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落》于心焉

4、途中相遇

　　二月初二，卯时刚过，大兴宫开了宫门，杨洛与紫忆主仆二人便从锦华殿出发了。

　　临别之前，杨洛将一封书信交给了锦华殿的掌灯宫女秋平，告知她若齐王来问，便将此信交与齐王。

　　杨洛与紫忆两人以一身小太监的装扮，从玄武门出了宫，来到附近那条小巷子里，小谷子早赶着马车等在这里了。

　　杨洛和紫忆进到马车里，小谷子便赶着马车进了西市附近一小院子里。

　　这院子便是小谷子的家。

　　说起来，小谷子和杨洛、紫忆也算是很有缘分。两年前，杨洛和紫忆偷偷出宫时，碰到小谷子在集市上卖身为母治病。

　　杨洛见他可怜便给了他银两为母亲治病，也不要他卖身，可这孩子从此便跟上杨洛了。渐渐的，杨洛看他很老实，便让他在宫外接应。小谷子从不多话，杨洛吩咐他的事只管做，杨洛对他倒也很放心。

　　前几日，杨洛和紫忆便将前往洛阳的物品放在了小谷子的家里。进了院子，杨洛和紫忆便进屋换男装。

　　小谷子的娘亲谷大娘进屋帮忙。

　　杨洛看谷大娘的神色，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说，便问道：“谷大娘，有话不妨直说！”

　　谷大娘思忖了半晌，对杨洛说道：“公主对我谷家有大恩德，小谷子陪公主前往洛阳本是义不容辞之事，只是，我谷家现如今只留有小谷子这一条根，若是此去，路途上有个什么闪失，唉，我怎么向谷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杨洛一听，便明白了谷大娘的意思，遂笑道：“既是如此，就让小谷子留在大兴好了。”

　　谷大娘叹气道：“我跟小谷子说过了，他……他定要陪公主去洛阳。”

　　杨洛沉吟半刻，说道：“谷大娘，请放心，我自会有办法让小谷子留在大兴。”

　　杨洛和紫忆换好男装，走出了屋子。

　　小谷子迎了上来，对着杨洛说道：“公主，不，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起程？”

　　“小谷子，今天我们先不急着起程。你到大兴宫外面去看看，先瞧瞧宫里有什么动静没有？过一两天，我们看看风声再出发。”杨洛说道。

　　小谷子有杨洛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当即答应后便出了门。

　　看小谷子一走，杨洛和紫忆赶快收拾好东西，与谷大娘告别后，一人骑一匹马，便出了城。

　　杨洛和紫忆出了大兴，并没有直接抄近路从函谷关去洛阳，一来怕杨暕发现她私自出宫后来追她回去，二来也怕小谷子追上来，于是主仆二人直向潼关而去，打算从那边绕一圈，再去洛阳。

　　李世民去了一趟豳州三水，不但拜会到了侯君集，还成功说服侯君集前往太原为李家效力。因此，在回太原的路上，李世民心情大好，谁知半途收到父亲唐国公李渊的飞鸽传书，叫他前往洛阳汇合。于是，他与李康便取道前往洛阳。

　　晌午时分，李世民与李康策马到了郑县，便在街上找了家饭铺，准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他一走进饭铺，看见铺子中间坐着两人，分外眼熟。

　　李世民走上前去，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笑道：“骆公子？真巧啊！”

　　杨洛和紫忆走了半天，又累又饿，看着桌子上香气四溢的菜，正在大快朵颐时，没料到有一人突然坐了下来。

　　杨洛抬头一看，只见那自称为“杨舟”的人正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怎么是你？”杨洛问道。

　　“可不正是我嘛！”李世民答道。

　　正在此时，小二走到李世民身边，问道：“这位客官，你要些什么？”

　　李世民回答道：“先来一斤牛肉，四个大饼就好了！”说完他补充道：“记到这位公子的账上！” 他的手，不偏不倚，正指着杨洛。

　　李康挠了挠头，愣愣地看着李世民，好像从来没见过二公子这么无赖啊！看样子，二公子与这位……公子认识，而且还有些渊源？

　　杨洛微微皱着眉头，问道：“这位扬州公子还是其他什么公子，你要的吃食，为何要记在我账上啊？我欠你吗？”

　　“你不欠我吗？”李世民笑着反问道。

　　“公子，上次买灯那二百两银子，我好像已经给了公子了！”杨洛说完咬了一口饼，狠狠地嚼着。

　　“你们上次在文山酒肆吃的肉饼、牛肉什么的，还好吃吧？谁付的账啊？”李世民依然笑眯眯的。

　　杨洛愣了一下，忽然想到那天拉着紫忆就那样匆匆跑开了，好像是没有付钱。

　　“罢了，这次就当我还给你了！”杨洛自知理亏，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我们俩可再无相欠了！”

　　“好说，好说！”李世民笑着说道，拿起桌上的饼大口吃了起来，还拿了一个饼塞到李康手里，说道：“李康，吃啊，别客气！”

　　李康拿着饼，看了看自己公子，又看了看那位骆公子，不知道该不该下口。

　　“这饼……是我们的！”杨洛看着他吃得毫无愧色，忍不住提醒他道。

　　“反正我点的吃食也是你付钱，哪还分得出什么你的我的！”李世民抓起桌上的一块牛肉大口吃了起来。

　　杨洛对李世民实在没辙，也就由他去了。

　　“华阴那边听说在抓丁抓得很凶呢！”隔桌有人讨论道。

　　“还要抓丁啊？”另一人说道：“会不会抓到郑县来？”

　　“难说。”那人摇了摇头，“应该每个县都有摊派的。”

　　“还要抓丁？被抓去了十有七八是回不来了！现如今家家户户有亡魂，这再抓下去，可叫人怎么活啊！”有人叹气道。

　　“请问兄台，华阴是否是去往潼关的必经之路？”杨洛听他们说起华阴，便转过身，对着隔桌的人问道。

　　“是啊！”一个灰袍男子回答道，“公子可是去往潼关？”

　　杨洛笑了笑，“正是！”

　　“小兄弟，我还是劝你别往华阴那边了！”另一男子说道：“若是被抓了丁，怕是有去无回！”

　　“多谢兄台！”杨洛笑着点了点头。

　　回过身来，紫忆悄悄问道：“公子，我们是不是不走潼关了？”

　　“去啊，不然怎么到洛阳！”杨洛轻声回道。

　　“骆公子要去洛阳？”李世民的耳朵贼灵，“正好在下也要去洛阳，不如……”

　　“不如我们吃完后便就此别过！”杨洛不等李世民说完便打断道。

　　李世民低头一笑，只顾吃着东西，便也不再说话。

　　吃过饭，杨洛很自觉地付过钱，四人一起走到饭铺门口。杨洛对李世民拱手道：“公子，就此别过！”说完也不等李世民答话，转身便走。

　　李世民刚抱了个拳，还没说话，就看见杨洛逃似的离开了，不禁哑然失笑。

　　杨洛与紫忆策马往华阴而去。

　　郑县到华阴并不太远，顺着官道，路也好走，下午些便到了华阴地界。

　　天色渐晚，看来是赶不到华阴城里了。正好附近有一村落，杨洛便决定就在此村找户人家投宿。

　　进了村，看见村头有一户人家，虽是茅草土墙，但看着还算干净，两人下马，准备在这家投宿。

　　紫忆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人前来应门，是位老妇人，面目和善。

　　紫忆施了一礼，说道：“阿婆，我家公子与我二人赶路误了店，今日可否在阿婆家借宿一晚？”

　　老妇人看了看紫忆，又看了看杨洛，杨洛忙行了一礼，说道：“阿婆放心，我们可给些银钱的。”

　　“那倒不用！”老妇人笑了笑，说道：“两位小哥儿若不嫌弃寒舍蔽陋，便请进！”

　　杨洛和紫忆大喜，跟着老妇人进了屋。

　　这家姓陈，家中除了老妇人外，还有一老翁和两个儿媳妇，大儿媳膝下有个六岁的女儿，小儿媳怀里抱有一吃奶的儿子。

　　杨洛和紫忆便唤老翁为陈阿爷，老妇人为陈阿婆，两个儿媳分别为陈大嫂和陈二嫂。

　　陈大嫂正在做晚饭，见杨洛和紫忆来了，便也给两人各盛了大半碗。

　　杨洛一看，碗里尽是红薯汤。

　　杨洛在父亲面前虽不得宠，但毕竟也是公主，平时锦衣玉食的，哪吃过这个？再看看陈家众人，连红薯汤，也只有小半碗。

　　陈大嫂见杨洛眉头轻蹙，不好意思的说道：“叫客人见笑了，家里如今只有这个了。”

　　“陈大嫂，你们就吃这个？”杨洛问道。

　　“这时有红薯还算好，有些日子连红薯都吃不上的。”陈大嫂苦笑着。

　　杨洛喝了两口，寡淡无味，实在难以下吞。这时，她看见陈大嫂的女儿小玉已喝完了，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便向小玉招了招手。

　　小玉跑到杨洛身边，杨洛笑着问道：“还想吃吗？”

　　小玉点了点头。

　　杨洛把自己的碗递给她，笑道：“来，吃吧！”

　　小玉吞了吞口水，却并没有伸手来接碗，而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陈大嫂说道：“客人，给了小玉，你吃什么？”

　　“我……晌午吃得多，现在还没饿！”杨洛说道。

　　陈阿爷叹了一口气，说道：“想是客人吃不惯我们这些粗食吧，只是委屈客人了！”

　　“没有，阿爷，这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杨洛急急地想解释，这时，大门响起的叩门声。

　　陈阿婆前去应门，不一会儿，杨洛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话道：“阿婆，在下主仆二人误了投店，可否容我们借宿一晚？”

　　“哟，今天吹什么风，又来了贵人！”陈阿婆笑着说道。

　　杨洛心下一动，抬眼往大门外看去，那人正立在门边。

　　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