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辛之境》Star未憩

7、Chapter7 挣扎与愚昧

　　这几日，意特里安正准备迎接一场政治上的大变革。自从国王病逝之后，那些上层贵族之间就一直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这使得他们不得不夹起尾巴来做人，平日里的一切娱乐活动都被取消了，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新王的登基，因为这将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连哈拉托这种边境中的小城镇也不例外。

　　哈拉托的城主巴德利这几天正忙得焦头烂额，虽然他只是一个边境上的小城主，但是他还是想在有生之年能得到一个升迁的机会，所以他不仅要在储君继位之前找几个体面的礼物送到那些在王城里有权有势的大人手上，以换取一点点有用的情报，还要尽量把自己手头上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统统处理干净。

　　谁不知道他们这个新的国王在作王子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严厉和精明，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想栽在这个当口儿。

　　就像今天，他刚起床就准备接见一个守城的士兵，这要是放在以前就是十分难得的一件事，要知道平日里他巴德利老爷可从来都不会那么早就开始处理公务。

　　“巴德利老爷。”守城的士兵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正如他知道他们的新国王有多么的严厉和精明一般，哈拉托的每一个人也都知道他们的城主是多么的小气和虚荣。

　　“孩子，我希望你现在准备告诉我的是一件真正值得我挤出宝贵的时间去聆听的事情，否则我恐怕以后哈拉托的守城军队里就不会有你的位置了。”巴德利摇着他那个肥硕的大脑袋，把眼睛眯成一条危险的缝，慢慢坐到椅子上，下巴上面的胡子还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抖了几下。

　　听到这样的话，守城的士兵不免有些忐忑，但他接下来还是坚持汇报道：“听说城外面那个叫厄洛斯的村庄里出现了时疫，这几天接连病死了好些人”

　　“什么！”巴德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胡子因为惊讶和气愤抖得更夸张了，“你说那个穷村子里竟然出现了时疫！该死的，为什么偏偏是这几天！那些没头没脑的厄洛斯人总是喜欢给我找麻烦！”

　　那个年轻的士兵低着头站在一边，尽量不去打搅这位城主大人发泄自己的愤怒。

　　“听着。”巴德利发完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小士兵，语气冷酷而阴险，“你带上一些人把那个村子围住，别让里面的人把病菌带出来，还有那些染病的死尸统统都要烧掉，厄洛斯的时疫绝对不能蔓延到哈拉托来。”

　　“那需要带些医生和药材去吗？”

　　“不，不孩子。”巴德利拍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耸了耸肩说，“我们只要虔诚的祈祷就够了，诚心诚意地祈祷，芙拉会看到我们的诚意。”

　　士兵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愣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从房间里退出去，那种名之为后悔的情绪正悄悄地占据心头。

　　或许他今天根本不应该来传递这个消息。

　　当伊梵睁开疲倦的双眼，迎接他的是这一天早已高高挂起的太阳和昨夜来不及燃尽的半截蜡烛。葛林里夫的笔记就摊在不远处，他把沉重的脑袋从手臂上抬起，感觉到有风从脑后的窗子里吹进来，那些被他拿来实验的各种各样的药草散落一地。

　　已经第五天了，从博尔死后到今天，已经整整过了五天，他还是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每天都会有人在他面前死去，疾病的恐慌不可控制地在厄洛斯这个小村子里蔓延开来。人总是很难抵抗死亡的威胁的，尤其是在亲眼看到那些平日里熟悉的乡邻在病痛中挣扎着死去的惨象之后，即便作再多的保证，也无法驱散他们心头的阴影。

　　伊梵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他的思绪混乱，像一团错综复杂的麻线盘踞在脑海里，屋子里到处弥漫着的药草味儿也不像平时那样讨人喜欢。

　　他起身时差点就没有站稳，双手不得不去扶住桌面用以支撑，这才发现双腿早就麻了。

　　他正想走出房门，琳娜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伊梵醒了，她脸上慌张的表情稍稍有些缓和，但还是一句话没说就焦急地把他从房间里拉了出去。

　　伊梵心里清楚，一定是出事了。

　　米莉安的哥哥卡纳站在他家门口，因为刚刚的狂奔而扶着门框不停地喘气，那张由于常年放羊而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汗水：“维尔维尔大夫米莉安她发烧了，您快去看看吧。”

　　伊梵心里急急地跳了一下，但他看了看跑的满头大汗的卡纳，还是努力克制着心里的绝望，背起药箱跟他出门。一路上他都在祈祷，希望米莉安患上的只是一般的伤寒，而不是那样让人束手无策的恶疾。

　　但偏偏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到吉尔伯特家，变故就发生了。

　　远处走来哈拉托的一队士兵突然包围了整个厄洛斯，他们骑着战马，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把整个村子围在中间。村民们看到这样的景象都有些惧怕，正在田间劳作的男人们马上收拾好农具让女人和孩子躲进家里，然后成群结队地走到村口和领头的士兵的谈判。

　　伊梵和卡纳也被人群推搡着走到村口。

　　“大人，我们这儿有人犯事了吗？”站在前头的一个铁匠壮着胆子问那些坐在马上的士兵。

　　那些士兵们对他的问题听而不闻，只是朝四周扫视了几眼，确定村子里的人到的差不多了就说道：“我们奉城主巴德利大人的命令来这里阻止疫病的蔓延，从今天开始厄洛斯的所有人都不能再踏出村子一步，病死的那些人也要即刻火化。”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他们知道这条命令意味着什么，厄洛斯无法自己生产足够的粮食和药品，一旦断绝了外出的道路，根本撑不过一个月。

　　“你们不能这么做！我们家里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我的孩子还在生病，我必须去城里才能买到那些东西！”有人激动地冲到前头，挥舞着拳头抗议。

　　那些士兵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拔出佩剑以阻止那人的接近，他们的脸色都有些吓得发白，但还是恶狠狠地警告道：“别过来，肮脏的厄洛斯人，别把你身上的病菌带过来！”

　　须发皆白的村长博利尔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出来，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难得出现愤恨的神色：“我们的村子里是有人生病了，但我们不是牲口，你们明明也知道那病有多恐怖，哈拉托即便不舍得伸出援手来帮助我们，也不该像现在这样任由我们在这里等死！”

　　“少废话！厄洛斯本来就只是哈拉托的附庸，你们这群贱民竟然还敢责怪哈拉托不施以援手？我们一直为你们提供粮食和庇护，可你们却因为得罪天神而把时疫的威胁带到我们身边，让厄洛斯的阴影玷污哈拉托的荣耀，难道你们还奢望我们的哈拉托会继续引火烧身吗？”领头的士兵把配剑指向博利尔，他□□的战马开始躁动不安，似乎也能体会到主人的不快。

　　博利尔还想反驳却发现他的手腕已经被一个人握住了，是伊梵。

　　“别说了，他不会听你的。”

　　“可是”

　　“他们手上的刀剑远比疾病来的凶恶，让大家先回去吧，我来想办法。”

　　这个年轻的医者，他总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看得通透，把那些彷徨惊惧的挣扎都排除在之外，他冲着博利尔摇了摇头，隐隐又有些不容置喙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