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串烧》薛缘

2、说好不分手

　　“你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很漂亮，可是被你的眼镜给遮住了。”
　　“没办法啊，我有沙眼，不能戴隐形眼镜。”
　　“你的鼻子很小巧，可惜不够挺。”
　　“说了戴着眼镜嘛，鼻子都给压扁了。”我再次重重地申明。
　　“你的嘴巴很小，可是嵌在你的圆脸上就显得太小了。”
　　“知道我的脸部骨架大啦，哎你见鬼了不是，一直找我的缺点到底想干嘛？”
　　“知道你有那么多缺点，就不会想要你当我女朋友了。”小西皮皮地笑着。
　　我瞪着他，不会吧，这家伙又失恋了？“早就说过我不可能成为你的下一个目标的，况且你跟一班的林雪敏才交往两个月吧？那么快就搞分手，超人啊你。”
　　小西仍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不是说女人如衣服吗？你们女孩子换衣服一天两件都有可能。”
　　“那你能像女孩子穿衣服一样，今天穿过了，过几天再穿吗？瞧你用的什么比喻？让你曾经追过的女孩子听见了不狠狠K你一顿才怪。” 这种人，我连朝他翻白眼都嫌费力气。
　　小西鼓了鼓两腮，重重吐出一口气，“静雨，别把我说得那么坏嘛。”
　　“女性的天敌，既然甩了人家就不要露出一副落寞的表情，需要别人安慰的应该是你的前女友林雪敏，而不是你这个花花公子。”我一点都不同情他。
　　小西不服气地反驳：“我每一次都是认真的嘛，可你也知道，一旦新鲜感过去，就什么都不对味了。”
　　“想想有那么多女孩子上过你的当，我就恨不得踹你几脚。”
　　“静雨，我没救了……你救救我吧？”他像只哈巴狗似地凑过来，脑袋挨上我的肩。
　　我右手的书本有意识似地朝他脑门拍一下，“闪开啦你，现在那么垂头丧气，明天又会神气活现地跑来跟我说又看上了某个漂亮美眉，我早受够了你的得性了，所以少在我这儿装疯卖傻。”
　　“静雨……你那么生气，是不是在吃醋啊？”他嘻皮笑脸地看着我。
　　哎，又来了，这个自恋狂，我使劲拍拍自己的额头，真拿他无可奈何。“我要是会吃你的醋，早八百年前就酸死了，省省吧你。”
　　“不可爱的女生，牙尖嘴利，怪不得到现在都没男生追你。”
　　“知道我牙尖嘴利还自动送上门，你不是比我更不可爱？”我兴灾乐祸地笑着，“还有，你又知道没人追我？你有你的高标准，别人有别人的低选择嘛。”
　　小西瞪大了眼，惊讶的表情好好玩，“不会吧，真有人追你？”
　　我的心被小小伤了一下，我就那么不堪？“世界上总有一个适合我的人存在嘛，我才不像你，换了一个又一个。”
　　小西咕哝：“你以为我不想好好谈一场恋爱啊？可是每每相处越久，那种陌生感越重，到最后就真的不认识她了。”
　　什么怪逻辑？“你再这么下去，好女孩都不会理你了。”
　　小西又露出赖皮的笑容，“静雨，有你理我就行了。”
　　“我又不是你的避风港，”我故意露出神往的表情，“等我找到我的另一半，就不能再让你依赖了。”
　　“那不成，”小西的眉揪得死紧，“还不如自己收你做女朋友得了。”
　　“好委屈啊，”我朝他吐吐舌，“等下辈子吧你。”

　　其实原本我是很喜欢小西的，哪个女生不喜欢帅哥呢？可是看多了他的花心事迹后，心就凉了半截，这种速食爱情，我还是敬谢不敏。
　　“静雨，你有没有想过做我的女朋友？”那一天小西曾经这样问我。
　　“有啊，刚认识你的时候常想，”我老实坦白，“你不要说我痴人说梦哦，因为我很快就从幻想中回到现实。”
　　“那么容易就放弃啦？”小西一副很失望的表情，“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除了长得帅一点之外，你还有什么好的？”我反问。
　　小西哑口无言，看来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我知道你又会说我花心。”
　　“如果你怕别人说，那为什么换女朋友还是跟换衣服一样快？”
　　“静雨，干脆你做我女朋友算了，我有点怕你耶，也许就不敢再看别的女生了。”小西又好没正经地这么说。
　　“不要。”我甜甜笑着，“因为我要去做别人的女朋友了。”
　　正式荣登我男友宝座的是我们班的翔，一个功课很好长相很斯文的男孩子，我对他，还谈不上什么喜欢，但很有好感。

　　我和翔的交往如涓涓细流，我们善于从小细节中去了解对方，观察对方在想些什么。
　　因为有了翔，所以我决定放下小西，以前虽然跟小西比较亲近，但是他一个女朋友接着一个女朋友交，所以我们之间没什么闲言碎语，但是现在不同了，如果翔不介意，那么他就不是我想的那么喜欢我了。
　　可是我发现，小西最近一直怏怏不乐，也好长一段时间没听说他交女朋友，我有点疑惑，他什么时候转性了？
　　我问小西的室友，想知道他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挫折，听到的答案却让我差点摔倒，“小西说他最依赖的姐姐被别的男生给抢走了。”
　　什么姐姐？我明明还小他两个月哩，有些自嘲，原来在他的生活中，我扮演的是一个这样的角色，怪不得他每次失恋都会来找我。
　　“一开始注意你的时候，还一度认为你总有一天会成为小西的下一段恋情。”翔说，引起我一阵愕然。
　　是吗？“我不是他喜欢的型，他喜欢温柔宛约的女生，脾气好，说话细声细气，而我完全不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受不了的。”
　　“那么他呢？”翔静静地看着我，“他是不是你喜欢的型？”
　　为什么成为男女朋友之后，就一定要去探测对方心底最深处的心境呢？我叹口气，“如果他是我喜欢的，我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翔笑笑，“你是那么与众不同，小西怎么会漏了你？”
　　也许就是因为我带着眼镜、鼻子不够挺、嘴巴太小的缘故吧？

　　临睡前，小西打电话来：“静雨，翔到底哪里好？”
　　“你哪里不好他就哪里好。”我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再花心了呢？”小西的声音有着压抑的苦恼。
　　我笑了，“那天上就要下红雨了。”
　　“你不是总劝我该认认真真谈一次恋爱吗？我现在有这种心情了。”
　　我的心一格登，浮上难言的滋味，“早听话不就好了嘛。”
　　“可是我喜欢的女生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说我该做第三者吗？”小西静静地问。
　　“不知道，那要看那个女生喜不喜欢你了。”我紧握着话筒，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说她曾经喜欢过我。”
　　“曾经不代表现在，你还不是早上喜欢下午就没感觉了？”
　　“可是对她不一样，我总感觉她是我身边的永恒，静雨，你还是听不懂吗？”小西的声音无奈伴着叹息。
　　他身边的永恒？我怔住了，如果他说的是我……“你老是没个正经呀小西，我实在不想听懂你在说些什么。”我挂了电话，而他没再打来。

　　十二月四日是我的生日，想起去年的生日，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小西说他送我的是一个音乐盒，我打开来，里面却蹦出一张鬼脸，胆子一向就蚂蚁那么点大的我当时就吓坏了。小西后悔得不得了，一直跟我陪不是，我好几天才原谅他。
　　今年的生日恐怕不能跟小西一起过了，我想他也不一定还记得，可是没关系，因为我有翔，一个月前我跟他提过我的生日。
　　早上七点，打开寝室门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一束红玫瑰，没有署名，只写着“祝静雨生日快乐”，但室友们都喧哗起来，直说翔好浪漫。我勉强笑笑，却不愿去猜到底是谁送的，因为潜意识里明白，这是小西喜欢玩的把戏，他老是这样追女生，可是……这笨蛋为什么要送红玫瑰？
　　今天是周末，放学之后我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约我去最喜欢的公园看星星，一个约我去中山影城看电影。翔约我看电影我还能接受，可小西是何苦来哉？约女生去公园看星星这招还是我教他的，他这回用我身上来了，为什么他要开始对我用心？只是因为不想失去一个姐姐似的聆听者吗？
　　我选择了跟翔去看电影。电影院里的放的是一部喜剧片，可是我连强颜欢笑都装不出来，翔看了我一眼又一眼，然后我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
　　看完电影，晚餐在肯得基解决，尔后我们就回学校了。翔送我到宿舍楼下时，我看见小西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仰头看着二楼的寝室，原本这个时候，我已经在那里了。
　　翔和我都没出声，他只是忽然抓起我的手，小西像是感觉到什么似地回过头来，看到我和翔手牵着手，他的眼睛都红了。
　　“这么晚了，你在干什么？”我涩涩地问。
　　“我在犯傻！”小西紧紧抿着唇，然后拉高毛衣领，将半张脸都埋进去，转身走了，我从来都没看到过他的背影如此落寞。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分明从小西的眼中看到了眷恋，如果真要等到离开了他才能发现我的重要，那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无意识地绞着手指，我脚尖磨蹭了一下，“天晚了，我……我上去了。”看也不敢看翔的眼睛，我低着头匆匆往楼梯上跑去。
　　“静雨——”翔的声音紧紧地追了过来。
　　我回头，他看着我，良久，才摇摇头，“没什么。”
　　走进寝室，大家都默然地看着我，我疑惑地问一句：“你们又干嘛？”
　　“小西一直在等你，我们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为哪个女生那么执着过，我让他上来等，他也不愿意。”室友丽好小声地告诉我。
　　“他一直都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理他做什么？”我转身放洗脸水，心下却一阵茫然。
　　“其实……我觉得小西比翔适合你耶，跟小西在一起的你永远都是那么活泼有朝气，可是跟翔走一起，就感觉你比较收敛。”丽在解剖我的心境。
　　我把浸湿的毛巾敷在脸上，“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啊？”
　　“小西喜欢你。”
　　“我知道。”我的回答让其他人都愣住了，“要不然他不会每次跟女生分手都来找我，可是这种喜欢如果和他喜欢别的女生的喜欢一样的话，早八百年前他就可以行动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我颓然坐在床沿，“况且这家伙，你们让我怎么相信他嘛。”
　　丽惋惜地摇摇头，“小西开窍了，你却开始钻牛角尖，今晚大家都知道他是抱着怎样不安与焦急的心情在等你的。”
　　“那又怎样？”我几乎是任性地喊一声，“我都有翔了。”
　　对，这是最重要的问题，我不像小西，可以随便地说分手，“如果我跟翔分手而和小西在一起，你们能保证他对我可以保持多久的新鲜感？他的不良记录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
　　“小西说，他从来没送过女生红玫瑰。”
　　我傻傻地站着，说不出话来，对啊，小西一向都送女生清纯百合的。
　　“仔细想想吧，你的天平秤，是倾向哪一边的？”

　　考试时做多项选择题我老为该选ABC还是BCD感到头疼，现在大家要我在翔和小西之间选一个，我更是无能为力。
　　我能怎么办？也许我该等他们之中有人先放弃，毕竟小西是那么容易受其他女生吸引，而翔也因我和小西的关系有所不满，不知道他还忍受得了多久？
　　上完晚自修，在熄灯之前大家都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和小西常坐的花坛边石椅上。直到三分钟前双脚有意识地自动走到这里，我才明白，我和小西长久以来积累的感情，完全打败了翔对我的一份心意。
　　我真是有够坏，翔那么好，我却一直在这边举棋不定，我比较喜欢小西又怎样？小西又不会永远比较喜欢我。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身后绕过来环住我，身后传来熟悉的低语：“终于抓住你了。”
　　我转身，小西幽幽的目光一直在我脸上巡视，“你一点都没变嘛。”
　　“我要变什么？”我傻傻地问。
　　“为了你，我整整瘦了两公斤耶。”小西的语气充满埋怨。
　　我想起有一次嘲笑他又跟女朋友分手时，他说的话，“我也是经过挣扎的嘛，我都瘦了一斤才下这个决定的嘛。”
　　我伸手包住小西环着我的手，“如果以后你对我没有那么喜欢了，那么我们还能回到以前那种关系吗？你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什么话都跟我说的日子是我一直以来最珍惜的。”
　　小西转到我面前跟我对视，“你准备好要跟翔分手了吗？”
　　我静静地看着他，“你值得我那么做吗？”
　　小西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值得的，静雨，我不想跟你多做保证，因为有些承诺说多了反而显得不够真，你摸摸自己的心，到底愿不愿意相信我？”
　　我没有摸自己的心，反而伸手摸了他的眼睛，那里面透露着怎样的真诚啊？
　　我反手抱住他的腰，心下明白，只有他的温暖我才愿意分享呀。

　　我和翔分手了，“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就算你舍得他，那小子也舍不得你。”翔笑笑，谅解地说。
　　“对不起，明明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但是我还是喜欢他。”我好抱歉。
　　“不要给他看别的女生的机会，”翔朝我眨眨眼，“要知道我真的喜欢你，所以他以后如果对你不好，希望你第一个能来找我。”
　　我把翔这话跟小西说了，他听了很介意，“别听他胡说，静雨，我们不会分手的对不对？”他讨好地笑着，不同于他以往的恋爱方式，这回的主导权仿佛在我的手上。
　　我和小西一直都是吵吵笑笑的，但如果他有些过分了，我就会无所谓地摊摊手，“没关系，反正翔说了……”
　　“停！”小西只能懊恼地道歉，“我说对不起总可以了吧？”室友们都说我把小西吃得死死的，我也奇怪，花心浪子终于改邪归正了？
　　“我的花心其实都是静雨你害的，每次会跟女生分手的原因一大半都是因为你，我总会觉得她还不如静雨哩，我只会想和你聊天、只会和你分享自己的心事，也只会记得你的生日……”
　　“那你为什么早不追我？”
　　“……习惯你一直在我身边了嘛，如果早一点知道你是那么的重要，翔想插进我们之间，门都没有。”
　　我笑，甜蜜地将头倚在他肩上，他则一脸严肃。
　　“静雨，我再次重申一件事。”
　　“什么？”
　　“我们绝对不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