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传奇》湖坨坨

81、81

　　空气里的花开得更盛，水草生长更急，长着黄黄毛边的月亮，开始泛白，《声声慢》越来越慢，绿衫轻扬，美人越来越惊艳。
　　衬衣脱去，空气里所有的幻觉全部散去。
　　眼前，一条条伤痕，像小蛇，像蚯蚓，像蜈蚣，丑陋，恐怖，张狂。
　　金瑟瑟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她的手轻轻抚摸那些伤痕，抚摸那蛇，那蚯蚓，那蜈蚣，她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得多痛啊......”
　　就好像那蛇在咬她，蚯蚓在啃她，蜈蚣在蜇她。
　　就好像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她痛砌心扉，呼吸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的头俯过去，唇落在那些伤痕上。
　　顾且蓝眼神如海深邃，他缓缓托起她的下巴，露出她那张悲伤的脸，但却惊人的美丽，眼睛布满云雾，云雾里全是他的影子。睫毛轻颤，是云雾的翅膀，是他的影子的翅膀。鼻尖红红的，是悬挂在枝头的红果子，她的嘴唇微微张开，欲语还休，唇色红润柔软，布丁一样，有着甜蜜的味道。
　　......味道。
　　像被蛊惑了一般，顾且蓝低下了头，唇落在她光洁的额头。
　　真的是甜蜜的味道，有着清冽的香。
　　金瑟瑟闭上了眼睛。她的舌头感到的是百年红酒的味道。
　　这个吻发生得如此突然，却又如此自然。
　　若春来花开，夏来蝉鸣，秋来果熟，冬来雪飞一样自然。
　　不雨花尤落，无风絮自飞，一切水到渠成，却又不沾人间烟火，像心与心的交流，不带一丝欲念。

　　温衍在得趣屋独自下棋。左手跟右手下，怡然自得。
　　池城是他的，兵马是他的，天下一局棋全在抬手间。天下可大可小，大到万事万物，无所不容，小到一片落叶，一滴泪，一个女人的眼神。
　　温衍想，一个小小的天下足够，它必须像一个葫芦，里面装柔情，全部胜水，里面装春色，全部如花，里面装女人，全部是她。
　　余瞳进来，觉得有趣，“左手赢还是右手赢？”
　　“不能偏心。”温衍左手兵五进一，右手将四进一。
　　平局。
　　“有一个消息，你肯定感兴趣。”余瞳有些神秘。
　　“与瑟瑟有关？”
　　余瞳笑了，温老大感兴趣的事大概也就是与金瑟瑟有关的事了。
　　“那个离无极来了大京都。”
　　“哦？”温衍果然来兴趣了。
　　奇人异士他不是没遇到过，能把他的字测得这么神的，只有此一人。
　　“我让人约见，那老头极牛逼，不说见，也不说不见，只说随缘。”余瞳苦笑，“我最烦的就是这两字，让人郁闷，让人生气，偏偏又发作不得。”
　　温衍也笑了，“这人有意思得紧。随缘二字本是佛教理论，如来之藏不变随缘，随缘不变，随拈一法，无非法界。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在凡不减，在圣不增。他一道教人士，开口随缘，是在调戏释迦牟尼还是调戏太上老君？”
　　“要不我让李卫三把他抢来？到了大京都这块地盘，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
　　温衍瞟了他一眼，“这就是李卫三的主意吧？”
　　三句话不离混混本色，怕的是想仇当初被宰之仇吧。
　　余瞳嘻嘻一笑，自是默认。
　　“这事别操心，我自会去见他。”

　　当晚，金瑟瑟在数顾且蓝身上的伤痕。
　　谢长风在整理顾且蓝的材料。
　　易恩恩帮顾且蓝在找女人。
　　温衍见到了离无极。
　　离无极住的地方极为荒凉，是一个久无人居的四合小院，虽然被清理打扫了，但还是闻得见阵年的树叶腐烂的霉味。
　　在小院里，温衍见到了很多达官显贵之人。大多是上了岸的流氓，大多相识相熟，甚至曾经一起喝过酒，搂过姑娘，逛过梨园，斗过蛐蛐。
　　见到温衍，纷纷笑着招呼。
　　温衍随他们坐下，院子里石头做的桌椅很多。
　　“见不到？”温衍问。
　　“也不是，看谁得他眼缘。”
　　有人一脸茫然地从屋里出来，竟然是元桢，见到温衍，哈哈大笑，“温老大，你也迷信？”
　　“你不信？”
　　“不信。那老骗子一见我就说不得眼缘，让我回家种菜去，什么不得眼缘，分明就是故作高深！”元桢后悔不迭，不该来呀不该来。
　　“你跟他说过你的菜园子？”
　　“我无缘无故跟他说我的环保蔬菜做什么。”元桢说完，突然一怔，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还认为是老骗子吗？”温衍笑。
　　“奇了，让我回家种菜，他怎么知道我种菜？”元桢朝屋里望去，虚掩的门，人又一个出来。
　　元桢迎上去，“老兄，你得不得眼缘啊？”
　　“谁知道？我一进去，就让我走，说半年之后若愿意，再来。”那人摊摊手，苦笑。这么欠扁的道士，真想半夜三更摸门而入往他头上套个麻袋胖揍一顿！
　　元桢唏嘘，“好有玄机啊。”
　　温衍眉毛轻展，“恭喜你，半年之后日出云开，你所问之事迎刃而解。”
　　那人惊喜，“原来是这意思？”于是喜喜欢欢地走了。
　　元桢对温衍说，“你竟然还有要问的事，我以为你无所不知呢。”
　　温衍懒懒地倚在石桌上，“只要不是金刚，都有个三灾八难，只要不是哲人，都有些疑难困惑。我跟你一样的，不是金刚，也不是哲人。”
　　元桢大笑，乖乖听神仙的话，回家种菜去了。
　　院子里陆陆续续地进去又出来，最后，院中只剩下温衍一人，他既不进去，又不走，闲闲地听风，赏月。
　　荒凉的院子里，风有野生的味道，月也有野生的味道，温衍突然发现这真是一个好去处。
　　于繁华中拥幽静，于满目人造风景中寻天然。
　　世外孤岛，若有几棵桃花，就是黄老邪，在桃花树下吹碧海朝生曲。
　　幽深洞府，心生媚惑，就是狐狸精，这个时候正好爬上墙头，勾/引隔壁的书生。哦，这个年头，大概没有纯粹的书生，不过，若把瑟瑟那只狐狸精放在这里，他愿意住到隔壁去，当一当书生，以后，生一窝小狐狸和小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