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14 命运之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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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五日的跋涉，葛林里夫和伊梵终于到达洛瑞斯提利斯。因为要进入内城，他们一到城门就开始下马步行。
这天早上王城里刚刚迎接了一场连绵的秋雨，空气里还泛着淡淡的土腥味儿，脚下却毫无泥泞，青灰的砖石大道笔直通往雄伟庄严的梅迪思堡，这里和哈拉托那种边境小镇有着天壤之别。无论是干净整洁的街道还是穿着得体的行人都和两旁精美的建筑相得益彰。
刚刚被雨水洗礼过的天幕隐隐透出几线金光，这些雨后的阳光比起寻常要更为薄而清亮，剔去恼人的燥热和晃眼的灼目，它像是一匹轻柔的纱缦，悄无声息地垂落人间，拂过来往熙攘的人群。
伊梵似乎也被这诱人的阳光所吸引，迫不及待地要揭下厚重的兜帽。
“等等。”葛林里夫制止他，“你的金发在洛瑞斯提利斯太过耀眼。”
伊梵依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低下头，那些濡湿的空气不着边际地跳跃在四周，跟随他进入梅迪思堡高耸的大门。
莱文迪诺听见葛林里夫回来的消息时，正侧身坐在壁炉旁，他拿着一叠纸，一张又一张地丢到炉火里，微黄的纸页在艳红火舌的舔舐下沦为灰烬。他维持着沉默的姿态，眼底却又仿佛生出许多压抑的情感，一双手十指交叠，漠然注视着火苗涌动的绚烂，那比起满园血红蔷薇甚至还要亮上许多的颜色。
然后他从一片寂静中起身，抖了抖衣袍上的褶皱，敛起冷峻的神色，从那扇红木双开门中走了出去。
他脚踩在锃亮的大理石地面上，响亮的回声一直蔓延至走廊深处。
早有他亲信的卫兵守在葛林里夫的房间外面，这里位于梅迪思堡最偏僻的角落，是历代皇家医官居住的处所。
莱文迪诺隔着水蓝色的琉璃玻璃往屋子里望去，逆着光只有几片模糊的人影。
“陛下。”葛林里夫单膝跪地，向他行礼，莱文迪诺示意他起身，并走进屋内。
他注意到另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半身隐没于阴影之中，带着深灰的兜帽，刻意站在被人忽略的角落，像一个不起眼的侍从。
但他深知对方尊贵的身份，足以另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惊叹。
“伊梵维尔。”
听到这陌生的声音念出他的名字，伊梵揭下兜帽，他被禁锢于阴影之中的视线豁然开朗，却发现那个意特里安的新王正好站在他面前。
那人穿着玄色织锦的长袍，很高，脊背挺拔，褐色鬈发随意散在肩头，头顶上并没有带着王冠，但那迫人的王者气势还是在举手投足间挥洒自如。
“很高兴见到你，伊梵王子，欢迎来到洛瑞斯提利斯。”莱文迪诺伸出右手向他问好，蓝色的双眸似大海般深邃无垠，面上却没有一丝波动。
伊梵也伸出右手与莱文迪诺相握，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眼前的君王。他不是意特里安的臣子或是民众，无法像葛林里夫那样卑躬屈膝，但他确实也早已不再是一个王子。
“陛下，拉尔迪洛克早已没有拥有一个王子的资格。”伊梵收回右手，他平静的反驳似乎已经在心中默念数遍，但语气里却有近似于偏执的排斥。
莱文迪诺不置可否，他回避了这个话题，转而去问葛林里夫一路上的见闻。
即使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和这个亡国的王子再无交流，伊梵也没有表现出被忽略的恼怒，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威严的君王或是在屋子里悠闲地踱步，或是随手翻看葛林里夫的医书，纤长浓密的睫毛再也掩盖不住那锋利的敌意。
事实上，莱文迪诺并没有停止对他的观察，他的目光正有意无意地查看着伊梵的动静，耳边飘过葛林里夫公整严谨的陈述，就像幼时在枯燥的古文课上出神冥想那般。
阳光从厚实的窗缝中挤出来，严丝合缝地嵌在屋子里每一个力所能及的区域，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缓慢旋转，那双摄人心魄的紫色眼眸就在角落里射出半片眸光，倨傲，冷冽，像刀刃般锋利。那美得让人心惊的五官也表现出不可思议的凉薄，如斧凿雕刻出的坚硬。
他刚才握在掌心的右手，纤瘦却有力，指尖和虎口遍布惯用刀剑的薄茧，这个少年看起来仿佛是一只手就能捏碎的脆弱，骨子里却包含着太多让他不安的倔强。
日转西斜，莱文迪诺听完葛林里夫的陈述便准备离开。
葛林里夫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出门外。
“好了葛林，把你未说完的话一并告诉我吧。”莱文迪诺停下脚步，沉声道。
葛林里夫想起在哈拉托看到的信件，不由得面露凝重：“希斯赛尔已经知道您派我去往哈拉托的事情，恐怕近日内必有变动。”
莱文迪诺了然地点头，他回望了一眼仍留在屋内的伊梵，低声说：“这几日别让他出门，这副长相在王宫里太过扎眼了，你要费些心思，葛林。”
“我明白。”
从元老院的会议厅里出来的时候，希斯赛尔看了一眼天边的云霞，火红鎏金的云层嵌进灰蓝的天幕里，西边半轮钩月已经若隐若现。
他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步入大殿，莱文迪诺正端坐在王座上等他。
“陛下。”希斯赛尔右手抚上左肩的金盾徽章，只微微躬身以表示对国王的礼节，高昂的声调仿如一声讥诮。
“大公爵如此心急地要见我，所为何事？”莱文多诺冷漠的语气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却丝毫没有表露出自己的不满。
“陛下，您登基已有几日，按照体制，应该是为意特里安择定一个王后的时候了。”希斯赛尔答道，“元老院为您选出了几个合适的人选，除了各方领主的女儿，还有周边各国的公主，臣下希望您能早下决断。”
这个位高权重的辅政大臣抬着头，把一身的骄纵傲兀铺陈在根基不稳的新王面前，他左手拿着元老院的名录随手递给身边的侍从，那张纵然老态毕露却也精神矍铄的脸庞上就浮现一丝冷笑。
莱文迪诺翻开名录就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幌子，这一长排的名字里几乎只有那么一个能够得上意特里安王后的称号，她的身份远比各方领主的女儿来的尊贵，而她所拥有的一切也比任何一个异国公主来得丰厚。
多琳提亚凯拉维斯，草原之王图巴斯的小女儿，布帕草原唯一的公主。
她拥有至高无上的尊荣和数之不尽的财富，这不仅是因为布帕草原丰富的矿产给予凯拉维斯家族的馈赠，更是因为塞其顿之主对布帕长达十余年的庇护。
而他，意特里安的新王，如果和布帕结成联姻，除了能得到取之不竭的财富之外，更可能要面对塞其顿长年累月的掣肘和自己妻子的背叛。
他早就清楚希斯赛尔和塞其顿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却没想到他会借着为他选后的机会那么明目张胆地在他身边安插一个眼线。
莱文迪诺放下手中的名录，在极短的一瞬，他隐去眼中的怒火，开口已然沉稳如初：“很抱歉，这里没有我满意的人选。”
希斯赛尔不满地挑眉，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遭遇拒绝，甚至在埃伦瑟沃特在位的时候，他也从没有得到过这样斩钉截铁的拒绝：“陛下，恕臣下直言，意特里安从未有过一个国王在位半月之内依然没有王后入宫的先例，我希望您不要因个人的喜好而拿体制开玩笑。”
近乎逾越的诘责，莱文迪诺被他咄咄逼人的话语真正激怒，说出的话也如惊天旱雷般地冷酷严厉起来：“体制？那么请您告诉我，意特里安有哪一条体制规定臣子可以在大殿之上对君王的决断如此僭越！”
希斯赛尔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所震慑，他不想承认此刻面对这个刚刚继位的帝王凌厉目光的逼视，竟然有些胆寒。
但他毕竟还有自己的打算，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我为我刚才的表现致歉，很抱歉，陛下，但那都是因为元老院对您婚姻的重视，毕竟王后的身份代表着意特里安的半数荣耀，民众们又早已议论纷纷，实在不能再拖延了。除非您有更好的人选，否则我们只能从眼下的人选中挑出一个。”
希斯赛尔脸上的焦急担忧毕露无遗，仿佛真的是一个为了君王呕心沥血的臣子，但他透着精光的眼睛却掩盖不住那层虚伪的算计。
“是的，我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莱文迪诺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他不动岿然的面庞竟然带上一丝笑意，“很遗憾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名录上。”
“您您说什么？”希斯赛尔接下来的话被生生哏在喉头，但回答他的只是月光下一片冷然的晄白。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14 命运之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