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玖》追梦回懿

8、第八章 心寒

　　我身着缟素，踏着微湿的石板路，曲径通幽，迈向那个记忆停留在四年前的地方。石板路旁的小草已再无生气，是这凄凉的秋让它们失去了继续青绿的勇气？还是它们自己放弃了继续青绿的渴望？想到这儿，不禁一笑，我最近好像总是胡思乱想，总是把很多情绪带到生活中去。
　　不记得是第几次我受罚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鬼神说这就是决战时致命的弱点，也会被敌人利用，绝不可取。那次，鬼神不是用鞭子抽打的，也不是用其他何种利器惩罚的，而是命人不间断地向我泼水。本来被泼些水，我也是不以为然的，但那时是深冬……其实很喜欢冬的，它冷得刺骨，像没血没肉没情感的我。我身着单衣，当水从头上浇下时，我似乎感觉到，它在触到我身体的那一霎那间就结成了冰柱，刺进体内，使我动弹不得。只听到牙齿碰撞得“咯咯”作响。颤抖到后来，我就已经基本感受不到寒意了，麻木了……直到有人把我从刑架上放下时，我才觉得只要略微一动，骨骼就会似枯枝般脆得极易折断。而我那时就这么瘫软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又再次清晰地感觉到牙齿也在颤抖，无节奏地颤抖……那日回屋，清漪看到脸色煞白，嘴唇青紫的我，心疼了半天，也唠叨了半天，说什么要我多穿衣裳我偏不听，看现在冻的。我却暗自庆幸外衣被我烤了一下，蒙混过了关，没让清漪察觉那是湿的。
　　石板路很长，其尽头就是清幽，与世俗的喧嚣形成反差的雨轩阁。义父喜欢这样的清静，或许如果他不是心系百姓的话，他会选择一处山林隐居，做一个平凡的人，享受平凡的幸福。可，就像是清漪说的，他是一个好官，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先天下之忧而忧，百姓过得幸福，既便他要在朝野中明争暗斗，提防小人，他也死而后已。所以，我更该保他安全，这样，百姓就会衣食无忧，如此一来，像我这样的孤儿也不会再有了……每个孩子都可以在爹娘的抚爱下长大。
　　我轻敲了门，心里很是忐忑，不知今日义父突然召见是因为何事，过去5年，从未有过，于是，我心下胡乱猜想着。
　　“进来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看着依旧健朗挺拔的身姿，显得有些傲气凌人，我竟发现五年的光阴未在这个男人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可，小玖却长大了，从一个会对着义父撒娇的小女孩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
　　“不知义父找小玖来所为何事？”我开门见山问道，眼睛却瞥见屋内的另一个人——晨钦。
　　小六送来了茶，便退出去了。在出去前，义父吩咐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有客来访也谎称身体有恙，不便待客。
　　我觉察出了事情的重要性，更是凝神细听。
　　只见义父动作优雅地为我、晨钦和他自己倒了一杯茶，让恭敬站着的我们在桌前坐下。
　　他浅呷了一口，神情自得，似在回味茶香。放下茶盏，他悠悠道：“小玖，你和小钦应该都认识了吧！”
　　我颔首，不语。
　　他继续说，“小钦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孩子。”这句话多少让我有些许吃惊，但我立刻想起了第一日学武的时候，鬼神提到“在我这儿，没有小姐、少爷”也就明了了。
　　“爹爹——”他好像是故意拖长的音调，“如今有件事要你们去完成。”还是方才的悠悠的语气，听不出其他什么。
　　听到这句话，我和晨钦皆站起，作揖，齐声道：“孩儿自当万死不辞！”
　　他笑了，笑声很爽朗，立即招呼我们坐下，与我们简单讲述了一下这件事的内容，我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要我——杀人！
　　虽然我不喜欢，但并无拒绝的意思，我的命是义父的，他要我的命我都不会多说一句，更何况他是要我去夺走他人的性命？
　　任务大致吩咐完毕，他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只匣子。匣子很精致，是木雕的，上面的图案极其细致，是一幅百猴图。每只猴的表情各异，动作也不类同，好像是人间百态。
　　打开匣子，里面如血一样鲜红的绸缎上映衬着一条通体雪白，但是比普通蚯蚓要短一半的蚯蚓。它，还泛着寒气，在匣子里蠕动着。我不明白义父为何要拿出这么个恶心的东西。我看的背脊发凉，头皮发麻。
　　正疑惑间，一个轻轻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是‘忠诚之蚯’。”
　　“‘忠诚之蚯’？”我和晨钦异口同声地质疑。
　　“如其名，它是忠诚的象征，只要它进入谁的体内，那个人就必须忠诚于将它植入的那个人。”义父一直看着我道出这一段话，我的心寒了，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我最依赖的人，竟然不相信我？我最依赖的人，竟……
　　脑中断开了所有思绪，只是一直重复着重复着响起这句话……
　　“我该怎么做？”我任命地闭上了眼睛，吞了口唾沫，挤出这样一句话。
　　睁开眼睛时，看到义父他正拿出匕首在自己的指尖划开一道小口，将一滴鲜红的液体送到“忠诚之蚯”的口附近。它极快的吮吸了那滴血，通体变成火红，像是破茧而出的小生命，热烈期待着什么。“小玖，将手臂伸过来。”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他却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慈爱。看着这样的他，我甚至怀疑……不，小玖，你在想什么，不会的！我立刻阻止自己继续揣测下去。
　　我挽起了袖口，将白嫩的手臂伸到他的面前。
　　只见他赤手抓起那条已变色的蚯蚓，比之方才，更加令人作呕。因为它在吸了鲜血后，寒气褪去，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体内。在将要靠近我手臂的时候，晨钦的一声“义父”，使他的动作顿了顿。“这是不会伤害身体的。小玖，不要怕。”仍是冷冷淡淡的语气，我感觉前半句好像是在对晨钦说，后半句才是对我说的。昔日的义父不在了，昔日的晨玖还在。
　　其实，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怎样对待小玖，在小玖的心目中，你永远是那个给我爹爹感觉的人，小玖是不会背叛你的！小玖会记得一辈子——曾经那个对着小玖，笑得好温暖，好温暖的爹爹。根本不需要什么“忠诚之蚯”！
　　他把蚯蚓放在我的手臂上，双目只是注视着它。
　　“啊……！”我紧皱眉头，那条蚯蚓咬破我的皮肤，在我的肉上打洞？天！我闭紧眼睛，不敢看下去！只是感觉着它沿着我的手臂慢慢地蠕动，带着温热游走在手臂上，一直顺着手臂来到了心脏的周围。
　　我睁开眼，发现臂上的小洞已经愈合了。我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感叹它的神奇？
　　“忠诚之蚯”已经植入，那么义父……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你就不解释一下这样做的缘由？是你相信小玖一定可以理解你，还是……你本就无须，甚至是……不屑，向小玖解释？
　　“你们既已了解将要如何行动，那么就越快越好！早一天找到对手的破绽，便是占了一份先机。”他又端起茶盏，悠悠地喝了一口，“爹爹不会看错的！”而后是满脸的倨傲与奸诈……兴许是我眼花了，记忆中的义父虽然傲气，却不是这样一副姿态！
　　“晨钦自当竭尽权力，万死不辞。”他站起，作揖道。“义父如若没有其他吩咐，晨钦先退下去准备细软，明日就启程。”
　　“恩，好，好。那么小玖也去准备准备吧！”他倦倦地挥挥手。
　　我站起，作揖。
　　他在我们将退出屋时，还不忘叮嘱晨钦要好好配合我行动，务必完成任务。
　　走出雨轩阁，我没有直接回屋，而是去了“望生湖”。
　　站在湖边，感受着凉风拂面，那淡淡的湿润，那清爽的空气，虽不冰冷，却令人感到死寂。
　　清漪，姐姐来看你了。明日，姐姐就要离开这个国家去到另一个国家。那里对姐姐来说，很陌生，很陌生……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你，也许……回不来了。你会很想姐姐的，对不对？有你想着姐姐，姐姐会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会尽早回来的。到那时，姐姐给你换个新的地方，好不好？还有，姐姐发誓一定会查出凶手的，不会让你枉死的！
　　我手握紧成拳，垂放在身侧。一时间，真的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那里没有一个人认识我，那该多好啊……可是……我不能！
　　又独自吹了一会风，我向清漪道完别就离开了……我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某处，有一个身影一直关注着我……那人双目秀美，自是女子也比之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