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川合

2、如意

　　传言，李家二小姐有七窍玲珑心。
　　这自然是有些夸张的，但也仅仅是有些罢了。她今年只十六，肤色白皙，一双凤眼仿佛永远低着，不看别处，若是她挑起眼睛看着你，那你估计便要倒大霉了。
　　李府的下人，已经习惯了二小姐那慢慢的步子和细瘦的背影，不似四小姐走到哪响到哪的阵势，二小姐永远不紧不快，再大的事情，她都是这个步子。甚至她说话的语气，也跟步伐一样舒缓，气短的人若是和她讲话，八成是要憋着气的。
　　李立山说，这个孩子有福，将来一定事事如意，遂改了名字叫李如意，而以前的名字，就这样渐渐被忘记了。

　　自李立山的儿媳因病故去之后，李府的大小杂事便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当时她只有十三，还是个瘦弱的小丫头，身量未足，那七窍玲珑心却已长了五六窍，不出半月，她掌管的李府已经与少奶奶在世时无异。
　　李家一向人丁单薄，到了李立山这一辈，依旧只有一个儿子，而孙辈，除+了七岁而夭的长孙，剩下老三李恪谦一个男丁。
　　李老爷子对待男孙严苛，对两个孙女却宠爱有加，常挂着笑脸。而这位比常人少了些情绪的二小姐，也会逗着老爷子开心，偶尔还唱上一段婉转悠扬的昆腔，细细地回荡在偌大的院落宅邸之间。
　　李如意站在廊檐下，看着院子水缸里养着的金鱼，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不知多久了。她是有耐性的，完全不像她那猴子托生一样的妹妹李秀秀。
　　从回廊传来了吵闹声和脚步声，李如意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

　　前面跑着的是李秀秀，虽然刚过十岁，可和比自己大三岁的哥哥恪谦差不多高。她手里拿着一本书，边跑边喊，“来抢啊来抢啊！抢到了就还给你！”
　　后面跟着追她的是一个半大的男孩，边跑边喊，全是焦急，“秀秀快给我！我背不完爷爷要罚我的！秀秀！”
　　李如意叹了口气，上前拦住了皮猴一样的李秀秀。
　　她见是自己的二姐，停了下来，讨好地笑着，悄悄将抢来的书藏到了身后。李恪谦跑到近前，看二姐出手相助，也就不再言语。
　　李如意伸出手，说道，“拿来。”
　　秀秀撅了撅嘴，老大不乐意地把书交给了二姐，又冲三哥做了个鬼脸。
　　“你整天就知道调皮，明明知道爷爷会罚恪谦，还要胡闹！”
　　伸出手，李如意用指头轻轻推了一下妹妹的头，全然化解了语气里的严肃。她把书还给弟弟，示意他快些回去，别让爷爷发现。
　　“你们都不陪我玩！二姐忙！三哥忙！整天就我一个人！”李秀秀跺了跺脚，捏着拳头说道。
　　李如意叹了口气，自己是习惯一个人呆一天的，可是她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
　　拉起秀秀的手，李如意说道，“走吧，二姐陪你玩皮影。”
　　李秀秀忽然愣住了，她发觉二姐居然笑了，笑的很温柔，甚至有些晃眼。

　　前院，李立山与王喻秋缓行而入，看得出，似乎聊得颇为畅快。李立山是个极其风雅的人，虽然出身不高，却底蕴深厚，尤善魏碑和皮黄，可以说是江湖草莽中的书生。他年轻时颇为风流，如今也能数得出几段韵事，娶妻之后便改了性子。
　　李夫人早亡，也不见得他再找别的女人，只专注于花鸟鱼虫琴棋书画，廖解寂寞。
　　如意带着秀秀从前院经过时，也看见了王喻秋。李宅很多年没有外边的女人进来过了，她不禁多看了这个女人一眼。
　　王喻秋穿得很是简单，以她二十出头的年纪来说，过于简单了。许是上台化了太多的妆，私底下面上素净的很，不见一丝描眉画鬓的影子。眉眼倒是很生动，粗看就颇有颜色，举手投足之间也庄重婉约，尽显风范。
　　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王喻秋询着望了过去，见一个娇弱少女望着自己，面无表情，却也有些玩味。
　　如意和秀秀远远地给爷爷请了安，家里有客人时不便近前，她们立刻进了西院。
　　“刚才那两位是？”王喻秋看着李如意离去的身影，问道。
　　“孙女如意和秀秀，没见过世面。让王老板见笑了。”
　　“不，两位小姐姿容出众，定是李老爷教养有方之故。”嘴上客套了一下，王喻秋心下了然......如意，便是传闻里李家那个有七窍玲珑心的二小姐么？看上去没有流传的那么聪慧过人。

　　西院。
　　“二姐，刚才那个是什么人？”秀秀捣弄着皮影，问道。李如意喝了口茶，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千万别再爷爷面前问起，懂了吗？”
　　李秀秀实在不知道二姐为什么这么说，不过既然是二姐这么说的，那就照做。她心思单纯，并没有想到其他的，殊不知，李二小姐心里，已经转了多少个弯。

作者有话说

　　我默默地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