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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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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通常用机器人来做家务,智能不错,款式也多,而两种人不会:穷人自己做,因为买不起;富人雇人做,因为拽。王子并非职业,赚不到工资,所以我名下可以动用的钱没几个,但是王子的生活关乎星球的未来和王室的尊严,自有政府出钱,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请最好的老师,还雇了两个侍女,两个啊,奢侈!

      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另一位侍女游红果已经把早饭端进来了。说到吃饭,只有懒人才吃机器厨房或者买快餐,讲究点的还是人工做,有钱人家则会请厨师。
      王宫的厨师必定是厨师里的厨师,用料也会选最好的,是以大臣们经常说:“能尝到淳于厨师的手艺,真是有口福。”

      话虽如此,我天天吃却没什么感觉,大概是胃给养刁了。如今要离开希来,离开早已习惯的口味,难免有些失落,不知日后能不能活这么滋润。
      看那早膳,是蜜豆奶汁角、合意饼和慧仁米粥,配了几样酸咸可口的小菜,便慢悠悠地用了一些。

      多数时候和二妹陈雨芊、三弟傅雨璠一起吃饭,今日晏起,想必他们都上课去了,只剩我一个人无所事事。
      难得浮生几日闲,放松了反倒不习惯,还得花费脑筋来决定怎样打发时间。想了又想,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很久没去南肃山(注1)了,爬一爬活动活动也不错。

      随口问石榴和红果是否同去,两位姐姐连连摇头,直说太累。
      我一直不理解她们,南肃那种小山,爬到顶不过两三个小时,舒展筋骨出点汗而已,偏要说累;我亲眼见过她们购物时走遍大街小巷拎着大包小袋的气魄,谈笑风生、精挑细选,十个小时都走得动,并且穿着高跟鞋——要是我,早趴下了。

      还好她们不会邀我去逛街,偶尔拉着齐学谦帮忙拿东西而已。这么一天下来,学谦肯定会跑到我面前抱怨,多半是浑身上下骨头散架,至少是腿里灌铅脚下踩棉花,然后哎哎呀呀往床上一躺,再也不肯起身,架子大得好像他是王子我是伴读一样。

      我一直怀疑他的辛苦到底有几分是真的,想不通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被两位弱女子折磨到“一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的地步,他就悲愤地让我自己去试试。我权衡一番决定算了,大家兄弟一场,偶尔支使我一下,端个茶递个书不值什么,以身犯险可划不来。

      走进院子的时候,学谦已经笑眯眯地在我的爱车旁等着了。这辆车是最新款的温铎(duo2)498,虽然比不上路霓系列奢华,比不上宏帝系列高贵,性能却非常好,价格也不太贵。时尚的外观、舒适的设计,正是我的宝贝和一般年轻人的梦想。

      早晨明朗的阳光给黑色车身镀上一层微微的蓝,像和风吹皱的湖水,跳跃着动人的光彩。学谦迎上来道了早安,问我是否自己开车,但我今天不想开车,只想专心地看看路边的风景——再过十多天,我就只能在回忆中看它们了。

      车子平稳地前进,隔窗望去是一条条熟悉的街道。各式各样的店铺纷纷打出巨大的招牌和旗帜,五颜六色铺天盖地,吸引着八方来客。
      我下意识地说:“最近王城里似乎越来越热闹了。”

      学谦跟着说:“是啊,连我八万里外的表妹们都吵着要来。难得接一次圣驾,难得出一位皇后嘛!”
      “好小子,你敢笑话我!”
      “王子殿下,冤枉啊,拜托您听仔细一点,那叫崇拜。”
      哼,齐学谦会崇拜什么人?这辈子都不要指望!幸好我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

      或许他并非有意嘲笑,只是“皇后”这个词,听在耳里总觉得陌生。明明说的是我,却又不像,必须反应一下才能回过神,大概要很长时间才能接受吧。
      因为接驾而经济繁荣,说明我正在为拉动内需做贡献。虽然不花什么力气,好歹算贡献,做皇后的优势不是已经体现出来了么。

      不算那些花花绿绿装饰品的话,希来的建筑以浅色调为主,白色居多,只有王宫正殿是明黄色。远远望去,雪白的民居沐浴在淡淡的阳光下,懒洋洋地打着盹;回头看看,昭德殿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既威严又亲切。这就是素雅的希来城镇,我的家乡希来。

      不久,车子开出王城,窗外变成一望无际的萆荔(注2)田。墨绿色的叶子挨挨挤挤,浓得化不开,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好收成;一条条水渠纵横流过,飘起淡淡的雾气,恍若童话里的仙境。这就是静谧的希来田园,我的家乡希来。

      很快来到南肃山脚下,在地下停车场泊好车,我们俩随便挑个地方开始往上爬。南肃是王城附近最高的山,人们郊游踏青的好去处,多数人喜欢直接驾车上山,也有人搭乘观光自动梯,这般行径固然迅捷,却已寡淡无味,我一向深以为憾。

      步行登山者也是有的,政府还修建了平整的台阶路,便于民众行走,但我从来不走那个,认定不追求翻山越岭之乐的人有老弱病残嫌疑。跑这么远来走台阶多无聊,还不如守在家里爬楼梯,既安全又省事。

      只要我领头,一向是钻树林走小路,披荆斩棘,哪陡走哪,弄脏衣服刮破手指稀松平常,这才叫爬山,锻炼的是技术!幸而如今长大了,也走得多了,自然知道什么样的石头可以踩,什么样的树枝可以抓,不至于弄得灰头土脸地回去。

      说起爬山的爱好,我是从父妃那里继承的。小时候,他总带我出去爬山,周围大大小小的山都爬遍了。我年纪小体力差,走到一半不肯走的时候,他就大笑着蹲下身,背起我继续前进。趴在宽阔的肩膀上,顿觉视野开阔,又不用费力走路,心里总是美滋滋的,有时候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现在想想真幸福。

      时光匆匆过去,一晃就是十余年。二妹小芊是女孩子,不愿和父妃一起爬山,等到三弟小璠长大一点,父妃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身手矫健,很少去爬山了。现在要父妃背起小璠,一定很吃力了吧。我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和他一起爬过这么多山的孩子,唯一一个被他背上山顶的孩子。

      岁月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我马上会有自己的婚姻和家庭。但愿我今后能做个称职的父亲,带着孩子们去山野间寻找自然的乐趣,像父妃一样。说到底,生儿育女能换来什么呢?我得到的父母之爱比小芊多5年,比小璠多11年,谁料到竟会远去,无法再承欢膝下。

      注1:南肃山位于希来王城东郊,车程十多分钟。山里动植物资源丰富,主峰海拔813米,其上建有银旭塔。
      注2:萆(bi4)荔为粮食作物,耐寒,在久霞、希来等地分布广泛。虽然产量低于粟,营养价值很高,抗倒伏的矮杆品种比较常见。

      (预告:下一章另一主人公出场,撒花迎接。)

      3
      山路还是一样崎岖,曲曲折折掩映在树林里,蜿蜒在山脊上;山花还是一样烂漫,星星点点隐没在草丛间,摇曳在山风中。爬上一个山头,我们停下来歇歇脚,正好回头看一看。王城上空笼罩着轻纱般的薄雾,但还是能见到熙熙攘攘的车辆、鳞次栉比的房屋,甚至分辨得出晚音广场的地砖画,而最醒目的则是王宫的明黄。

      那座王宫内,也许母王正在处理星球事务,也许父妃正在筹备我的婚礼,不知道小芊和小璠今天学的什么课程,不知道他们是在用功还是在挨罚。他们是我最亲的人,和这座城、这座山、这整个星球一样,让我觉得温暖。

      哎哟,本王子怎么忽然变伤感了,“春女思、秋士悲”,那是小姑娘和老头子才干的事,凡事还得往前看。我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是星系里最有权势却最神秘的人,内亚的子民正等着我,要走的路长着呢!虽说想象不出做皇后的滋味——还是继续爬山要紧。

      山不算高,爬起来却并不轻松,从这个角度看山顶的银旭塔,只是一幅以蔚蓝天空为背景的秀丽剪影而已。转过一块大石头,忽听学谦轻轻地“咦”了一声,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看见了,地上躺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更不知为何倒在这里,反正不会是晒日光浴的。

      我们急忙跑过去,见是一个苍白瘦弱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穿一身紫色净绸的深衣,虽然有浅浅的呼吸,却怎么都叫不醒。大致看一下他身上,没发现明显的伤口,不过山林中偶有蛇虫,咬一口足以致命,误食毒物也有可能,既然碰上,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我沉吟一下说:“这样好了,我把他背到那边大路上,你下山去把车开过来。”
      学谦看了看我们俩,故作好心地问:“你背得动吧?”
      我哼一声道:“不然你背。”
      学谦比我矮了半个头,倒跟地上这位看起来差不多,让他背人还不如自己动手痛快。

      本王子锻炼有素,少年又那么瘦,况且离大路不远,根本没难度。学谦帮忙把少年扶到我背上,就奔着观光自动梯去了。
      我顺着山脊往大路方向走,边走边琢磨少年是什么人。这身衣服价值不菲,说不定是谁家娇生惯养的有钱少爷,居然独自一人晕倒在山上,家里人一定会很担心吧。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王宫,把少年安置在明懿阁的客房,擦去汗水,石榴报说东方医生已先到一步。这位东方医生单名一个笙字,表字鸣籁,是王宫的首席医官,不论什么时候有请,总会在第一时间赶到,还能做出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神清气爽得跟准备了两个小时要去赴宴似的。

      就像此刻,东方笙不慌不忙见了礼,还忘不了笑眯眯地说几句“大王子,好久不见,想煞老臣了”之类的闲话,怎么看都像不良中年。
      我哪有心思跟他打哈哈,抬手示意免礼,直接说道:“劳驾东方伯伯来看看这位公子,适才在南肃山上,偶然遇见他昏倒在地,却不知是何病症。”

      “大王子何必着急,他面色甚好,定无大碍。”
      虽然我不想质疑东方笙的专业素质,但是少年的脸色这么苍白,实在看不出哪里好。在我的再三催促下,东方笙慢条斯理地做足了望闻问切的功夫,光把脉就不少于8分钟,以致我觉得他只是想多捏捏人家的小手而已。

      东方笙的医术好得没话说,缺点是对各种美人略有偏爱,小小揩点油是免不了的。自打他十多年前接任王宫首席医官以来,经常在宫里转悠,致使我没少见他看病,从而发现他的问诊时间和病人的相貌成正比。不幸的是,我恰好属于看病时间比较长的那种,就算没事也要隔三岔五地过来诊一诊,还美其名曰“请平安脉”。

      幸好除此之外,东方笙可谓德才兼备,手到病除还时不时搞点义诊——即使他只是为了增加遇到美人的机会,功绩却不能抹杀。并且人家形象工程搞得好,温文尔雅丰神俊朗,怪不得深受爱戴。

      好不容易诊完,东方医生开了尊口说:“大王子请勿过虑,这位公子体质很好,只是最近几天失于调养,又累又饿一时昏厥,休息一会吃点东西自然就好了。”
      我敢打赌,如果少年长得跟淳于厨师家小丁似的,这番话早就说出来了。看了十分钟告诉我没病,连药都不用开,果然是东方笙的作风。只可惜星系法和行星法里都没有关于看病时间的规定,白让我担心半天!

      既然很快会好,我左右无事,就在旁边守一会吧。打开光脑,挑了本书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少年却总也不醒,不知这个“又累又饿”得睡到什么时候。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一个人跑到山上干什么?

      说来也怪,这种小身板还不走大路,多亏被我们捡着,不然谁知道他在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想想就后怕。红果已经备下清淡的粥饭,石榴也把他的衣物拿去清洗了,学谦去查他的来历,应该没什么别的事,可就是让人放心不下。

      简简单单的书页和平时并无二致,可我盯了许久,一个字也看不进。轻叹一声,索性走向花园,或许清爽的空气能减轻这烦乱之感。
      王宫的园子总是那样漂亮,晨风清脆地歌唱,火红的身影在槲(hu2)棕树的枝条间玩起了捉迷藏;鸢荇(xing4)漂在幽暗的湖面上,悄悄展开洁白的花瓣,散发着清香。

      晨风鸟和鸢荇花是希来人最喜欢的,一个热情忠贞,一个纯洁优雅,大家都说它们足以代表希来人。我也喜欢它们,躺在玛镜湖边,听着晨风的歌,闻着鸢荇的香,恰好是一个悠扬甜蜜的午觉。热情忠贞,纯洁优雅,我敬爱的父母亦是如此,给了我幸福的家。

      小心翼翼地走到湖边,想伸手折一朵花,却又收了回来。花很美,让人渴望拥有,却又不忍伤害它。我就算折下又怎么样,不如让它静静地生长在这里,每个人都看得到。轻轻抚过娇嫩的花瓣,再抬起手嗅一下,指头上也带了淡淡的香气。

      我暗暗祈祷少年能快点苏醒,盼得心焦了,才听见轻盈的脚步声,然后是石榴的呼唤:“大王子!”
      我转头问道:“是他醒了么?”
      石榴应声“是”,表情却并不欣喜,只叫我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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