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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涯两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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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切,帝辛已预料到。
当日伯邑考便搬出宫中,什么东西也没拿,甚至连衣衫都换了,整整齐齐留在宫里。
留下了一切,却一个字也不给他留下。
你竟是恨我至斯吗?
轻抚着那犹带余温的衣衫,帝辛神色无比平静。他都惊异于自己事不关己的漠然。
只是,这一辈子,心里也许都会空一块了。
从此再也不能完满。
然后,一切也都如常,他做他的皇帝,而他当他的西伯侯长子。
他开疆掠土,他平和度日;他征战沙场,他独守侯府……他们天涯两隔,他们彼此陌路。
也都以为,就这样,殊途一生了。
但到底未料到,这天命无常。
又是几十年,帝辛已然垂垂老矣,他御驾亲征,收复有苏氏,有苏族长为保全族性命,送来一个女子进献帝王。
他自然是不屑的,这几十年来,他见过美人无数,这有苏氏又能又能有怎样教他心甘情愿放过有苏氏的美人?
是不屑的,所以当那女子来的时候,他也是漫不经心地看着,眸中聚着惊心暗色,丝丝缕缕泛着沉沉波澜。
可是,当她出现之时,他还是震惊到摔了酒杯。
纤长袅娜的身姿,一颦一笑皆是无边风流,眉梢细细地挑着狡黠弧度,似能勾出人心最深的欲望。
他痴痴地看着,暗色越来越沉。
明明妩媚绝伦,可那一双眼睛确实纯然明净,含着悠悠的清冷,明明风尘十足的绝艳却因了这冷淡眼神折为出尘。
帝辛听不到周遭人惊艳的喘气,也看不到那或老或少的男子眼中熊熊的占有欲。
他只是恍惚。
原来,他已经这么老了。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那是几十年前,还是年轻的自己……那个绝色的少年,玉人般的人儿,如玉的手掠过如墨的发,从此勾他心甘情愿万劫不复……那个冰冷的吻,也是玉一般冷的。
伯邑考看着自己,冷冷的眼神,他不敢看冷漠之中除了讶异是否还有厌恶,帝辛的手火烫,可他的手清醒的冰冷。
他失去他这么多年,拥有的时间和失去的时间一样长。
哪怕他能靠丹药维持年轻的身体乃至容貌,可他的心已然老了。
他依旧英姿勃发的样子,猿臂蜂腰,他拼了命长生,不为其他,只为一人再见能认得他。
伯邑考。
他冰冷的唇,冰冷的眸。
从此再忘不掉,哪怕在无数美人温暖的拥抱里,醉生梦死的混伦里,他永远忘不掉那冷。
逼着他清醒,却痛得不敢清醒。他抗拒着清醒,可总是在每一个刹那无可奈何地清醒。
清醒地想起。
捂不热的冷。
多像的眼睛。捂不热的冷玉。
这无情的苍天,几十年前令他失去最爱的人,几十年后却又仁慈地送来一个影子吗?
她却是不知道的。
她微微拧了秀致的眉,疑惑的样子:“帝君?”
瞬间的失望。
不像。没有人配得上像他。
她怯怯地退了一步,她看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的失望。
他不满意,所以……
正胡乱想着,身子突然一紧,那个人一把将自己掠到了马上,紧紧地拥抱,想要把自己箍进他的血肉,她下意识去看,帝辛发了狠地抱着她,眼神幽深如暗夜。他粗鲁地将她的额抵在自己胸膛,冷冷声音近乎暗哑:“你是我的了。”
她觉得身子发痛,可不敢挣,小小的欣喜悄悄泛起,她吃痛地皱了眉,欣喜之余又忍不住疑惑。
他不是不喜欢自己吗又为什么会?
帝辛也低头看她,手指忍不住一寸一寸收紧。
他失去他太久了,如今,影子也无所谓了。
哪怕只有一点相像,也是好的。
想着,他挑起了马上女子小巧的下颌:“你叫什么?”
女子得到了鼓励一般微微地笑。
“妲己。苏妲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