是人说的虐缘吧。那就她来断吧,伸手想要将那消瘦白皙的指掌移开,可沐清漓却不曾想,自己才动那榻上本还紧闭双目昏睡的人竟然睁开了眼。
      那是一对如夜月之下寒潭静放的眼眸,那双眼眸就那样直直的望着他一眨不眨,里面是她不明的情愫。
      是,祁铭琰醒了,可他想不到自己睁开眼的那一刻会看到梦境里的人,一年多来他也有过类似的梦境,却没有一次如今日这样的真实。所以,他不敢动,分毫都不敢动,他怕,怕自己只要一动那人就会消失。
      整个偌大的皇宫中,他又只剩下一人……
      那是多久远的静默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张脸让他疼,也让他喜,真实也虚幻,缓缓伸手,哪怕会碎了一地,哪怕会再尝受一次失去后的痛,他还是想要触摸,想要再摸到那人,温热的面颊,真实的触感,可那还应该一日后才能再见的女子,怎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俊秀的眉角再次皱起,随之更是收了手,闭了眼。
      疯了,他许是真的疯了,他的清漓怎么会:“孙德海。”帝王以手扶额,再不看那床榻边的女子一眼。
      只这样的反应惊愣的却也同样是瞬间忘情的沐清漓,一双本迷失了的水目下一刻已找回了理智。她怎能再留恋。
      孙德海应声而来,但在看到两人之间气氛之时却是不免疑惑,他的主子反应太过镇定,镇定到他产生了错觉。
      “更衣。”说完自行起了身,因才睡过一觉,整个人也多了几分好气色,可他没料到,那应该是幻觉的女子,竟然出了声
      “臣妾给皇上请安。罪妾回来了。”
      这一声出,那坐于床边的男人却再也不能不惊,一对眼目愕然的望着敛目跪地的女子,她真的……
      “回……回来了。”祁铭琰觉得自己的声音根本便不是自己的,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一颗心定会七上八下的奔腾,不曾想,真见到那张脸以后,竟然那般的寂静,一切的思念与情浓都只有那一句,回来了。
      沐清漓点头:“是。”
      而后呢?他竟不知道该与她再说什么,信上曾说她因知道父兄之事而昏倒,现在心情又如何?他知道她的苦,丧子如今又……他知道他给她带来了多少的灾难,可是清漓,你只能再忍忍,忍到大好江山安定的那一刻。
      “清漓,关于你父兄的事情朕……”
      “皇上。”帝王的话才到嘴边,沐清漓扬言打断,已经不需要解释了,现在任何的解释都已经不重要:“臣妾见皇上气色还好,皇上若没事,还请容臣妾先回宫梳洗再接驾。”
      祁铭琰微愣,也不过是短暂一刻,她不愿再提:“嗯,回去先歇着,不用急着问安,皇后那不用去了朕会打招呼。”
      是啊,是他糊涂了,即便解释了又如何,最后也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已经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而今,他反而感谢上苍,她心中只有一个祁铭佑,否则,在他也离开的时候她要怎么办?不爱,失去的时候就不会疼。
      沐清漓转身,他们之间确实已经什么也不需要了。
      “清漓……”他唤她,见她停住,还是开口:“朕不会做对不住你的事情,沐家朕会善待。”
      沐清漓抬腿走了,离了那人的视线,更离了那椒磬殿。善待?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了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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