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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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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连风尘仆仆赶到东昆仑营地,见到的只有死人一般坐在唐夜尸体边的孟疏酒。
走到孟疏酒身边,贺连向唐夜三鞠躬,才看向孟疏酒。尚未开口,孟疏酒已先说话了,一字一句费力地嘶着最后的声息:“已经查到的东西写在你看到的信里了。”
“但那是在唐夜来之前给我的信。”贺连未见孟疏酒在唐夜坠落时举止,便有些急,“兴许他带了另外的消息。”
孟疏酒面目冰冷:“小墨那里。”
贺连垂首道:“辛苦你了。”
“我要离开。”孟疏酒冷冷说着,唇都没怎么动。
贺连应道:“好,你这段日子就...”
“离开浩气盟。带着唐夜。”孟疏酒终于微微抬了眼看贺连,“欠你的,我还清了。”
贺连愣了愣,才平静道:“你本不欠我。”贺连走出去,下意识地仰头看天,只见风雪连连,天光漫漫,重复了已不知多少年岁。
他的眉眼依旧寻常如初见。孟疏酒沉沉看着,仿佛能将他看进心里。可他却永远闭上了奕然的眼睛。
幸好,你不喜欢我。
即使我不在了,你也不会难过。
墨痕当着贺连的面,将一小块带血的布团打开。一层层裹着,最里面的布料却并未沾血,原是特质的不怕水不怕火的布料。展开那块布料,才见上面的字。
墨痕细细看着,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晏离忧问道:“怎么?”
“是那毒药的配方。”墨痕回答。
“能照着配方做解药最好。”贺连道,“此战势必牵连众多。”
“难。”墨痕摇头叹道。
“什么意思?”小暖凑上前。
“解药,难。”墨痕一遍遍看着那布料上的字,只觉得越看心越沉。
贺连出了大帐,要去联络各路人马。方远跟小暖也跟了出去,只墨痕还盯着那配方怔然。
“师姐一时只能在天策帮忙。”墨痕道,“只有我了,这里。”
“还有我。”晏离忧轻轻道。
墨痕苦笑:“嗯,我知道。”
他黯然地坐倒在椅子上,神情低落。他总是忘不掉孟疏酒与唐夜那时的模样,将他的心都震得生疼生疼。明明还能看着同一轮月,可是不过转瞬,只能剩下孤单的牵念。彻底地失去一个人,原来是如此简单、如此的不可预料。
晏离忧也坐他旁边,不说话,陪着他。
二人静坐许久,墨痕忽然自若说道:“那个配方,是师兄亲手,从唐夜的腹部右边挖出来的。”
“师兄...很难过。”
晏离忧伸手抱住他。
“离忧,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墨痕埋头在晏离忧怀中,眼却看着晏离忧棱角分明的脸。
晏离忧微微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柔声道:“好,永远在一起。”
晏离忧站在悬崖边,看着漫天的飞雪,凛冽的风将雪也带出凌厉的气魄。风雪的波涛肆虐着昆仑,层层叠叠地扫荡过去,将所有的温暖都带走。
“小忧。”贺连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晏离忧没回头。
“我们可以谈谈吗?”贺连站得离晏离忧不远。
晏离忧道:“离我远点。”
至少晏离忧没叫他滚,贺连便继续道:“我不想你,一直带着仇恨。”
晏离忧没说话。贺连叹了一口气。
“她是被毒尸伤了,中了尸毒,请我带你走。”
“她,抓着枪,刺入自己腹中。”
“照顾你,是她最后的要求。”
贺连说完之后,也没奢望能得晏离忧如何回应,便欲转身。
“我知道。”晏离忧忽然说。
贺连停下脚步:“你知道?”倒是有些意外。
“她的忌日,你定会去南屏江边。”晏离忧道,“无论是出于愧疚或是其它,我看见了。”
晏离忧回身,看着贺连——他将近中年,勤练武功,身体健壮,但他在风雪中只见得落寞,神色间总带着沧桑,头发已杂了些许灰白色。
分明是天之骄子,却苍老得,像是深深的过往。
他曾经看着这个男人,颓然无助地,凝视着他的姐姐。那个死在他面前的姐姐。
该是多么痛苦的分别,才能将人推入深渊一般的无奈中。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晏离忧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晏离忧说。兴许这样,贺连才能更深更深地记住姐姐。
“但是我不会再为难你。阿痕既要做这件事,我会同他一道。之后,你我,互不相干。”
他句句说得从容,冷冷冰冰的声音,仿佛没有什么感情。
这也许就是他对于贺连,最后的宽恕。
贺连隔着雪花迷蒙看着那个已长大的少年,看他的面容,像她的姐姐,像一朵清静的水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