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Is Thrill（里萧）》凤歌琴音

2、2

　　2.

　　如果以后有人敢在我面前说“哎呀我冷静的都快吓死了”，我一定会翻一个比顾里还顾里的白眼，用我的下巴去蔑视他。

　　因为此刻，我就坐在顾里的身边，对面是顾源，中间是一屉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蒸腾而起的雾气几乎让我看不清桌上那一叠毛爷爷慈祥的微笑。

　　为什么陨石还不砸下来为什么人类还不灭绝为什么恐龙没有活过来为什么这家小笼包店还没有变成一片废墟。我的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字幕，夹在如同精确到夸克的计算机一样冷漠镇静的两个人之间，我觉得光是他们的眼神就足够把我射成蜂窝煤了。

　　顾源忽然咧开了嘴，可那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笑容：“你叫我出来，是为了还我钱？”

　　顾里挑起了她弯刀一般的眉，冷冷的说道：“不然呢。”

　　我被顾里的声音吸去了注意力，我用眼角瞥着她，看着她侧脸的弧度勾勒出凌厉的感觉，每时每刻都是这样的坚定而富有攻击性。

　　我从未见过顾里情绪失控过，哪怕面对着席城，她往往都是面不改色的正手一个耳光反手一个耳光。我看不透我面前的顾里，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是强撑着尊严还是当真无所谓，我都不知道。

　　可是我在顾里面前却像是一本翻开的书，每一页都毫无遮掩的呈现在她眼前，她看透了我的全部。

　　顾源冷笑了几声，拿起桌上的那叠人民币随意扔进包里，没有半分迟疑的转身消失在我们眼前。我忧虑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看有没有目睹这一切的人尾随顾源出去，我并不想在第二天的报纸上看见顾源的照片，旁边是抢劫杀人□□的大字。

　　顾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送进了口中。她明显吃的心不在焉，小笼包的汤汁顺着筷子滑倒她的嘴角，我急忙拿起餐巾纸替她擦了擦嘴角，小心的没有沾掉她的口红。

　　顾里怔了怔，放下筷子扫了一眼我手中沾上汤汁的餐巾纸，忽然低低的说：“如果顾源也这样做过，今天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我攥紧了手中的纸巾，扬起一贯的笑容说：“他可能是还没有机会这么做，毕竟你顾里时时刻刻都这么完美，女王你大人有大量，再赦免他一次吧。”

　　顾里没有说话，只是又夹起一只包子。她的沉默像是在我心中洒了一把烟灰，细密的填进了我的呼吸中，我偏过头，轻轻咳嗽了几声，甩掉了胸口窒息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简溪避开顾里联系了我和南湘，我知道顾里和顾源两个人都是死脾气，老倔，这样下去两人说不定就真的黄了。在简溪和南湘丧心病狂的讨论如何让顾里生病给顾源一个表现的机会时，我却难得的安静了下来，想着早上顾里沉默的表情，心里忽然就空落落的。

　　“林萧，大体计划就是这样，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包括把顾里推下湖……当然是你推。”

　　在我“啊”的一声抬起头时，他们两人似是已经得出了满意的结论，如同国家领导人见面般郑重的握了握手，简溪冲我们挥手：“希望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在计划实施后还坚强的活着。”

　　南湘点点头，亲切的挽起我的手说道：“林坚强，今晚摸进顾里的房里把她空调调成冷气这光荣的任务就交代给你了。”

　　我也亲切的回握住她的手，深情的说道：“南湘你要是想我死直接让唐宛如锤我一拳就行了，我恨你。”

　　简溪看着南湘近乎扭曲的面容，又看了看我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南湘的小手几乎被我握断了，目光最后落到了我咬牙切齿的脸上，无限同情的拍了拍南湘的肩膀。

　　回到公寓时顾里房间的灯已经灭了，她的作息时间一向比机器人还规律，南湘冲我挤了挤眼睛，一溜烟的自己跑回了房间。

　　我在只留有一盏落地灯的客厅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晕黄的灯光渲染进黑暗中，如同一副泼墨画，而我似乎就是这幅画中唯一的一个污点。

　　我知道这盏灯是顾里留给我的，或者是留给我和南湘的，她只是不想让我们回来面对的是一片漆黑的客厅。顾里一向都是这样，她的关心默不作声，却总是温暖心中最冰冷的一块。

　　可此时的我，享受着顾里的关心，内心却有着那样肮脏不堪的想法，我都为自己感到羞耻。

　　我关了落地灯，模糊而柔软的黑暗忽然涌了上来，我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悄揉了揉眼睛，抹去了睫毛上沾染的水汽，安静的打开了顾里卧室的门。

　　唐宛如早已四仰八叉睡的白眼翻到了天灵盖，我走到窗前，无声的调整了空调。

　　祝你尽快能和顾源和好。我在心底说着，这短短的十个字仿佛化作了一把钝钝的柴刀，砍在心里并不疼，只是烦躁，无止境的烦躁。

　　我以同样轻柔的力道关上了她们卧室的房门，回到客厅后像是脱力一般跌坐在沙发上，手指摸到了柔软温暖的毛毯。这是顾里的毛毯，在没有课的下午，她会躺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雪白毛毯就斜斜的盖在她身上，完美的简直像一幅风景照。

　　毛毯的一角在我手中攥紧又放开，若是被顾里看见我这样虐待她的Muji毛毯，她一定会尖叫着“林萧我要拔光你的头发”然后用靠垫死命的砸我的头。

　　挣扎的结果我还是败给了自己胸口处不断叫嚣的私心，我再一次推开了顾里的房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她床前，轻轻的把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

　　我是想让你和顾源和好，但是我不想让你生病。我看着顾里沉睡的面容，无声的向她解释，她就连睡着后面部都没有丝毫的放松，唇瓣轻轻的抿在一起，细眉蹙成了死结，让我总想伸手帮她抚平皱起的眉。

　　我想叹气，又想尖叫，种种的想法汇集团聚在一起重重的压在了心口，沉淀在舌尖，最后只化为了两个字，顾里。

　　顾里，顾里。我一声不发的念着她的名字，每一遍都让我心中的潮水再高一丈，眼看着就要冲破最后的堤坝，我狼狈不堪的逃出了她的卧室。

　　回到自己的卧室，南湘似乎问了我几句，我只是一味的点着头，仿佛大脑中管理语言的组织忽然陷落进一片粘稠而绵滑的沼泽中。我拉起被子蒙住了头，在被子与床铺之间形成的小天地里，放肆而安静的绝望。

　　在接下来的几天南湘依旧干劲十足的行动着，包括在顾里洗澡时忽然关掉浴室中的保温浴霸，或者是在顾里刚起床的时候就关掉所有空调打开窗户，让我每天早上活生生被冻醒。

　　在这样不择手段疯狂的行动下，我和南湘成功感冒了。

　　顾里的洁癖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公寓里每天都要用掉一罐的空气清新剂来去除我和南湘所到之处残留的病毒，她那副看见我们就想跳窗逃生的样子让我怀疑如果不是公寓里只有一个卫生间，她一定会把我们反锁在卫生间里让我们自生自灭。

　　我站在顾里门口用公鸭嗓的声音扁声扁气的吼着：“顾里你个狼心狗肺吃里扒外无情无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贱人，老娘明天就把你的Muji毛毯拿来垫脚！”

　　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我对上了顾里细长的双眸，刀尖般锋利的眼神吓得我手一抖，披在肩上的毛毯顺着睡衣落在了地上。冷空气忽然绵密的包裹住我的身体，让我更加不可抑止的颤抖了起来。

　　“顾……顾里，你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要把我碎尸万段吧……”

　　顾里看着我，放佛是看着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陌生人一般，眼神怜悯而讽刺，嘲笑的不留余地。我交握在背后的手指骨节苍白，或许是因为寒冷，手指不由自主的抖动着，我在背后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

　　她的眼神让我心中蒸腾起一丝一缕的委屈，这丝丝缕缕酸苦的情绪慢慢汇聚，像是猛然吃了一口芥末一般，鼻腔有了难受到疼痛的感觉。我用力的呼吸，却因为感冒鼻子不通，只能听到拉动抽风机一样刺耳的声音。

　　我转头便想走，眼前蒙上了一层雪白的雾气，我咬牙警告着自己，再忍一下，一下就好。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攥住了我的手腕，滑落在地上的毛毯重新披在了我的肩头，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从背后贴近，我听见顾里在我身后低声说：“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