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润儿

6、第 6 章

　　临近年关，公司要和常年的合作伙伴林凡公司共同举办舞会，两家公司商定所有单身男女必须出席。

　　这让不善出席舞会的我霎时间无所适从。不是公司都不希望内部职员恋爱的吗，怎么现在反倒支持起来了？虽然我不喜欢参加舞会，可这一年一度的舞会、还是公司特别规定的，我也不好做得太过火吧？

　　一席大波浪卷发，稍施粉黛的面容，黑色高跟包趾凉鞋，外加一套黑色小礼服。——我的最爱。

　　像往常舞会上一样，我找了个角落，悄悄地坐着，盯着周围来来去去、忙碌的人群，想到自己现时自由自在的情形，乐得差点笑开了花。不过我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脸上始终是一幅冷冷的表情，那是告诉要来找我搭讪的人，别没事找茬。不想给自己戴高帽子，我承认自己长得只算得上是清秀而已，不过偶尔也会有要来挑战一下的，都被我冷冷地顶了回去。

　　拨弄着手中的吸管，还是老样子，只一杯橙汁。甜甜的暖暖的感觉。无聊地轻轻搅动杯中黄黄的汁液。像小孩子恶作剧般，我又举起果汁杯对着眼前花花绿绿的人们，看着他们隔着杯子扭曲的身态和表情，真好玩。嘴角逸出孩子般的甜笑。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一个男人纳入眼底。他也是被逼来的。

　　果汁杯如愿掠过他的脸庞，我品出了他求索的目光，友好地投去一瞥，还蛮不好意思的，被人当场抓包。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玻璃所及，无不是扭曲的外表和那扭曲外表下丑陋的心灵。

　　室内昏暗萎靡的灯光一圈圈在我脸上身上绕来绕去，很不喜欢这种被围绕的压抑感，加之令人颓废的、我向来受不了的烟酒气味，我无奈地起身走向阳台。

　　感觉身后有人跟来。呵呵，哪个不自量力的人要来挑战一下？

　　我扭头，正对上来人的双眼。

　　一米八以上，理想的高度。西装革履，一般的上班族该有的形象。没有胡茬，没有颓废，没有挑逗暧昧的目光。跟以往找我搭讪的人不同。给我的第一印象还是蛮好的，至少我不讨厌他。

　　“嗨！”男人主动打起了招呼。

　　“你好。”毕竟还是不习惯跟人接触。过惯了朝九晚五的生活，与公司的同事除了公事再无任何的交集。没有朋友，最要好的朋友在离我最远的地方。却不会孤寂。

　　“我叫晨，律师事务所的。”男人先作自我介绍。

　　是那个有名的晨吗？听说他年纪轻轻刚毕业，就打赢了不少官司——律师界的神话呢。

　　“叫我婷吧，这家公司的一个小小的助理。”我也如实以对。之后，一言不发。反正是他先来找我搭讪的。受不了就走开吧。

　　“怎么不在里边玩？”晨打破了沉寂，没话找话地说。

　　“不舒服。”我实话实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又是一阵沉默。

　　“你好像不太喜欢这里，那我们换个地方聊吧？”晨提议。

　　“不了。一会儿舞会就散了，我就回家。”才刚认识就要找个二人世界，进展未免也太快了吧？这让刚刚他的美好形象在我心中大打折扣。

　　“哦。”晨看到我冷漠的反应，满怀激情的情绪也被我一头冷水浇了下去。谁让他不看好是谁就乱来？

　　算了吧，我告诉自己，男人找女人搭讪，不会有什么良好意图的，再聊下去只会浪费时间。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礼貌地请托，轻轻点下头，不理会他的表情，我转身朝着洗手间走去。

　　不管他怎么想，出了洗手间，我找了个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呆着，直到舞会结束。

　　终于解放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心里的小人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噢耶！

　　怎么感觉就跟中学时被逼去看电影似的？越不想去学校还越逼着去。放点适合年轻人看的也行啊，净放些老掉牙的片段。不过那时还好，总有杰陪着我打发无聊的时光。

　　不觉嘴角竟逸出了笑。呵，又想起他来了。十年来，从不曾忘怀的人啊。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罢了，记得也好，忘掉也好，毕竟当初是我执意要离开的。不辞而别的人是我。他不记得我、恨我、怨我也是应该的啊！

　　提起手提包往外走。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高大大的挡在我面前。

　　“小姐，能赏脸让我送你回家吗？”认出来了，是刚刚那个找我搭讪的男人。

　　“你在这里等我？”我一脸不相信。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绝对抢手的男人，还是被我无情地丢下的男人，特意在门口等我？我自嘲地笑了笑，好像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对啊。刚刚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好像你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可我承认，你吸引了我。所以，我只有在这里等你才能表明我的决心啊？”晨一脸无辜的表情，好像刚刚我丢下他不理是一件多么不应该的事情似的。

　　“呵！”被他无辜的表情给逗笑了。我还蛮喜欢他的坦承的。

　　我这才正眼看他。比我高出了一头的个子，肤色较为白皙，其他的自不必多说，应该是公司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吧？

　　“不客气了。我家蛮近的，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我很委婉地回绝，都老大不小了。再说，让一个仅相识不到十分钟的人送自己回家这种事，好像不是我一个保守的女青年会做的事吧？

　　“反正都是蛮近的，就让我送送吧？”晨就是不死心。“你该不会想拒绝一个好心男人的请求吧？而且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只身回家，很令人不放心呐！”

　　“我家在南沽。你敢送我回去吗？”我挑衅。

　　“南沽？”晨小声重复一句。

　　“怎么？不愿意去那儿？”又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势利的家伙。心里想想，算了，那是什么地方我还不了解吗？治安尤其差，谁家丢辆自行车、摩托车的都不算什么大事。我都真是想不通，本来能住那儿的人条件都不好，可那些贼都怎么忍心再让这样的家庭再雪上加霜呢？本来我现在有钱了就可以不住那儿了，可都已经住惯了，邻里的大妈大叔都待我像亲女儿一样，也便不搬了。可那些想送我回家的男人一听说我住那儿立马脸一横，摆出一幅不屑一顾的表情，再假托说什么有事，一溜烟像躲瘟疫似地就跑了。所以，这也成了我拒绝男人的另一“必杀技”。呵！屡试不爽吧？

　　“不是不是不是，”晨连重覆了两遍，像生怕我误会似的。“我只是看不出来你会是住在那儿的人而已。”

　　这是找的什么理由啊？我开始找不着头绪了。按理说应该不屑一顾然后扭头就走啊？这是……？

　　“什么叫看不出来我是住那儿的人？”我重覆一遍，问道。

　　“我只是……嗯……你想想，你一个人住在治安那么不好的地方，安全能有保障吗？我听说那里经常有偷东西之类的事件发生。”

　　原来是为了我考虑啊，看来我小看了这个人。印象又好了些。

　　“那请问，小姐，您现在可以上车了吗？”晨摆出一幅优雅的姿态。

　　“噗哧！”我笑了。“好啊！”

　　晨立马为我打开车门，很绅士地等我进车后轻声关好车门。

　　本来就不长的一段距离。有人陪着说着话就格外快了。

　　“就在这个转角，”我指给晨看。住得蛮偏僻的，怕晨找不着。“嗯，你停这儿就行了，再往里进你就不好倒车了。”

　　晨依然停下车。

　　“谢了。”

　　“不客气。”

　　“再见。”转过身要打开车门，手被突然抓住了，我扭头很茫然地看着他。

　　晨“嗖”地把手抽回。“对不起……，我只是想问，可不可以给我你的号码？”

　　“嗯？”我愣了一下，从没遇到这种情况。

　　“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你交个朋友。”晨笑笑。

　　“哦。”见他笑得坦然，我依然写在纸上递给他。

　　“谢谢。”晨认真地收进西服贴身的口袋里。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晨指指大楼，眼角向上瞟。

　　“啊？”我又一愣。

　　“还是不吧，家里没收拾。我很邋遢的哦。”知道他没有恶意，我也乐于开个小玩笑。

　　“好吧。其实我也只是问问，明知道你不可能请我上去坐的。”晨小声嘀咕。

　　“再见。”不理会他的嘟囔，我转头下车。

　　“再见。”晨在后面十分不甘心地答话。

　　蹬蹬上楼。开灯。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接起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

　　“你好。那个种了桔梗的阳台是你家的吧？”

　　我回过神。是晨。

　　走到阳台，踮起脚尖，朝下望。晨已下了车，在楼下仰着头与我通话。似乎是料到了我会去阳台查看似的，仰着朝我笑笑。甜美的一个笑。晨周围的空气都像是被软化了般，不知道是月光的反射还是什么别的，朦朦胧胧的就感觉他周身有一圈光晕似的，好美啊！

　　我朝他挥挥手示意。突然觉得好可笑，怎么就跟领导挥手似的？

　　“你不着急回家吗？”想把他当个朋友，却又因为不善交际没话找话。

　　“这就回去了。晚安。”晨可能察觉到了，再次向我挥挥手。

　　“嗯。”

　　我是一个吝于说晚安的人。晚安只能是对自己喜欢的人说的。所以，这两个字我会一直为他保留着。就算一辈子都不能说我也无悔。我只想在心里最深处为自己留一片净土，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也是这些年来我唯一的愿望。

　　一夜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