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的第一个故事》昔夕然

1、第一章 2020年11月中国 眷宥

　　“眷熙眷宥开饭了。”爸爸一个人在厨房吆喝着。碗筷发出轻微的叮咚声，伴着铁铲划过锅底的吱吱声。
　　“知道啦。”我和哥哥从各自的房间异口同声地回答。
　　“工作工作。”爸爸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费那么大力供你们读书最后就培养出两个工作狂。现在不都在休假吗？工作就那么重要吗？”他用筷子指了指桌子，像个被冷落的孩子一样下拉着嘴角。“这桌子菜都白做了吗？你们心里都快没我了吧？说是来看我，一个个却都盯着电脑。”
　　“爸说什么呢？刚刚公司发来些棘手的文件，不得不处理啊。怎么会忘了爸呢？”哥用哄孩子的语气安抚着爸爸这孩子般的小情绪。“来，爸吃肉。”哥夹起一块儿酱牛肉放进爸爸碗里。 “这可是盘子里最大的一块儿呢！”哥笑着。
　　“我说李眷熙，你在哄孩子吗？”爸爸夹起了碗里的那块儿肉。“我是三岁孩子吗？你是在哄我吗？还说心里有我。居然把爸当小孩子哄！这是想着我吗？再说了这肉是我切的，怎么可能不一样大呢？”爸爸把那块儿肉在哥眼前晃了一晃说：“明明都一样大！”说罢将肉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面对眼前这一桌子饭菜，我一直在忙着填补胃里的空格，但还是挤出那么一点点空闲加入这场毫无意义的局部战争。“就是呢！怎么能质疑爸爸的刀功呢？还把爸爸当孩子哄！真是不像话啊！”
　　“李眷宥！没说到你你就开始泛滥了？他是因为公司的事才忙！你呢？一个写书的！要每时每刻都盯着电脑吗？难道是计时工吗？写作时间越长稿费越多吗？还有怎么能那样和哥哥说话呢？好好的女儿都是被英国佬给带坏了！”
　　“爸爸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老公呢？当初爸爸不是说过很喜欢他的吗？像喜欢自己儿子一样喜欢他，还要把自己女儿托付给他啊。怎么现在又变卦说人家是英国佬。”
　　“眷宥不知道吧。爸爸们都是会吃醋的。如果将来智媛和某个男人结婚的话我也会很难过的。”哥露出一脸坏笑的瞥着爸爸。“爸爸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还有心思操心别人呢？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孙子孙女带回来和我玩儿玩儿？”
　　“都上学了怎么能说回来就回来呢？以后也只能在假期的时候让他们回国了。爸不是夏天才见过他们吗？怎么和孩子似的！他们俩也成天嚷嚷着爷爷呢！”
　　爸爸听到这话颇为得意。“不愧是我的孙子孙女啊！比你们俩可强多了！”
　　“爸爸真是的！又来了！要是智宇和智媛都像他们爷爷这样不讲道理可怎么办啊？”我喝了口鸡蛋汤，享受地抿了抿嘴。“不过说起来虽然智宇和智媛是龙凤胎，可性格却一点儿都不一样。哥哥内敛得要命，妹妹却很开朗。俨然就是缩小版的哥哥和嫂子。不过智宇好像有点儿内敛过头了。哥哥也只是和外人话不多，可智宇连在家也有些害羞呢。不过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候倒是挺爱说话的。爸都和孙子说些什么啊？”
　　“和他说英国佬把他姑姑拐跑了。刚度完蜜月就把自己爸爸给忘了。英国佬刚度完蜜月就回大学教书去了？学期不是都要结束了吗？不是说好要了和我们一起去美国看你妈妈的吗？”爸爸想要再抿口酒，却被哥哥夺去了杯子。“爸爸年轻的时候不是不怎么喝酒的吗？老了也别喝了。”
　　“今天高兴。快二十年没和自己的孩子们一起吃饭聊天了。”爸爸边说边从盘子中间夹出块儿酱牛肉放进我碗里。“你哥哥眼睛根本就不好用。明明这块儿最大。”
　　二十年来的第一顿三人聚餐，就这样以我们家族独有的吵吵闹闹的方式进行着。只是二十年前的我们还是被爸爸哄着的孩子，而今天的我们却变成了哄爸爸的儿女。爸爸呢？岁月给他增添了上了年纪的人都应该有的痕迹，不会再有人夸奖他长得像刘德华了。但是他的心呢？却还一直执着于他的真爱和他们爱的结晶。就算不停地吵吵闹闹，他还是会把最好的留给我们，关爱着我们的爱，担心着我们的担心。两代人之间的代沟也只允许我们用这样的方式彼此牵扯着那些断不掉的血缘。我们是爸爸的孩子，我们留着爸爸的血，我们和爸爸一样执着于我们的真爱。我们正在用各自的方式书写着二十几岁和三十几岁的人生，这是我们漫长人生的幸福开始，也是爸爸六十几岁人生前叶的幸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