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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朗朗乾坤,半步红尘 ...

  •   当然,我每日要做的,除过被人研究之外,还要花颇多心思仔细研究这个世界的每个细节,师父总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名句不是挂在嘴上说说的,于是在精神病院里的前半个月我都在不断地了解这里的一丝一毫。
      这里所有的病人都必须在八点以前爬起来进行晨练,晨练过后病情严重一些的会被带到自己专门的屋子中去,而像我这般只顾冥想的则会在吃过药之后进行恢复治疗,其余的时间则用来四处游荡,就算这般身边也常会跟个把护士照顾。
      半月后的一日清晨,精神病院里的天台上正放着《西游记》,引得一众病人的叫好声,我虽不甚清楚眼前会演戏的箱子是什么来头,但这与我们那里的说书客栈也无甚不同,我表示很能理解周围一众脑子不清楚的病人激动的行为,但这并不能代表我能理解眼前男子的行为。
      他用一个非常不标准的马步将我的视线完全挡住,瞠目盯了我一阵后,又将右脚抬起来慢慢搭在左腿膝盖上,抬手在额头间搭了个凉棚。
      很显然,他今天扮的是悟空。
      如果说那天与我说话的秃顶老头儿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的话,那眼前面相姣好的男子就是我认识的第二个人。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换名字,且绝不重样,半个月间,我见过他十二面,他换过十三个名字,像是李刚、凤姐一流,其中还有很多我耳熟能详的熟人,像是李逵、张飞一流。
      而至于他的真名,至今一筹莫展。
      他看我不语,觉得自讨了个没趣,便也顺势坐到我旁边:“你知不知道,明天萧山院要来个响当当的人物?”
      片刻见我不回话,他又道:“你别满不在乎啊,我倒是听说他对研究神经科倒是很有两把刷子,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病。”
      “我没病!”
      “好好好,你没病,我只是想明日他啊若是找上我,你能不能支开他?”
      “为何?”
      他怔住,揪着脸盯了我片刻,才道:“这院里的人都病的不轻,就你稍微正常点。”
      “我本来就很正常!”
      当然,我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面对他当着面的诋毁我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我的目的是想用的实际行动来告诉眼前的男人他并不是香饽饽,不是谁都喜欢往他身上贴的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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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在老院长的殷勤督促下全体病人集合在了大院门口,我随着他站在人群最不显眼的地方。
      待日头缓缓爬上穹顶之时,站在前排的人群首先骚动起来,我随即也扒长脖子遁声而去。只见是只生着轮子的黑箱子,以虎虎生风之势开至院外。
      伴着众人的唏嘘声竟从箱子之中移出一人,我立时大惊,拉起身旁戴面具男子的袖口:“那是什么竟能这般厉害?”
      那个从箱子里出来的男子向这边过来,随着他脚步的异动,周遭众人也呈兵荒马乱的态势,远处那个叫院长的白胡子老头略略慌了阵脚。
      我看向迟迟不说话的男子,不禁有些赞叹今日他在如此慌乱的情形下竟能巍然不动站得笔直。
      我瞥了一眼他脸上一对眼如铜铃,红色与银色相间的面具只好耐心问道:“你这又是作甚?”
      他沉默。
      这时,站在我旁边的一个胖子突地将双手张开,我来不及反应下被他一胳膊撂出半步。
      只听他气势汹汹指过来叫道:“大家快看!奥特曼!”
      我:“”
      虽然不知道奥特曼是谁,但面具兄今日的名字就该是它了。
      他这番话说得大声,引的四周一众目光齐齐扫射过来。
      正午的日头毒辣,院内本聒噪的众人一下子恢复了平静,但在诡异的平静之后,只听得有人操着浓重的绍兴口音叫道:“奥特曼打小怪兽!”
      这一嗓子就如同是压在水坝上最后一根稻草,随着这一声的到来四周的病人纷纷喧哗起来,场面一度混乱,花白头发的院长气的两眼发红,叫来护士门安抚民众。
      无意间我却望见方才从黑色箱子里出来的男子朝我这边看过来,我心中微沉片刻,但转而心花怒放:其实当今皇上短发无须的样子也是很耐看的,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师父安排的任务会这么轻松。
      我故作深沉地朝他抬了抬下巴,想着下一步该怎样说服他与我回去。
      但这样的兴奋感还没过去我便遇到了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我该怎么说服他与我回去?
      我过来之前师父曾说过,之所以让我过去是因为“一粒药”必须是人心甘情愿才可发挥效力,若是强行灌下那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师父为了怂恿我来这里还面不改色地说我是他收的最优秀的徒弟,什么冰雪聪明,果敢机智,英明神武,能用的好词儿一个不落。
      自我拜师以来,他老人家从没夸过我半句,说的永远是奚落我的言语,可以说我从小就是受着师父的一路打击,久而久之便对什么都不甚上心,女红平平,文采平平,武功平平,就连性子也没有什么惊涛骇浪,江陵县中但凡认识我的都说我是泰然自若,而我爹一般说我是皮糙肉厚,不求上进。
      我爹他一直对我寄予厚望,他常对我说的一句话便是:“乾儿,你娘死的早,你该更上进才是。”
      于是“乾儿,你娘死的早。”这句话便成了我爹劝进我的一般句式,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说的,我不甚明白,后来仔细考量了一番,这句话该是在十年前我娘突然暴毙的那个夜晚,我爹将躲在被子里啜泣的我搂进怀中,说了句:“乾儿,娘死得早,你该坚强起来。”
      那夜的雨下的格外大,像是要将世上所有的污秽带走一般。
      自那以后一直到现在,我统共哭过两次,一次是将我从小带到大的严妈的离世,还有一次便是敬修的无辜枉死。
      那日师父一张嘴在我耳边絮叨了许久,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再加上他老人家的软硬兼施,我本就蠢蠢欲动的心一跳,张嘴就咬到舌头:“好!”
      说到底,我是想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给我爹看看,让他知道我再也不是那个只顾躲在被子里叫人安慰的女孩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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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整天的喧闹,入夜后神经病院里显得安静的有些诡异,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却无意间想起了来这里之前师父曾说若是遇到危险便叫朗朗乾坤云云,想着试一下说不定真能叫出个土地公来。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叫道:“朗朗乾坤”
      等了片刻,无人响应,于是我又憋了口气,稍稍大声地又叫:“朗朗乾坤”
      漆黑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弱弱的声音回荡。
      由于为了方便管理,院里病情较轻的病人晚上都睡在一间屋子里,此时我四周的数十张床上都躺着已经安然入睡的病人。
      我心下计较一番,决定再叫最后一次,于是有提高了音量叫道:“朗朗乾坤!”
      “噗”
      躺在我旁边床上的人对着我放了一个闷屁,我大窘。
      师父的话果真不能相信,当年他就是用一块糖骗我拜师,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一点长进都没有,竟然还相信什么“朗朗乾坤”能搬来救兵,真是扯淡!
      就在这时,我眼角却扫上了蹲在角落里的一团黑影,方才我叫第一声“朗朗乾坤”时它明明是在房间右边的角落里,现下我喊完了,它却跑到了房间左边的角落里,我定睛细看,它果真在慢慢移动,并且离大门越来越近,之后在门边消失不见。
      此时我好奇心肆起,悄悄掀起被子也沿着墙角溜了出去。
      屋子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向右边走是护士值班室和通往二楼的楼梯,左边是一扇门,门外是一个小花园,天气晴朗的日子里院里的病人常常坐在花园里接受心理治疗。
      我想也没想就向左推开了那扇刷着红漆的陈旧木门,为了不让它发出响声,我特意向上提着把手。
      屋外有清风拂面,繁星淡光,与走廊里的晦暗成了对比,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我借着星光顺路而去,穿过房子前面的一片花丛后果真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它正停在十步开外的一棵巨大的榕树下。
      我提起裤摆一步步向黑影靠过去,直到走至他靠着的树后,这才发现那团所谓的黑影原来就是爱换名字的那位兄台,而它却好似并没有发现背后的人一般,还在专心致志地看着老榕树上的一片漆黑发呆,嘴里还叨念着什么。
      我好奇地伸长脖子细听,却只听到他最后的一句:你的波浪洪涛,都漫过我身。
      我皱眉,他今天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叫什么基督的,于是我走上前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不理他一脸惊讶的眼神自顾自地坐在他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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