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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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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含愁峰的时候,果然不出癸已所料。那只风生兽乘著东南微风到了含愁峰。
悬崖陡峭,知道自己无路可走的风生兽焦急的踢踏著前肢,纯银的毛发在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射下,银光闪闪。
“它很美吧!”癸已松开了抱著东曦的手:“我找了好半天才遇到的。”
东曦怔怔的不说话。一脸的惊讶。
原来……风生兽,就是这般模样?
这……完全不是他想象中温驯的风生兽!□□的兽角盘旋向上,强大而有力;健壮的身子,让人惊叹;一身纯银毛发,熠熠生辉……
它根本就像是风神飞廉所幻化的风兽。
自己,真能捉住它吗?不能用法术,手无寸铁的自己,要怎麽捉?
看看它傲然的姿态……
“似乎,不太容易降伏呢。”东曦喃喃自语。
“怎麽,怕了?”癸已双手环胸,好笑的看著刚才还信誓旦旦的东曦:“若怕的话就不要勉强,毕竟是不能使用法术,很容易出差错,更何况,你只是个孩子。”徒手搏能有几分能耐?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东曦冒著险。
带著他来,也只是因为想让这孩子也看看平时决不能见著的风生兽而已。
自己真的就这麽不被他看在眼里麽?就因为,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孩子?
对癸已的话感到气愤,一想到从刚才起自己就一直被叫做小鬼,东曦咬牙,“我的名字叫东曦!不是‘小鬼’或‘小孩子’!”
“东曦?”癸已眉梢上扬。刚才第一次听到这小鬼自报姓名时他就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
“还有,我已经有了神位,不是小孩了。请帝君不要老当我是小孩。”
哟,呆呆的小豹猫是在生什麽气?口气这麽冲。不理解的眨眨眼,癸已决定听下去,看他到底想说什麽。
“最後,我要说,我不怕。”右手紧张的握成拳,东曦顿了顿,接著又说,“因为我要把它捉来给您,真的,因为是要给您的,所以我不怕。”最後这句,东曦说得有些小声,但倒也还算中气十足。
这小鬼,说什麽呢?癸已一愣,侧身看著东曦满脸的坚定,挠挠头,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小看了这总是动不动就一呆一愣的小豹猫?
“好吧,小…呃,不……东曦,不管怎麽说,我们还是先捉这只风生兽吧。你知道该怎麽捉吗?”
摇摇头,东曦又是一脸呆呆的。
“这样好了,你把它赶到悬崖口,然後我再用散华鞭捆住它右前蹄,一旦碰了它的右前蹄,也就是降伏它了。风生兽的右前蹄的命门。”边说,癸已边将缠在手腕上像臂带一样的散华鞭解下。
“它不会跑?”向前走了几步,东曦不太确定的回头。
“这里没风,它跑不掉的。除非它跳崖,不过风生兽一向外刚内柔,绝不会那样的。但它若是从悬崖两边跑过去,那就是你的事了----拦住它。”
是吗?是他的事。
於是,不再犹豫,东曦小心翼翼的向那只风生兽走去。
悬崖仅有两米宽左右。似乎知道他们要如何对付自己,风生兽开始不停嗷叫,不停的抬高了身子试图用前肢的踢打来阻止东曦的逼近。
後面已经没路了。
最後它决定孤注一掷,硬闯。两边有空隙。
早已料到风生兽会从两侧逃走,一见风生兽开始不要命的撞过来,东曦早有准备的扑了过去。悬崖不宽,东曦太用力,风生兽虽然又被逼了回去,可是悬了大半个身子在崖外的东曦,却是重心偏前的跌出了悬崖。
“小鬼!”癸已惊呼。追上前去只来得及看见东曦坠崖的衣角。
下坠的感觉,不太好。逆风凌厉的吹得脸颊生疼。两手抓不住可以使自己停止下坠的东西,下坠的速度很快,有冷气灌进了口腔,东曦几乎窒息。
是要死了吗?
要死了吗?
不,不能死,他还没帮东青帝捉到那只风生兽!
东青帝,东青帝。
不能死。
左手臂上传来一阵火辣的痛,有什麽东西缠住了手臂。下坠的感觉猛然停止。
有些艰难的抬头,东曦瞪大眼睛,晕眩於一片红色中。
一条散华鞭的距离隔著他和癸已。癸已一手扒住崖壁上的一个石块,一手拉著缠住东曦的散华鞭,在悬崖峭壁上,左右摇晃。
他……竟为了救自己而不要命的跟著跳了下来?这里是不能用施法的啊,要是掉下去了,死的会是两个人!
看著红影摇曳,东曦感觉心脏出一阵湿软,有什麽东西,终於在那里扎了根。
“帝君,您快松手,您也会一起掉下去的!”东曦仰著头请求。
癸已不为所动,不过脸上却带著淡淡的笑:“喂,小鬼,你说你叫东曦是吧?”
这种时候……为什麽这样问?
“你要是死了……帝俊会杀了我的。”癸已淡笑著揭露答案:“天宫的九皇子,我可不想死在你父皇的昆吾剑下啊。”刚才他就一直就的东曦这名字甚是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直到看见东曦坠崖,心中一阵惊慌才是回忆起了一些他并不在意的事情。
日神,东曦。天宫大帝,帝俊的九子。
“好了,别发愣了,快顺著散华鞭上来。”见东曦久久没动静,癸已向他大喊。
闻言,东曦无力的摇了摇头。刚才扑倒在地的时候,他右肩被崖口硬石撞伤了,使不了力。
“您快放手吧。”他哀求。死他一个就好了,不要让那人也和他一起陪葬。
“小鬼,你真得很倔诶。”癸已说完这句,不再顾东曦的话,单手开始圈缠散华鞭企图把鞭子收回,把东曦拉上来。
正在这时,因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峭壁上被癸已扒住的石块一阵松动,脱离了峭壁。
来不及细想,脱离峭壁又开始坠落之时,癸已将手中散华长鞭使劲一拉,硬是把东曦拉高带入了自己的怀中,将他护在胸前。
“这下好了,咱们就一起飞吧。”癸已一脸得毫不在乎。
逆风跌过一片云浪雾海,一身红色被吹得狂肆飞扬。
知道癸已将自己护在怀中,东曦将脸紧紧地埋在他颈间,贪婪的汲取著他身上的温热体温和淡得几乎无味的水样清香。左臂经过纱衣缠抱上癸已削瘦的腰身。
心中的某种念头变得无比的强硬。
再也不要让他这样护著自己。护著他,自己一定要变得能够保护他!
护著这只,狂傲,不羁的,红色豔鸟!
东曦是被浸骨的寒冷惊醒的。
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封顶的晶莹雪白。再定睛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是一片如蔓藤一般从两边顺著树枝干缠高的冰晶挂柱,其间,还有一些乳白液体从倒挂的冰柱上滴下。
动了动身子,有些浮动感,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在一个寒潭中。肌肤感受到一股冰凉的粘稠感。挣扎著起身,东曦惊讶於放眼望去的一片白色世界。除了白色,这里再无其它。
这是什麽地方?双手捧起有粘稠感的乳白池水,东曦发现,这乳白池水中竟似浮有细微透明的发光颗粒,形状似泪。而自己撞伤的右肩……没事了?
自己没死。
对了,那东青帝呢?很明显的,这里除了白色,并无其它。
没有红色人影!
想起刚才将自己护在怀中的东青帝,东曦心中惊慌万分。急忙跑出寒潭,要去找癸已。
“看样子,你没事了吧?”身後突然传来人声,叫住了东曦。
东曦回头,“帝君,你没事?”
“我能有什麽事?”见东曦大惊小怪,脸色变得飞快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癸已失笑,“我们运气好落到了这边来。要是不落在这里,我才真要烦恼了呢。”
听这话……难道……
“帝君早就知道这里?”
“这里是韵华山的山脚,这儿是葬情潭。”
“什麽?”葬情潭?什麽怪名字。
“就是上任北灵帝殒命的地方。而且因为当年有人在这里下了无上咒,所以这里死不了人。再重的伤,就算气已经断了也行,只要在这潭中泡上一会儿,就没事了。”走到葬情潭边蹲下,挽手捧起池水放在唇边浅尝,癸已低著头,红发挡住了他的脸,东曦看不清他的表情。“你知道吗?这潭里的水……苦涩的无法下咽。就像人的眼泪一样,可它却比泪还要苦,还要涩上千万倍。”
“北灵帝?是北方天帝?”
可为什麽,会是葬情呢?
最後这句,东曦没问。癸已已经抬头,脸上仍是淡淡的笑,可那笑中,分明是多了一丝苦涩,淡红色的双眸,也有些失神。
是因为知道,为什麽要葬情吗?
这是东曦第一次见到如此黯然的东青帝,可是他不知道,往後千万年的纠缠中,这样苦涩黯然的东青帝,遍寻都是。
“东曦。”
“嗯?”
“答应我,好吗?答应我,无论以後会发生什麽事,都不要责怪和怨恨任何人。就算天崩了,地裂了,也不要,不能怪任何人。因为,我们是神!人到了绝境,可以求神,可神到了绝境,只能求自己。我们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去责怪任何人。”
在葬情潭边,癸已轻轻抚摸东曦湿漉漉的黑发。“好了,走吧。虚红或许已经找到我们。”
语毕,癸已转身离去,豔色的红发在空中划了个半弧。
“神……不能求神吗?”东曦追上了他,拉住他的红色纱衣袖口。身上的冰水嘀嗒嘀嗒的在白色地面上留下水痕。
“难道你不知道男儿当自强吗?”癸已咧嘴。
这小家夥,还真是满可爱的。苍奕那家夥真是好运,有个这麽可爱的侄子。
“快走吧!”说著,就伸手去拉东曦扯著自己衣袖的手,将他牵到掌中。
知道癸已是在敷衍自己,东曦也不再说话,只是任由他牵著自己,感受他掌心的温暖。
“你的手还真冰,跟冰块似的。可得要快些回去才行,冻坏了可不好。”癸已在前面低语。
“帝君!”牵著东曦出了葬情潭,癸已就被一道清亮威严的女声喝住。迅速换上一张殷情至极的笑脸,癸已在东曦诧异的神情中仰头向空中火红赤渊鸟虚红背上的青衣女子打招呼。
“嘿,碧瑶,好巧啊!你怎麽有空来韵华山玩啊?”
“若不是帝君放出紫金蝶召唤宝贝坐骑,碧瑶怎麽会有空寻到这儿来玩?”碧瑶凉凉的说著,虚红清鸣一声,稳稳的扑哧著降到了地上。
从虚红身上下来,碧瑶的视线落到了癸已身後,模样狼狈,浑身湿漉漉的银衣少年身上。
他是谁?竟让东青癸已一路牵著走。
看出碧瑶询问的眼神,癸已也答的顺口,“他是苍奕的侄子,帝俊的九子,日神东曦。”
随後,他又转身在东曦耳边悄悄地说,“这长得虽美豔可脾气不太好的人是九河神女,碧瑶。”
“原来是九皇子。”碧瑶朝东曦点头致意,视线又回到了癸已身上,眼中,莫名精光隐约闪烁,“帝君,您想办法自保吧。”
“啥?”没头没脑的……这是什麽话?
“蟠桃宴上,您久未现身,东王君就问起了您的去向。您要知道,昆仑的仙子们可不比华清宫的仙子,您的行踪,她们全说了,说您到韵华山来捉风生兽。东王君震怒了,直说你太乱来。”所以才派她出来寻人,中途就遇见了被紫金蝶召引的虚红。这次,她是像帮也帮不了了,“鬼後帮你求情也被东王君给迁怒了呢。”
“碧瑶,”癸已终於知道她眼中闪烁的是什麽。“你在幸灾乐祸!”
“谁让你要这麽乱来?出了事怎麽办?”碧瑶被癸已一吼,也开始大声嚷嚷,像平时与癸已相处的模式一样,完全排开了君臣之礼:“你倒是说说看,要是今天你出了事,这东方天地可是要怎样才好?明明韵华山就是险地,你还要来捉什麽风生兽,这下好了吧,自己坠崖不说,东王君也被你惹火了。现在怎麽办?”
“凉拌!”泄气的甩开东曦的手,癸已愤愤地走向虚红,骑上去。
在虚红背上淡淡地看了一眼表情无助狼狈的东曦,最後他轻声叹气,对碧瑶说,“你送他回去吧。要快些给他换下那身湿衣才行。”
然後就像上次一样,乘著火红大鸟,头也不回的向东方飞去。离开。
像一只遭遇了骤雨的蝶,翩然一栖,尔後又蓦然离去。
毫不……留恋。
随著癸已的离开,东曦感觉自己不仅是身子,就连心,也凉了几分。
自己对他而言,无足轻重,是吗?
可以走的,那麽潇洒……
“九皇子,我送你回去吧。”碧瑶向著一脸怅然若失的东曦笑道:“帝君就是那样的,急率得很,你别介意。倒是你真得赶紧换下那身湿衣才行。”
“嗯,有劳神女。”
与碧瑶一同乘螭龙离开,东曦急切的期待著与东青癸已的下一次见面。
可他没想到,再次的相见……
是在三百年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