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走失》百碧

1、第 1 章

　　（－）

　　太相信童话的公主是不会等到真正的王子的，就像拥有了灰姑娘的王子不想知道真正的公主是什么样的，只因为他拥有了灰姑娘。

　　我叫幸福，在父母眼里我是他们的小公主，在班上有着显赫家庭背景的洪蕊眼里，我只是一个灰姑娘。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生活在一个平凡的环境里，过着平凡的生活。这是我对自己的定义。

　　“幸福，你真的幸福吗？”

　　这个问题被提问了Ｎ遍了，被不同的人问，被同一个人回答。

　　答案是相同的，一个字都没有变，就连句尾的问号也没有消失过。

　　“如果我生活得不幸福怎么对得起这个名字呢？”

　　（二）

　　幸福的家庭都一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我的家庭很幸福，和其他幸福的家庭一样，有时间作证。

　　后来，随着岁月的穿梭，它开始产生它的不幸，时间也是毫不吝啬地见证了它的不幸。

　　最初的不幸来源于我的母亲，更确切的说，来源于撞死我母亲的那辆私家车。

　　她出车祸的那天天空是阴森森的，没了往日的明朗。那时我的脸就像那天的天空，也是阴得可怕。

　　第一次我知道了什么是痛心疾首，什么是无助，什么是撕心裂肺。

　　痛心疾首是属于我和我爸的，我们两个都哭成了泪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爸的眼泪。无助也是属于他的，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坚强的女人，现在他身后的我妈倒下了，永远都不会再站起来了。撕心裂肺是属于我的，我扑在我妈血淋淋的身体上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喊得也是撕心裂肺。

　　可是无论我再怎么撕心裂肺她都不会理我了，或者说她已经不知道我在撕心裂肺地呼唤她了。

　　在我妈的坟前，我爸对她说：“小雅，我会好好照顾幸福的，我一定会让她继续幸福地生活下去。”

　　这话是对我妈说的，却又像是对我说的，因为我妈听不见，而我听得很清楚。

　　（三）

　　每个人都有权对幸福下一个定义，一个自己以为的定义。

　　在我爸眼里，幸福是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而他眼里的一家人必须有他，一个父亲，有我，一个女儿，还有她，一个妻子兼一个母亲。在他眼里，这样的成员组合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家。

　　一个月后，为了组成这个完整的家他为我找了个母亲，同时也为他找了一个妻子，为这个家找了一个女主人。

　　只是这个女人扮演的角色里只有两样是合格的，我爸的妻子，这个家的女主人。

　　我爸把她领到我面前的时候很高兴，“这是林雅阿姨，以后她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了。”然后摸了摸我的头向她介绍，“这就是幸福。”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叫林雅的女人长得的确很清雅，连气质都和我妈一样文雅。我明白了我爸找她的原因，可是却不能接受。

　　“幸福真的很漂亮呢。”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笑。

　　我也对她笑了笑，为了不让我爸尴尬。

　　我爸自以为很明事理地找了个借口让我和林雅单独相处，“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菜。”

　　我爸的离开让林雅露出了她真实的嘴脸，那一抹迷人的笑褪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满脸的不屑和得意，甚至连声音都像充满了威严的命令，“不管你承不承认我是你妈都改变不了我是你爸妻子和这个家女主人的事实。在生活上我们互不相干，彼此不扰。”句末她又恢复了她刚才的笑容，还有温柔的声音，“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友好相处。”

　　她的语气和表情告诉我这个女人是个厉害的角色，我继续对她笑，“我爸一定没有领红本子吧，希望在这之前我们真的能互不相干，彼此不扰，不然恐怕你进不了这的门了。”说完这些我准备去厨房把我好心的爸爸叫出来，毕竟他不是一个会做饭的人。走了几步我停住脚步，觉得有件事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都必须让她知道，我转过身继续对她笑，“你知道吗？我妈叫林雅。”

　　转过身的我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因为我相信这是她第一次进来这个地方，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

　　我走到厨房的时候我爸正巧从厨房出来，还没等我说话他就笑着开口了，他的笑让我有种莫名的心疼和难过，“爸爸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后他就经过我将那个女人带出去了。我折回客厅窝在沙发上看着这个家，或者说看着这个没有什么生气的房子。我妈走了后我爸有时候就住在公司，而我因为高考临近经常住在学校准备作战工作，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回来。

　　我爸说过，“这辈子我最珍贵的宝贝就是你和你妈。”虽然那时听他讲的时候觉得有点肉麻，但是现在这句话应该不会再从他嘴里说出来了吧。

　　几个小时后，我离开了这个没了往日气息的房子，我本想继续待下去的，直到周末的结束。

　　因为那个电话。

　　那个让我手足无措，慌得仿佛世界末日到来的电话。

　　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数字连成那串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号码，还有电话那边我从没有听到过的声音，那个声音在陈述一件事，已经发生了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您好，请问您是幸福吗？今天下午三点钟在人民路路口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我们在死者的手机里找到了您的号码，我们现在在东方医院，您现在能立刻过来吗？”

　　我想不起来我是怎么到医院的，可是躺在医院太平间的父亲，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身体还有一点温度，我扑上去抱着他的身体，余温在我的手下慢慢消失，他的身体变得冰冷，跟着变得冰冷的还有我的眼泪，它粘在我的脸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哭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些医生都在质疑我们的父女关系是不是真的，不然怎么会有人哭得没有声音呢？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１８年来第二次哭，第一次是因为我妈，第二次是因为我爸。世界上离我最近，最亲的两个人在我１８岁的那年离开了我。

　　永远地。

　　不会再回来。

　　（四）

　　这一年，我１８岁，刚好成年，还好成年。

　　父亲的后事是我料理的，在我以前的幻想里，这件事会是在我四五十岁以后发生，我不会是一个人面对这世间的生离死别，有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陪着我，他们陪着我一起面对，再陪着我一起继续走下去，淡忘这场天人永隔。

　　而现在，面对这一切意外的只有我一个，也只能是我一个。父母都是家里的独生子女，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早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天上笑着看着我们继续将生活延续下去。现在，我的爸爸妈妈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和他们一起看着我怎样将这个孤单和无助的生活继续下去。

　　我让父母合葬在一起，眼神麻木地站在他们的墓地前，风吹得我有点冷，这种冷直接透到了骨子里。

　　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想随他们一起去，在另一个世界继续过着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可是我还不能这么做，我答应过他们，我一定要考进非垣大学，那所全国一等一的大学。

　　所以，我还不能走。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面都已经黑了，里面更是漆黑一片。我在墙上摸索着开关，摸了半天才打开灯。

　　我将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楼上楼下，屋里屋外。

　　我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紧紧地抱着它，仿佛我的世界就在我的怀里，松了一点点都会烟消云散。

　　我的世界开始平静，静得像一潭死水，无论再怎么向里面扔东西它都激不起丁点水花。我看了看我所在的这个地方，所有的所有都附上了一层灰色，耳朵听到的只有“滴答滴答”的秒针走路声。它好像在对我说，“不管这个世界发生什么，我的脚步都不会停止，都不会为任何人停下来。”

　　不知道哪根筋又莫名其妙地抽了一下，我像被装上了电池的机器人一样开始打扫卫生，不放过一个角落，一条缝隙，地我扫了又拖，家具我擦了又擦。

　　我知道，以后这些事如果我不做，意味着它将脏得像一个从没有人住过的另类垃圾站。

　　第二天，我见到了张律师，一个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很儒雅的年轻男人。他告诉我，“由于幸福小姐您已经成年了，幸志先生的所有财产都将会转到您的名下。”

　　官方的语言和职业的语气宣布了我将继承的所有财产，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的父母帮我安排了一个无忧无虑的人生。

　　我将财产里的几处房产按照现在的市价卖了，我爸在公司的股份我也卖了，折合下来的人民币足够我挥霍一辈子。

　　可是我不知道，我的一辈子有多长。

　　（五）

　　一个星期后我回到了学校，继续为高考奋战。

　　在学校，我和往常一样，想笑的时候笑，想说话的时候说话。

　　在同学眼里，这很奇怪。他们开始在我绝对听不到的时候谈论我的奇怪行为。

　　为什么她爸死了她却一样笑得出来？

　　为什么她都成孤儿了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幸福？

　　她是冷血动物吗？

　　她是人吗？

　　告诉我这一切的是我的同桌，她叫洪梦。

　　我知道她也参加了那些无聊话题的讨论，不然她不会问我。

　　“我都没有见你哭过，你不伤心吗？”她问的时候我看到她眼里闪烁的同情。

　　我笑了一下，“有些事你们没有看到并不代表它没有发生过。”

　　她好像明白了一样，以后从没有问过我这样的问题，我也没有再听到别人谈论这件事情。

　　这时候，黑板上的最右边写着几个警示性的红色大字，离高考还有１８天。

　　此后，我每天晚上都回去住，两天打扫一次卫生，饿了就买几个包子垫垫肚子，然后开始通宵奋战。

　　高考前一个星期学校开始停课，为了让高三的学生静下心来复习应对高考学校决定让高一高二的都放假回家。整个校园变得空荡荡的，连空气都透着点空凉。

　　这一个星期我没有在学校复习，老师同意我回家复习后我立刻拟了一张七天复习表。

　　接下来的七天，我每天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行为外就是看书，复习。日复一日，直到高考前一天下午。

　　那天下午的阳光很温和，我买了两束百合去看我的父母。

　　墓碑上贴着他们的笑，温柔亲切，让我觉得心里有一块地始终都是暖暖的。

　　“明天就是高考了，”我笑着看着他们的笑，“你们相信我吗？”

　　高考的那天我的心情很平静，一种在别人眼里不寻常的平静。

　　考场里的考生在进行他们人生最重要的考试，考场外的家长也聚在一起进行他们最有期待价值的等待。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家长们一张张殷切的脸，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孤单，一种被无助包围住的孤单。

　　高考的两天过得特别快，考完的那天下午我又去看了下他们，告诉他们我的计划。

　　“爸，妈，我考完了。我准备明天去找一份工作，就在这个城市，做暑期工。”

　　我知道他们会同意，他们从来没有反对过我的想法，在他们眼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阳光落下的时候我离开了墓园，和我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的男生。阳光虽然没有上午明媚和强烈，却也依然刺眼。我没有看到他的模样，只看到他的背影，和我一样，孤单，无助。

　　（六）

　　我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找到了工作，工作内容是以服务生的身份将“顾客就是上帝”的服务宗旨铭记于心，然后付诸行动。

　　这家咖啡厅的装潢很有情调，柔美的轻音乐衬托出的氛围也让人的心神不由自主地静下来。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来咖啡厅的人身上都有一种无形中透露出的与世无争的气质。

　　不仅是咖啡厅的客人，咖啡厅里工作的员工仿佛也带着这种与世无争的气质，高到经理，低到清洁阿姨。

　　或许是因为咖啡厅太与世无争的气氛，员工们工作的时候都不会有过多的交谈，讲话的时候都是面带微笑，礼貌而生疏。

　　我在咖啡厅工作了一个星期后开始对一位客人产生好奇，一个长相英俊却不世俗的男生。他每天上午十点钟会提着一台笔记本准时推开咖啡厅的门，坐在他每天都坐的那个角落靠窗的位置，然后点上一杯爪哇咖啡，打开他的电脑，双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就这样惬意而无趣地消磨了一天。

　　有几次他的咖啡是我端过去的，我看到他的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跳跃，眼睛也是认真地看着电脑屏幕，似乎世界寂静，旁若无人。

　　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很冷的人，因为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淡漠的气息，聚集起来就形成了四个字，“生人勿近”。

　　后来我渐渐地从别人这听到了些关于他的信息。那些语言组合起来可以制成一份简洁版的简历。

　　姓名：辛梓

　　性别：男

　　年龄：１８

　　职业：学生

　　学历：备入大学

　　爱好：电脑，喝咖啡

　　特长：腿特长。

　　以上信息都是员工凤琪逢人问逢人答的，可信度不明。

　　那时候，他还是他，我还是我，我们不是我们。

　　（七）

　　第一次与他接触是在填报志愿前的那天下午，我为他端上续杯咖啡的时候。

　　他问我，“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很奇怪，哪有人第一次和别人说话就问这种问题的。但他眼神里的迷茫让我问了他一样的问题，“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冒着热气的咖啡，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合上电脑提着它走了，留下桌上还在冒着热气却不会再被品尝的咖啡。

　　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咖啡厅，至少在我离开之前他没有在这出现过。

　　新生入学的前一天我离开了咖啡厅，这个我工作了两个来月的地方。

　　两个月，六十天，一千四百四十个小时。

　　当我回到家开始回忆在咖啡厅的点滴的时候，发现只有一件事可以让我清楚地回想，只有一个人可以让我清晰地在脑海中描述。

　　那个下午的那个他。

　　那个时候我知道他叫辛梓，知道他每天都会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知道他经常喝爪哇咖啡。

　　而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连经过的痕迹都留不下。

　　（八）

　　大学的生活是无聊的开始，经过漫长的流逝，然后再不舍地画上一个句号。

　　每个大学生都是住校生，就像是旅客住在学校这处景区特有的旅客宿舍里。

　　我每两天都会挑没课的时候回家打扫卫生，尽管没有人住，但我不想让它连人生活过的气息都消失殆尽。

　　大学寝室的生活和高中唯一相同的是不管对室友有多不满都要微笑对待，掺和时间，慢慢磨合。

　　魏魏是我入学后认识的第一个女生，睡在我对面的床铺，长相清秀，为人处事颇有北方人的豪爽，在班上很是受欢迎。

　　大学里除了她在我的生活中扮演了不可缺少的角色外，还有一个，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深深的足迹，即使经过，也让我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是辛梓。

　　很庆幸，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没有忽视我。

　　遇见他是在三食堂，我端着饭盒准备回寝室吃饭的时候恰巧从他身边经过，他叫住了我。

　　“幸福。”

　　我回头看到他的时候很是吃惊，一是他也在这个学校，二是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坐吧。”他笑着指了下他对面的那个空位子。

　　我点了下头，然后坐在他对面，开始了这顿不怎么自在的午餐。

　　“我去咖啡厅找过你了。”他说。

　　我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找我干嘛？”

　　他笑了笑，“我想告诉你那个问题的答案。”

　　问题？你为什么活着的问题？我觉得有点好笑，“其实你不需要告诉我答案，只要自己清楚就够了。”

　　他说“我是这么想的，但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必须告诉你这个答案。”

　　我吞了口饭，“答案是什么？”

　　“幸福。”他很认真地说道。

　　简单平凡的两个字像一把刀似的刺痛了我的心，全身顿感无力。幸福，这两个字我已经不再拥有了。

　　我对他笑了笑，笑容很勉强却看不出来丝毫的不情愿。“为幸福而活，很好啊。”

　　这个话题之后，我们又聊了些别的，离开前还交换了手机号码。

　　回到寝室后，我坐在椅子上开始组织这次交谈所得到的信息。

　　他是信息学院的，和我同届，专业是电子工程。家在这个城市最西边的棉西府邸。

　　而我家在这个城市最东边的东夌府邸。

　　（九）

　　有时候人的心是不明方向的，或者说明明确定好了的方向往往会因为某个或某些因素抹上一层浓雾，自此迷失方向。

　　辛梓就是那层扰乱我方向的浓雾。

　　自那次在食堂的偶遇之后，我和他经常在无意中遇到。图书馆、食堂、超市、学生活动中心，甚至在大街上……

　　我开始明白一句话，有些人要么不见，一旦见了，便不会再不见了。

　　最近的一次遇见是在我住的这栋寝室楼下，这次不是偶然，而是突然。

　　他打电话叫我下来的时候我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我到楼下看到他的时候他一脸笑意。

　　他说，“我喜欢你。”

　　清澈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却变得有点模糊，我笑了下，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确定？”

　　他的语气很肯定，眼睛一眨不眨，“我确定。”

　　既然他这么肯定，我也点头，“好，我接受。”

　　我和辛梓就这么在一起了，他是我的初恋。

　　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是我们。

　　我的方向开始有了或多或少的转变，我的一辈子变得比开始长了。

　　（十）

　　魏魏说，“谈了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每天都笑得像喝了蜜一样。”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个养蜂的人就是辛梓。

　　那天以后，只要他和我都没课，我们每天都会待在一起。

　　恋爱后我第一次回家打扫的卫生的时候觉得这个房子开始有点温暖了，或许是感由心生吧。

　　和一个人接触的越多，就会了解的越多，然后会笑着否定自己以前的看法，说，“原来你不是我想象的那么……”

　　辛梓就是那个让我否定自己看法的人，原来他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是想象的那种冷漠，与之相反，他代表的是阳光。

　　我们会每天在下了晚自习之后手牵手去五柳湖边散步，那个地方晚上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但是只有彼此知道对方是在笑的。

　　我问了他很多我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你每天都去咖啡厅，对着台电脑在那里待上一整天？”

　　“你为什么会去咖啡厅找我？”

　　“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也都回答了。

　　“高考完后没事做，难得找到一个清净的地方。找到了清净的地方总不能就那么傻待着，所以就把电脑带去上网了。”

　　“去咖啡厅找你呢是因为我想告诉你那个答案。”

　　“喜欢一个人是由心出发的，没有理由。”

　　辛梓拥着我说，“幸福，我不敢保证我能让你永远幸福，但我肯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会觉得幸福。”

　　那句甜言蜜语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我的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我抬头看向夜空，爸，妈，你们看到我的幸福了吗？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们走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从西校门走到东校门，就连垃圾站我们也捂着鼻子一起笑着经过了一遍。

　　那时候幸福在我心里的定义是有辛梓在的每分每秒。

　　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幸福。

　　（十一）

　　记不起来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能给你幸福的人也能摧毁你的幸福。

　　辛梓给了我幸福，虽然摧毁我幸福的不是他，却和他有关。

　　那天是一个我说不出意义的日子，准确的说我不知道它对我的意义是什么。

　　１２月１６日是辛梓的生日，我提着蛋糕去他的宿舍楼下等他，准备陪他一起渡过这个对他而言有特殊意义的日子。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从一辆私家车里下来，笑着向我走来，拉起我的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笑着点头，经过车的时候我的笑凝固在了脸上，我停下来看向车牌号，这个号码虽然没有印在我的心里那么深刻，却也难以把它从回忆里抹去。

　　是这辆车把我妈妈带上天堂的。

　　“你怎么了？”辛梓不解地问道。

　　我收回目光，笑道，“没什么。”然后跟着他上了车。

　　我坐在这辆撞死我妈妈的车里，心里原本的平静被这段风起云涌给打乱。辛梓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想找一个自己能接受的理由和辛梓继续发展这份关系，我不想我的一辈子又变短，我不想我的幸福再次被命运收走。

　　在我找到一个自己能接受的理由时车已经停下了，目的地到了。

　　我拿着蛋糕走下车，是墓园。

　　我看向辛梓。

　　他牵起我的手，笑着说：“我带你去见她。”

　　我跟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上石台阶，风吹在脸上有点刺痛，我看了看辛梓，他的笑容让我舒心，而他带我去见的那个人让我心痛地喘不过气来。

　　“这是我妈妈，几个月前出车祸死了。”辛梓说这话的时候我能明白他语气中的难过，因为这难过我也有，从没有消失过。

　　看到墓碑上那个女人的笑容的时候蛋糕从我手中脱落掉在地上，与地相撞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和谐和宁静。

　　我能感受到我全身都在颤抖着，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辛梓以为是我冷，忙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为什么？”我看着墓碑上林雅那张笑容温雅的照片开口问，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问辛梓，或是问我自己。

　　辛梓莫名其妙地笑了笑，“你怎么了？”

　　我继续看着那张照片，“为什么我刚才找了半天才找出一个能逼自己接受的理由就这么轻易地被你否决了？”我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我自己能听的到。

　　辛梓一脸的问号，问号都带着笑，“你怎么了？我的礼物呢？”

　　礼物？我看了眼地上的蛋糕，讽刺的自我嘲笑完后抬头对他说，“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这五个字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从我嘴里说出来，还说得那么坚定，不容质疑。

　　他一脸茫然，仿佛我在说笑，“幸福，你怎么了？”

　　我吸了口气，对他笑着说，“辛梓，我们不能在一起。”语气就像当初答应他说“好”的时候一样。”

　　他不相信，“今天是我生日，你耍寿星是可以理解的。”

　　我摇了摇头，“你知道吗？撞死我妈妈的就是那辆送我们来这的车，坐在车上我努力地在找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我继续和你在一起的理由。或许那天开车的是你们家的司机，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找到这个理由的时候你带我来到了这里，我看到了你妈妈，林雅。如果不是她，我爸爸也不会这么早就离开我去找我妈妈团聚。辛梓，如果当初不是你们家的车撞死我妈妈，林雅就不会出现，我爸爸也不会死，我还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可是现在，我的幸福被他们破坏了，你给的幸福，我也要不起。”

　　说完这些我转身离开这个地方，下台阶的时候也是一步一步。或许那天在这碰到的那个男生就是辛梓。那时我和他素不相识，如今我和他已成陌路。

　　我没有走到我爸妈的墓前去看他们，我无法让他们看到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以为我不会再哭，可是当我回头看向辛梓所在的方向的时候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是真的为你哭了，也是真的为你爱了。

　　（十二）

　　陌路以后我没有再见过辛梓，在校园里没有再发生过偶然的相遇。

　　圣诞节的那天晚上我待在寝室，和我在一起的还有魏魏，其他人都出去约会了。

　　魏魏递给我她的笔记本电脑，“这篇小说真的很好看，你不看绝对后悔。”

　　我没有接，“你直接发我邮箱吧，我以后再看。”

　　她坚持，“不行，你现在就要看，以后你不看的话我会良心不安的。”

　　“那么严重？”我接过她的电脑，在她的监督下开始看这篇小说。

　　小说的名字是《幸福，足矣。》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那家咖啡厅，我是顾客，她是员工。刚开始想要注意她是因为她眼里与众不同的平静，好像将一切都看开了似的。

　　我问了她一个问题，“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这是我和她说的第一次话，她没有回答我，反而反问我，“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不知道答案。我拿着电脑回了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这是我做过的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的脑海里又开始涌出那天的画面，他提起电脑就走的身影。我继续看下去，

　　我去墓园看了下我的母亲，虽然她很早就离开了这个家，但是在法律上，她永远是我的直系亲属，不然她出车祸的时候警方第一通知的人也不会是我了。我原谅了她，原谅了她以前的不负责。她的照片定格在了冰冷的墓碑上，永远只能这么看着我，看着来看她的人。

　　我决定去旅游，期间我明白了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决定告诉那个问题的人我的答案。

　　我去咖啡厅找她的时候她不在。经理说她是暑期工，现在开学了。我问他她在哪个学校，经理摇了摇头。

　　我知道她叫幸福，也知道她不一定幸福。因为幸福的人的内心是不会平静到那种地步的。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再见到她，没想到命运这么眷顾我，我在食堂遇见了她。

　　我留了她的电话号码，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对着这个号码按下拨号键。

　　那以后我一直注意着她，我在她出现的地方假装是无意的偶遇，其实我在她的宿舍楼下等了很久，知道她要去哪后就早早地比她先到一步了。

　　我呼了口气，原来我一直以为的偶然是人工制造的刻意。我继续看下去，那些文字在我的眼里划过的时候脑海里也相应地闪过那些片段。

　　然而，有些片段是脑内存里没有读取过的。

　　我生日那天我想带她去见我妈妈，因为她们两个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可能是老天嫉妒了，他不想我这么幸福。

　　她和我分手了，因为那些破坏她原有幸福的因素都和我有关。我家的司机带走了她的母亲，而我的母亲又带走了她的父亲。

　　我看着她的背影离我渐渐远去，连上前拉住她，拥抱她的勇气都没有。

　　我打开了地上那个装着蛋糕的盒子，蛋糕仍然完好，白色奶油面上有一句红色奶油写成的话，“辛梓，我们一起幸福。”

　　我合上电脑，不想再看下去。溢满眼眶的泪水被我给狠狠地逼了回去。

　　“幸福，你以前幸福的笑我没有再看到过了，难道再怎么幸福的现在还敌不过以前的那些悲痛吗？”

　　魏魏话里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不能对自己说这么云淡风轻的话，也不能用这些话来说服自己。

　　“幸福！”

　　楼下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附着喇叭的些许嘈杂。即使在五楼也听得很清楚。

　　我坐在椅子上不想动，不，是不敢动。我怕自己堆砌起来的防线因为这一动而全部倒塌。

　　魏魏在旁边柔声鼓动，“去看看吧。”

　　我依然不敢动。

　　“我是辛梓，你破碎的那些幸福我全部会补回来，一份也不少！”

　　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大，后来不像是一个人的声音，像是一群人的声音。声音通过喇叭，将附近几栋宿舍的人都唤出去看热闹了。

　　“去看看吧。”魏魏继续鼓动。

　　我站起身走到阳台，往下看的那一刻我的防线彻底地塌了下来，眼泪也不由自主地占据眼眶，模糊了视线。

　　眼前再怎么模糊楼下用蜡烛摆成的“幸福”两个字我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因为它差不多占了半条道的面积。

　　我跑下楼，到一楼的时候脚像注了铅一样跑不动了。我就站在门口看着辛梓向我走过来。

　　我对着他笑，他也对着我笑。

　　（十三）

　　第二天我办了退学手续，离开了这所学校，离开了这个城市。

　　我始终还是没能顺服自己接受那份幸福，那份承载了太多悲痛的幸福。

　　我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他，再也不要想起这段过往，让它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被冲刷。

　　或许，等我释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