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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邀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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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在定雪峰练剑的我,心里的不安一阵强过一阵。仿佛冥冥之中有事要发生。
我无心练剑,顶着风雪折回山庄。风吹着细密的雪点打在我纯白的长袍上,几缕头发从帽中滑出,在风中翻舞。隐约中,我的前方,一个人影越来越近……
我静立,拿出面巾,蒙住脸颊。
他迎着我走来,漆黑的瞳孔,浓郁的双眉,流露出一种肃杀的气息。一件宽厚的灰色大袍把他严严地裹住,只露出一双寒如星辰的眼睛。他的步履稳健,在离我咫尺之遥之际,却避开了眼神,从我身旁轻擦而过。风掀起他的长袍,露出一只坚实的手和一把寒气逼人的长剑。
我突然想象起他的手,应该是宽厚而温暖的吧。只是一恍惚他的脚步已在身后渐渐远去……
庄内,一片鲜红的惨烈,所有的男丁尸横遍地。只剩下脆弱的女仆们,缩在墙角,泣泣啼啼。
我提起柱旁垂落的一把剑,绕过那些尸体和女人,朝娘的房间快步奔去,心渐渐沉入一个冰冷的窟窿,一件我极不愿意发生的事似乎已经发生了。
果然,眼前的一切证实了我的不安。娘死得很美,嫣红的嘴角微微上扬,一种高贵而超然的表情,长至腰际的青丝披肩在雪中,如一朵盛开着的墨菊。鲜红的血在胸前印出了一片美艳的红云。
那个被我称为爹的人,死在娘的身旁。他的右手紧紧握着娘的左手,像是怕失去般极度恐惧地睁着眼。
我的心被眼前的景象刹时封冻,随之一片片碎开。
我不明白是谁的仇恨导致了这一切,不明白在这种时刻,娘竟然没有带她从不离身的饮雪剑,难道她认为身旁的这个男人可以保护她吗?更不明白的是娘的表情,从未有过的安详与满足……
空气里飘浮着浓稠的血腥味,我的胃跟着我的手都在痉挛。
任奴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我身后,他幽幽地说:小姐,为夫人报仇,是那个灰袍蒙面人干的。
我转身,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我说,滚!
他悲怆地看了娘的尸体一眼,漠然转身离去,丢下一句话:事已至此,我会帮你的……
娘的剑,安然地躺在琴旁。我拾起它,抽出,眼泪一颗一颗地滴在剑刃上。剑上的银光闪入我的眼中,心立即疼得不能呼吸。
娘曾说过,人的一生,会因某个人、某件事而改变。我原以为自己一生会埋葬在这座山上,然而只是一天,所有的故事都要重新开幕。
我将独自一人去继续这个故事。这个洁净的天地已被染的鲜红,它不再属于我了。
只有这把银雪剑,我摸着它,犹如年少时摸着娘亲光滑的手指,它让我安静,让我觉得安全。
我带着女从们跟着任奴下了山,庄园里的一切都在大火中覆灭,翻扬的火焰映红了整个雪峰,把我离去的背影衬得格外寂寥。
任奴说,走吧小姐,山下有我们的仇人。我抱着娘的琴,还有她的剑。好,我们去找他。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去寻找他。是为了寻仇!还是为了再见到那双冰翼般坚决的眼睛?
风吹落着雪,吹散了我的头发,很冷。也吹乱了我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