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陆黎

1、第 1 章

　　男孩子没有认真在听段然的授课，歪着脑袋，脚支在书桌的隔板上，靠在大椅子里身子离书桌远远的。这让坐在左手边的段然很不舒服，书本放在桌上对方肯定是看不清除上面的内容的，把书支起来讲又累又有讨好他的嫌疑。

　　段然时不时停下讲解转头问他，明白了么。那个孩子“嗯”“知道了”之类得哼一声，在段然接着讲下去的时候会偶尔打几个夸张的哈欠，段然翻页时还会大幅度得伸个懒腰。他肯定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但是段然毫无办法。

　　段然的第一个家教对象，是个初中一年级的女孩子，完全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叽叽喳喳和段然在家教时段说卡通漫画还有明星，段然对这些没有兴趣，也不了解，一个下午插上几句话都不容易，更别提把伶牙俐齿的女孩子从兴奋中拉回课本中来。可怕的是那家的家长会站在半掩的门边监督上课，多少会误会到是段然在带坏孩子，一来二去他便失去了第一份家教工作，还很羞愧觉得自己没有对那家的小孩子负好责任，白白拿了别人几周的家教工资。

　　接下去的几个家教，段然也慢慢熟门熟路了，适当的和这些孩子交流一下，重点还是把任务完成，不管那些学生多么不情愿，自己还是要做出努力和严肃的样子。段然觉得每个周末去家教，对他来说是件十分费力费神的事情，但是却没办法潇洒得停止这些兼职。

　　时间慢慢过去，段然仍旧在教授过程中唱着独角戏，男孩子已经有点不耐烦，对段然的询问只用“行了”之类打发人的话来回答，手里把玩着手机，或许在算结束时间，也就差没当着段然的面打游戏了。除了段然的口里不断蹦出的枯燥的英语单词和句子，书房里实在是很安静。

　　段然讲到第五课的时候，少年已经坐不住了，霍得起身要离开书房。

　　我去喝水。少年说道，双手插着裤兜走出门去，段然想我讲了一个多钟头都没带有一口水喝的，这少爷稳稳坐着倒是先渴了。

　　段然在书房等，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书桌上摆着一帧照片，是两个年轻男人，穿着休闲，背着大背包，都戴着墨镜，大概在旅行，在阳光下笑得很欢，刚出去的那个男孩子肯定不是其中一个。

　　大概是那个刘先生吧，不知是这家的什么人，段然这么想着，听见外面的门响，有人回家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进来书房。男人进来就向段然伸手，笑的样子很好看。段然想这个男人应该是照片里穿灰T恤的那个，虽然他现在穿着的是西装。

　　你好，我是刘文砚，小坤的舅舅。那个男人向段然自我介绍着，握住了段然下意识伸出的右手，他的手干燥而有力。

　　你好，我叫段然，是XX家教中心介绍来的。段然觉得刘文砚来的挺不是时候，自己在书房里自在得坐着，要家教的对象去喝水半天没有回来。
　　“小坤有点难相处吧？”刘文砚摆摆手，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刘文砚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气度，或是说气质，这让段然有些紧张，笑笑说还好。

　　“小坤是从我们老家转来的，那边的教育和北京不大一样，所以他还得适应一些时间。”刘文砚说这些的时候，小坤从门口进来，看见两个人坐着说话，就站在了那里。

　　“行，小段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刘文砚站了起来，“小坤你在家里坐一会儿，等我送小段老师回去，咱们再出去吃饭。”

　　刘文砚看着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模样，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段然这种年纪所缺乏的沉稳与自信，段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摆手说不用送，小区门口就有公车。他在其他家教的学生家里，受到最大的礼遇只是被送到楼内的电梯口，他也不想在家教的过程中和人有什么瓜葛，总之这只是短时间的教学关系，他只要拿到钱、尽到义务就好。

　　刘文砚拍了拍段然的肩膀，笑着说自己还要去见段然学校附近的一个朋友，正好顺路，不会麻烦到。段然才和他一同出了门，上了车。

　　路上刘文砚问段然老家哪里的，段然说是浙江，刘文砚就笑了：“真是好地方，你们浙江的男孩子是不是长得都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

　　“啊？”段然正看着车窗外三环路上嗖嗖跑的小车，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头盯着开车的刘文砚看。

　　“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呢吗？”刘文砚笑着看了段然一眼。

　　“呵，”段然长得很白净，鼻梁很挺，衬得眉毛眼睛十分清秀好看，段然喜欢平时和打打篮球，每周游泳课还练得很勤，个头不矮却也不是特别的健壮。细皮嫩肉是形容女孩子的词语，段然觉得好笑。

　　刘文砚接着问段然一些在北京有没有习惯、学习怎么样之类的，段然话很少，昨天晚上在院里边的宣传部做运动会展板到一二点，早上很早就爬起来去田径场占观众席的地，下午强打着精神给那个小坤上没营养的课，现在都快撑不住了。

　　这天是周六，路况还算好，Y大的东门口倒是堵满了车子，在段然的要求下，刘文砚只把车子停在Y大的门口。段然要下车的时候，刘文砚立马拦住了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两百块钱来，说是今天家教的费用。

　　段然有些不好意思，脸有些热，他至今对别人当面把钱给自己的举动还是不习惯，说：“刘先生，今天是第一次，试讲不满意不收钱的，和家教中介说好是50块一小时的，而且今天还没讲到两小时……”

　　“我可当你试讲通过了，那就下次一并给你吧。路你都熟了吧？可能我不在家，小坤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