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怜人间富贵花》韶如音

37、善恶终须辩

　　波斯国使臣来京也算是一件大事。
　　齐国开国三百来年，与波斯国的关系最是非同一般。波斯位于邦外，起初齐祖为统一天下，曾与波斯同盟让波斯同意帮助攻打燕、蒋、徽三地，在全局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在大齐一统天下之后，波斯遭遇内患，波斯国国王特来召回身处齐国的质子，并得到了大齐的援助；中间虽然有过分崩离析，但近一百年来依然保持着友好的往来，两国共同走向富强。尤其是两国君王每次都会将公主送给对方王孙公子进行通婚以表友好。在武帝接任之时，突厥频频犯境，波斯国使臣半路被劫，但拼死脱出并且给武帝献上了突厥的行军图。武帝感动不已，宣波斯国来使觐见，大加赏赐，还予其官爵四品，京城内住房一座，名曰暨原使馆。
　　特别是波斯路途遥远，每次前来都大费周章，却依然每两年如约来访。老使臣阿史耶与武帝也相交甚笃。如此一来，每两年接待波斯国来使之时，武帝必会隆重以待。
　　今年是几个孩子第一次要求前去使馆接待，武帝欣然应允。
　　双涵思量了许久，觉得还是带上书的合适。果然这一举动在见到太子和玖妍皇姐后便受到了耻笑。
　　“你当真给学成了书呆子，不过是见个外使，你也要带书？”太子剑眉倒竖，看起来恨不能扔掉那本书的好。
　　玖妍皇姐便温柔了许多：“皇妹喜好看书，也没什么，就让她带吧。”
　　太子十分怪异地看了玖妍一眼，然后用眼神深深地嫌弃了双涵，便坐上马车带领一干众人，出宫驶往暨原使馆。
　　玖妍和双涵同坐一轿，双涵看见皇姐穿着大红镶金锦缎褂，早已超越年龄的成熟使她美得越发逼人。稚嫩与美艳参半，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你看的是什么书？能否借我看一下？”玖妍微笑道。
　　“哦，是这个，这是大学士秦璋大人借给我看的，说对我学习波斯语很有益处。”对于女神主动搭话的小双涵又掩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十分狗腿儿地把书册快速递过去。
　　“哦？《波斯国来齐见闻册》……不错嘛，双语皆有，确实是很能助长所学知识呢。”玖妍皇姐慢慢地翻动着书页，双涵在一旁静静坐着，不忍打扰，半个时辰过去后，轿外一声大喊，轿门被打开，双涵还小，被玖妍谦让着先下了轿。
　　使馆的管家是齐国人，姓柳，十分能干，每次这个时候都是由他安排会见与宾宴事宜。双涵双脚还没刚落地多久，便被此人给迎了进去。
　　“往年仅有几位大人前来此处，如今太子和两位公主殿下亲自前来此处为阿史耶大人接风洗尘，陛下之隆恩，阿史耶大人想必也会惊讶不已。”柳管家笑着为几个孩子上了茶，双涵喝的那一杯是有些微甜的花茶，十分好喝。
　　“西洲玉芽，茶色青白似玉，初尝味苦，苦仅一口，再尝愈发甘甜，散汗清热，好茶，好茶！柳管家真是周到。”太子笑道。
　　“太子殿下折煞老夫了。”柳管家屈躬一拜，“未尝进宫服侍，不曾知殿下与二位公主的口味如何，遂自作主张上了这茶，还望不弃。”
　　玖妍皇姐轻抿了几口，也笑道：“我这杯看来与皇兄不同，香气持甜持久，想必是祁门的红茶吧。倒挺合我口味。”
　　柳管家再次深深一拜：“不愧是长公主，此茶正是祁红。”
　　双涵平时并不喝茶，看了看自己杯盏中漂浮的两朵花瓣，十分不解的问道：“请问，我这杯是什么茶呢？很甜，而且上面还有花瓣。”
　　太子额头上的青筋突了两突，这孩子真是太过诚实，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原本要教给她的重要一课——傻不是你的错，让别人看不出来你傻是你的本事，能让众人皆知你傻，那就是你的错了。
　　“公主尚小，怕吃不得苦味，所以老夫给公主泡的是芙蓉红枣茶，公主可喜欢？”
　　“嗯嗯嗯！很好喝，我很喜欢，谢谢。”双涵立刻笑颜逐开。
　　太子连在心里感叹几声，真是傻人有傻福。
　　一直等到晌午时分，依旧不见波斯国来使，柳管家解释道可能路上稍有耽搁，还请几位殿下先行就餐。
　　吃饱之后还是没什么动静，太子觉着无聊，说要逛一逛整个使馆，若还是没有回来，便带妹妹们一起去明珠街逛一逛。双涵对逛使馆倒不怎么感兴趣，说到明珠街那是瞬间双眼发起光来。
　　“双涵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等我们逛完了使馆再去喊你一起逛街？”玖妍关切地问道。
　　双涵一想，也好，便在柳管家的带领下去了客房一侧。
　　躺在床上的时候半天都入睡不了，想起来自己带过来的那本书，才发现好像被落在了轿子上。又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书的话睡着的比较快，于是下床来准备出门去拿书。
　　这使馆的门是根据波斯国的传统修建的，十分高级，双涵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拉开门，推的话更是纹丝不动。惊奇之下细细研究了一下，从夹缝中可以看出门不仅已经被锁，似乎还被杠上了好几道。
　　喊了两声，门口似乎没人。
　　双涵觉得，可能是因为人手不够，怕自己乱跑，所以才把门锁上的吧。想到这里，也突生一些困意，于是便继续回床午休去了。
　　从很久以前双涵便有个毛病，据说是母妃传下来的。那就是中午不睡则已，一睡则惊人。能从中午一直昏睡到晚上，醒来之后必会大力喘息，就如之前窒息一般。
　　双涵觉得这么个睡法真的太浪费时间，所以平时基本不会午休，今日若不是没什么事情可干，再则皇姐也说会唤醒自己，双涵也就不甚大意地睡了过去。
　　就这么睡着也不知道几个时辰，意识混沌的双涵感觉人中疼痛不已，睁眼一看，未清那个家伙正在掐自己的人中。
　　“未清你干嘛呀！”双涵赶紧逃离魔爪，捂着嘴呜呜叫痛。
　　“你怎地睡那么沉！我还以为……你……！”未清一脸惊恐加气急，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匆匆解释道：“若不是太子有意留意你的去向，或许你真被玖妍公主锁在这里了。快走吧，来不及了。”
　　又被提及了玖妍皇姐，双涵心里挺不是滋味。辩解道：“为什么你们总是说玖妍皇姐的坏话，并不是她把我锁在这里的啊。”
　　未清眉头皱紧，看了看门外，走到双涵身边低声道：“她几番拖延，不让太子殿下来找你，这门上的锁，也是她侍女亲力亲为，她现在在做什么，你随我来，一看便知。”
　　饶是再傻的人，听了这一席话，也必能顿悟明了。八岁的双涵也许还不懂什么叫怨恨反感，只知道内心的某个地方生生被挖走一大块，这种感觉，十分难受。
　　“我原以为……玖妍皇姐是喜欢我的，不不不，可能不是很喜欢我，但是……但是是对每个人都很好的。我以为我是其中之一。”双涵低下头，唇角微微上扬，眼神却是落寞无比。
　　未清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双涵，一时无语。他向来不善言辞，劝解伤心落寞之人更是少数，此时看着她，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觉得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被姐姐如此对待，着实可怜。
　　“……这种无心之人，何必在乎，你应该在意的，是关心着你的我——我们。”
　　双涵猛一抬头，少年肃穆的身影在微曳的烛火中岿然不动，脸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可靠与安全感油然而生，双涵笑道：“未清堂兄你这么老气横秋的你爹娘知道吗？”
　　未清对双涵情绪的转变感觉有些措手不及，正在揣摩这句话有何深意，转眼间活泼的少女已经打理好自己，对他盈盈笑道：“未清我们走吧。”
　　未清其实还想多问一句，但话噎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问起，于是点点头，对她报以微笑：“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