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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整整一个月,墨痕在炎狱山待得自在。

      又过了两日,炎狱山的屋子里,老大趴在床上,墨痕正小心地捏着针在他腰上轻按。

      过了一会儿,墨痕才将老大腰上扎的针一一拔下来,又好好给他揉了许久,才道:“好了,再先躺躺。”

      小六站在边上认真看着,转头问老大道:“舒服多了不?”老大趴在床上,笑声爽朗:“当然的。”

      “焦大哥,说了重活少做。”墨痕收拾好针,走到焦老大身边半是埋怨半是可怜,“腰上长久劳累,骨头都凸出来了。这半月来我好容易给你每日扎针消减些疼痛,今日倒好,白费了功夫。”

      小六心道老大是费了死命用鞭子抽人结果自己甩脱了腰骨还是别跟医师讲了。

      “我饿了。”小六也趴上床,瞟瞟墨痕,“今天难得休息不想动弹哎。”

      墨痕笑着:“我去拿饭食来。”

      墨痕走出屋子,向后边的小茅屋去,只见到杯盘狼藉,几个苦工还在扒拉着碗里几口饭。墨痕与几人招呼之后,便去拿了篮子装好饭食,又是一番道谢,回到屋里。

      三人吃了些东西,墨痕去看医书。

      医术在旁人看来只是轻松极了的事情,可在医者来说,每一次行医都必须专注精神,半分的失误就是浮屠一命。这些人的身子虽说不上要命,却也是经年累月的病,不好调理,单是每日施针,便消耗了墨痕许多精力。

      墨痕看书时,见那书上正写了一味药,才想起那药对焦老大的腰有好处,他们常去的那林泉边便有,向小六交代,就掩了门出去。

      不远的路程,又走得熟悉,一会儿就到了。眼前是深深的浓淡不一的绿色,且层次分明地遮掩了一方湖水,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看着,也觉得宁静幽雅。

      ——喜欢这里,只是因为像万花谷。

      墨痕自小在万花谷长大,这许多年来,惯了万花的远离尘嚣,静默飘逸;亦惯了万花的人,温润清雅。

      方捡了些草药,欲往回走,却觉有些奇异响动。

      “嘶嘶嘶嘶......”细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墨痕警觉地避到一棵树后,便见不远处一青一白两条蛇正快速爬行着。墨痕有些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避免发出惊叫声。他固然见过蛇,可是足有人大小的蛇,还是令他站得都有些不稳了。眼见蛇的走向是湖对面,墨痕松了一口气,转身便要往回走,被这蛇一惊,只想快点离开。

      “啊!”贴近的一张脸和温热的气息将墨痕吓得不自觉叫出声来。

      “我的蛇好看吗?”甜糯却不是小姑娘的娇气,而是年轻的男子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的整个脸都快贴到墨痕了,他忙退了一步才认真打量了面前的人——桃花眼波光流转,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暗红的唇色,头上是牛角银饰,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外族衣衫,裸露胸膛与臂膀,身上也各处佩戴银饰——若不是看到那个胸膛,墨痕会以为站在面前的就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嗯,好看。”墨痕看着这个异族人,想起疏酒师兄曾说,西南有苗人,善用毒虫毒物,一时便静了心下的紧张。

      才说完好看,墨痕忽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略略低头,正见那一青一白两蛇在脚下盘桓,墨痕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皱着眉头。

      “真奇怪,它们挺喜欢你。”漂亮的异族人笑着抬起手,向蛇一勾,那两只蛇便嘶嘶地爬到他身后了。

      “我叫小暖。你呢?”那人又看向墨痕,笑得单纯。

      “我是墨痕。”墨痕也笑着。一阵微风吹来,拂过树枝林叶,拂过墨痕的发间,墨痕下意识地将吹到眼角的发揽到耳后。

      墨痕只注意到小暖笑得天真无邪,叫人好生喜欢。却不料他近了一步,右手落到墨痕颈边。墨痕还未知发生什么,觉脖颈上有些痒,正想伸手去摸摸看是什么,却见得小暖笑盈盈:“小心,蝎子没蛇懂事。”

      墨痕已经没有动了,只静静看着他。小暖伸了手去,轻轻摸着墨痕脖颈上的那只蝎子,他手一触到蝎子,墨痕便觉脖颈上的那些爪牙又贴近了几分,一刹那头皮发麻:“我初入谷中,不会处事,不知适才举动哪里得罪了,墨痕给你道歉。”

      “你抱过他?”小暖眼中的笑依然好看极了,只是笑得更开怀了。

      “...”墨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真觉自己未听错,便开始认真想自己这么久抱过谁。

      小暖的手移到脸颊上,墨痕不知道他手上何时又多了一只蝎子,那手上的蝎子便也触到他脸颊上,与脖颈上的蝎子一起,无声地威胁。

      小暖又是噗嗤一笑:“真会装傻。”略一停顿,见墨痕仍旧一脸深思的样子,又继续道:“我的蛇熟悉他的味道,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它们才亲近你...那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墨痕迎着小暖的目光,不知该如何答话。他,是谁?墨痕还在犹豫中时,听到一声高兴的嘹亮的呼喊:“在那儿!”

      墨痕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暖身上,听到这声呼喊才看到右前方的小六。

      ——还有他身边的一袭白衣红边的青年。渺然风尘的模样,一点都没有改变。

      墨痕还在看着那个被他唤作白衣的人时,却听见小暖咬牙笑着:“要死!”下一刻又一侧头向白衣人那边满是万花谷阳光一般的笑意:“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墨痕也不想小暖这番态度变化如何突兀,只看向白衣。

      白衣依旧眉目清雅,一身淡然从容,分明是晴日阴沉的恶人谷,可他却仿佛是踏着纯阳的雪来的。小六已先紧几步向前,方才见着小暖一般,登时停了脚步,颤颤跪下:“邪尊大人。”

      小暖笑着道:“免了。”小六才起了身踉跄着站到白衣后面。

      白衣仿佛没看到小暖似的,嘴角微扬,冷冷地显出笑来:“见着谁都要招惹。”

      墨痕觉得这话刺耳极了,心里一僵,只愣愣看着他,而后低下头,也不说话。

      “白衣白衣。”小暖仍旧欢欢地叫着,“我才回谷好久没见你,很想你。”

      白衣撇了他一眼,皱眉:“那些东西,弄走。”小暖见白衣终于对他说话了,也不管他说什么,却笑得更可爱了,当下便收了墨痕脖颈上的蝎子,唤了蛇回到自己身边,复又向墨痕露出狡黠的笑。

      墨痕很喜欢这笑,像一只小狐狸,也不自禁轻笑。白衣拉过墨痕的手,转身就走。

      墨痕跟着,侧头看他平静如水的模样,不知他到底想什么。

      小暖见状,笑眯眯道:“墨痕,我喜欢的东西你不能跟我抢哦!”

      才听得“墨痕”这两个字,墨痕便感觉到白衣止了步子,牵着自己的手蓦地也略用力了一些,似乎在努力克制什么。

      墨痕回头向小暖一笑,没应声。

      小暖话罢,白衣又继续往前走了。墨痕也紧紧随着。偶尔瞥他,只见他紧紧抿着唇,脸上仍是看不分明的表情。

      “他刚才叫你什么?”白衣转头看他,恰好遇到墨痕的目光,一时觉得墨痕清澈的眼眸中只有一个自己。

      “墨痕,我叫墨痕。我记得你叫白衣。”墨痕仰头回答,“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墨痕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还是害怕。

      因为白衣再没有回应。现在墨痕几乎以为,适才他加重握着自己的手只是一时错觉罢了。

      墨痕自然不知身边另一人此时心中如何波澜如何...喜忧。

      自从入了恶人谷,所有人都知道他叫白衣。

      而现在,他最想听到能真正唤他名的人,笑着对他说,天下谁人配白衣。

      真好。

      能握着如幼时一般他的手,哪怕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从初相遇,已觉恍如隔世之人,而今终于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却不知怎的,不敢面对。

      还记得曾经听他说:“我喜欢疏酒师兄。”那时尚且得不到他的喜欢,而如今十二个春秋,流年偷换,他还是万花谷那个天真的小师弟,他却已经是,恶人谷的,大恶人了。

      白衣的房间朴素简单,只屋外一个小花圃,屋内摆放了些琴棋字画,莲花香炉中袅袅着熏香。

      “刚才怎么会跟小六去那里?”墨痕接过他递过的茶杯与一粒药丸,浅浅抿了一口,将药一并吃了。

      “解药。”白衣淡淡道。

      事实上,当墨痕被留在炎狱山时,已经做好永远见不到他的准备了。

      白衣也是这么想的。在把他放在炎狱山的时候,打算再也不见那个小浩气。

      可是,不过几日相处,却竟然不习惯没有他了。

      去炎狱山找他,想起来,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小六带了他去林子,才知道他叫做墨痕,墨痕,墨痕——原来,放不下的,还是只有那一个人。

      墨痕微微笑着,仰头看着站在身边的白衣。

      “谢谢你。”

      白衣已经坐到了床边——事实上,他的屋子里,只有一把椅子。

      “咕咕咕...”墨痕还在想怎么提这回事,别在这里冒犯了他,肚子却先诚实地叫了起来。

      “我先回炎狱山了。”好歹把“我饿了”三个字不自然地藏了起来。

      “等我回来。”白衣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又轻轻掩好门。

      走与留就在他一句“等我回来”中得到明确分界。墨痕百无聊赖,在他屋里转着,看看这,看看那。书画莫不精良,淡泊宁静,象是万花谷的仙迹岩给人的感觉。

      最后吸引他的是子期样式的一把古琴,在临窗的书桌上摆着。墨痕摩挲着琴身,细密的纹络,深厚的颜色。

      门被推开了,他左手提着一个食盒,右手将门关上。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拿出饭菜。

      墨痕走过来站在一边看着,青椒炒肉,清炒小菜,辣子鸡丁,蛋汤。全是自己爱吃的。

      墨痕咽下口水,又抬头看他。“吃吧。”

      墨痕听得这一句只想开心得拿起碗筷,可是见他不动,便问:“你呢?”

      “你先吃,我去拿凳子。”看墨痕站着,他也明白了。

      墨痕这才坐下来,看着他出门,又拿了凳子回来,一起坐下,这才开始吃。

      饿了许久,吃了好多,墨痕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白衣看着他这样轻易满足的样子,不禁一笑:“喜欢吗?”

      墨痕好久未见他笑了,心里一下暖暖的,便也笑眯眯地说:“喜欢,都是我喜欢吃的。”

      白衣将东西收拾出去,回来再看墨痕,仍旧静静地坐着,浅浅皱着眉头,脸上满是无所事事的尴尬。

      感觉到白衣在看他似的,墨痕站起身来,向窗外扫了一眼,对他说:“天晚了,像要下雨了,我先回去做事吧。”

      “不必。”白衣将目光转向一旁,只漫不经心一般,“往后跟着我就是。”

      良久的静默后,听到他的声音:“谢谢。”

      夜入得早且深,墨痕已躺在了白衣床边一个低矮的榻上——那是仆役晚上睡的。白衣自来独行惯了,守夜的仆役也省了。

      万花谷中,大夫夜守病人,这是常有的。墨痕这一些动作也自然得很。

      白衣睁着眼,侧躺着看榻边那个瘦弱的身影,在薄雾一样淡淡的光,恍惚觉得,彼时此刻,都是美好。

      雨是在半夜来的,起初是模模糊糊的滴答滴答,而后闪电划开了窗外的夜,雷声连绵不断的响彻恶人谷。

      墨痕素来睡得浅,朦胧地醒了过来——不是为雷雨,而是为一点点莫名的心慌。

      榻下的人坐在靠墙的一边,头埋在双手间,紧紧蜷缩着、颤抖着,即使雷雨噪杂,依旧听到了期期艾艾又似害怕惊醒旁人低低的哭声。

      没有犹豫,白衣紧几步走下床到墨痕身边,蹲下身子将他一把搂到怀里,走回床边,放在靠里面的床上,然后躺下,右手伸到他背后,又挪了一下位置,紧紧抱着他。

      从白衣有所动作开始,墨痕就吓了一跳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泪水,开了口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直到在床上在他怀抱里,也一直紧紧盯着他。墨痕不知自己眼里的愧疚与怯怯的眷恋,落在白衣心上是如何生动。他只恍惚地抓紧身边唯一的希望。

      白衣将墨痕护在怀里,紧紧相依,轻轻说:“别怕。”雷雨依然,心里的所有害怕都因为他的怀抱淡去了似的,偶尔抽泣,却也慢慢睡去。

      睁开眼时白衣恰好从屋外进来。墨痕乍然想起自己昨晚扰了他,慌忙在床上穿好外衣洗漱,然后才回头看他——已经坐到桌边了,桌上是他拿来的清粥。

      “对不起。”墨痕有些手足无措,脑子疼得要死,可是一想到昨晚,只能垂首道,“我雨夜容易…梦靥…”小心地窥视着白衣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又补充道,“不然我晚上到炎狱山睡,白天服侍你…”

      白衣轻道:“坐下,吃饭。”墨痕只要听到他说的话,就不自觉地去做。

      才放下碗,便又听到白衣声音:“过来。”

      墨痕便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白衣自坐着,将墨痕又揽近些,便把手中的一物系在他腰间。墨痕方见那是一块玉佩,色泽是浓郁和柔,尾端系着一根红色飘带佩饰。低头看着白衣认真的样子,温柔得如旧时人,墨痕不禁有些出神。

      “这玉佩能安神。”白衣才把那玉佩弄好,却忽然抬头问他,“这是什么?”

      墨痕听到他语气中似乎有一丝不快,这才缓过神来,他手里拿着的是那个香囊。墨痕下意识地伸手抓紧了香囊,连带握着了他的手,复想起什么似的,缓缓松开手,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斜上的丹凤眼中看不出情绪。“那是...”墨痕方才开口,却听得门外声响,“大人,谷主请诸位到议事厅一聚。”门外的通报者的声音打断了墨痕的话。

      他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略顿了一下:“别乱跑。”话罢即走。

      墨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墨痕将屋子打扫一番,又给屋外的花草浇水除草好生侍弄了,已经到了晌午...可是白衣还没回来。

      “咚咚咚。”

      敲门声一响,墨痕急急忙忙放下书桌上的书去开门。

      一人托着食盒站在门口,向墨痕恭敬道:“公子,这是大人早上吩咐的午膳。”

      “嗯,多谢。”墨痕自接过来,那小厮又道:“我一会儿来取,公子慢用。”

      墨痕点头道谢,心不在焉吃了些东西,便提了食盒出门,看到那小厮正走过来,接了食盒去。

      想着一日未归炎狱山,又没与老大小六交代,怕他担心,索性同小厮一路,往炎狱山那边去。

      才走到三生路时,却见大路中烟尘滚滚而来,人马嘶鸣声颇为慑人。那边奔来的是一大队恶人,皆是喜色,想是与浩气对战赢了。

      墨痕与小厮停在路边等着人过去。等烟尘尽散了,人们都还没走动的意思。墨痕不明所以,正准备走过路对面去,却被那小厮低声叫道:“公子,回来!”墨痕方才回头看到那小厮已经又退了几步,恭敬垂首向路正中。

      墨痕还疑惑着人不是都走完了么,便下意识抬头看向路中——一匹精神的踏炎乌骓,却慢腾腾走着,一点也不着急。马上是一名红衣将军,那一身红色的衣袍和铠甲直刺得人眼疼。墨痕只这一抬眼,不期与那将军的目光相遇——那目光中先是有裹着刀的锋利,在落到墨痕的眼时,却忽然变成了雨夜的沉沉的氛围。

      雨夜,墨痕不禁颤抖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收回眼,也如小厮一样,恭敬垂首。

      踏炎乌骓的脚步声很轻,仿佛背上的红衣将军没有重量,可事实上所有人站在路边,都不敢动。

      墨痕低着头,渐渐感觉到身边一种压迫的气势,垂首只能看到一小片地面,可是那地面上偏偏落上了踏炎乌骓的蹄印,而且再没有动。

      “你,抬起头来。”声音不大,略带嘶哑,淳厚果毅。

      墨痕感觉到碎魂的冷锋正在自己面前,镇定,镇定,镇定,他告诉自己。

      抬起头,又对上了那雨夜的眼。

      雨夜,他再也镇定不来,猛得一闭眼。

      年轻的将军眉头蓦地一皱,忽然倾下身来,下一刻,便吻上了墨痕的眼:“总有一天,会挖了你的眼珠。”

      墨痕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在自己脸上,恍惚睁开眼,才知觉他的唇已经贴到自己,一个太阴指便甩了出来,当下急退数步,觉得又气又恼,袖子在眼上狠狠擦了擦。

      太阴指之下,那红衣将军径直飞身一避,再又落到马上,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嘴角,仿佛是在回味。

      红衣将军脸上不再是刚才的肃肃冷冷,转而邪佞一笑,策马一跃,便消失在三生路。

      众人皆低着头,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待他走了,才好奇地往墨痕这边看。

      墨痕站在原地,心里极不快意,却也不知怎的不快意,象是掉了什么东西,只闷得慌。快步向炎狱山走去。

      墨痕一路低着头走,还没见到人,便先听到小六的欢喜地喊声:“墨痕回来了!”墨痕才看到小六跟老大正在屋外坐着晒太阳。

      墨痕也快步走到他们身边。“我就说墨痕肯定没事的,老大瞎操心。”小六扯着墨痕的衣角,回头对老大道,“你可没见着邪侯大人对他是...”

      “舌头不要了!”焦老大向小六呸道。

      老大拉着墨痕,小心地看了看四周,问着:“没为难你吧?”

      墨痕点点头:“没有。”

      “回来了就好。”老大从屋里拿了个凳子,三人便一起坐下。

      墨痕一边静静坐着,心里还在为刚才那人贴近自己的脸而难受。

      “墨痕?”老大似乎注意到了,看着他说,“怎么了,不高兴?”

      “我以后也不得在这里住了。”墨痕尽力掩去脸上的不快,笑着说。

      “那是自然,邪侯大人的人...”小六说了一半,见老大怒目而视,便吐了吐舌头没再说下去。

      “你得小心些。”老大掩口说道,“你也真是命大,在十四魔尊手上,哪有几个活的。”

      “邪侯大人,他很可怕吗?”墨痕很想装作不经意地问,不过想了一会儿,只能这样问了。

      两人声音都小,饶是如此,老大仍警惕地扫视了四周,才回答:“刀口舔血的日子,谁不可怕。”

      墨痕愣了好一会儿,念着这句话,竟觉得有些…可怜。

      又略坐了下,墨痕叫焦老大进屋,扎了一番针,开了些药,嘱咐几句,便往白衣屋子走。

      到屋子门口,屋外花圃里的花草都没来得及看,墨痕的眼只落在门——门是开着的。大概他先回来了。

      墨痕轻快地小跑向屋里,见白衣正在桌前左右对弈,便放轻步子,小心立在一边看着。

      “去哪儿了?”白衣头也不抬,仍旧看着棋盘。

      “炎狱山。”墨痕应着。

      白衣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瓷碗——银耳莲子羹,放到他面前,又点头让他坐下吃。

      墨痕不敢说话,只拿着勺子默默着,抬头看他,他在烛光下见得冷清,很清晰的样子,又似乎如远山很模糊。

      白衣的声音在夜里也如水流般,他忽然说道,“热水在屏风后面。”

      墨痕点点头,自然得很。

      沐浴之后换上了白衣拿的新衣衫。走出屏风,白衣才抬头看他,眼里依旧波澜不惊:“下棋吗?”

      墨痕坐到他对面,二人先将白衣自己下的棋子一个个收回,才开始下棋。

      琴棋书画诗酒花,百药神工绝天下。万花谷素来多风雅之气,墨痕只是医圣弟子,却也少不得棋艺熏陶。与白衣一番对弈,竟还是有些力不足。

      白衣的棋风就如同他的人,果断冷静,舍得之间,绝不犹豫。可是这腥冷的棋风之下,仿佛还是有些柔软的地方。

      第五盘了,墨痕只赢了一次。

      墨痕最后一子落下,笑着向白衣道:“我又输了。”

      白衣轻声道:“累了吗?休息吧。”

      墨痕点头道是,便去床边准备榻下的小床。一只手忽然停在他手上,止住他动作:“不用了。”墨痕回头看他时,白衣一手将他腰带一解,便去了外衣,然后轻轻一抱,放在床上。白衣自己外衫也脱了,直接盖了被子,一指打向烛光,回身抱住墨痕,在他耳边说:“睡吧。”

      墨痕被他这一系列动作给惊了一下,也只是那一下,之后便是很温暖很安心的感觉。索性稍稍向他怀里蹭了蹭,好睡得更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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