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卿心》迟栖烟小号

10、劫遇相守

　　“伯邑考。”
　　不知何时起了风，一片落花打在帝辛眉睫，他眼睛一眨不眨。
　　伯邑考竟觉出了冷。
　　帝辛加深拥抱的力度，明明梦境缠绕般的恍惚神色，这一问却是可怕的清醒。
　　“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伯邑考身子一颤，不堪痛苦般阖上了眼。
　　为什么还要问呢？当做一场梦，不问来时，不问归途，只在月下一瞬相思，晨曦现时，便当做心上之露逝去一切踪影，然后各归清醒，各自生活，不好吗？
　　为何要清醒？
　　浮生一梦，梦过，就放下，不好吗？
　　那般执着，有什么好呢？
　　“你要我清醒吗？”帝辛讥讽般一笑，“你给的梦，有你的梦，却要我清醒吗？”
　　伯邑考咬牙不去看他：“是。”
　　“已经够了……一场梦就够了。没有人能永远留在梦里，即使是你，也不例外。”
　　“我们终该醒来，回到各自的世界，回归彼此的陌路，”
　　心头突兀觉出一点痛意，伯邑考装作不知，缓缓闭上了眼睛。
　　“该醒来了。”
　　原本就是这么想的，他们两人的结，就该他们亲手来解。过去是他痴傻，以为逃避便可以解决，所以做了这么多年的懦夫，痛苦了两个人。但现在他明白了，早就该面对，面对心底那藏得最深的爱情，然后永远放下。
　　打破这个困了两人的梦境。
　　帝辛死死盯着他，像是不明白，为何不过须臾，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成了咫尺天涯。
　　蓦然，他低低一笑：“你是这么想的？”
　　那细微痛意尖锐炸裂，伯邑考咬牙闭眼：“对。这本就是一场梦，早该醒了。”
　　“你爱我吗？”帝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灼烈目光似乎要把人看透了。伯邑考咬牙抵住眸间水色蔓延。
　　“这有什么关系？”
　　“我问你，你爱我吗？”帝辛只是固执重复。
　　不要再看了……那种好像把人都看透了的眼光……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不要再追问了……本来就不该……为何执迷……
　　“这只是梦。”这话，虚弱连自己都骗不过。
　　帝辛依旧执着：“我在问你，有没有爱过我？”
　　伯邑考以手覆面，指间，水色蜿蜒。
　　“到底，有没有？”
　　不要再问了……不要再撩拨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一梦之后，各归天涯。
　　原本就该这样。
　　“到底有没有？”
　　“没有又怎样？有了又能如何？”伯邑考终于忍不住爆发，“你应该知道，你不能……”
　　“有，对吗？”帝辛暗色的眸子乍然一亮。
　　在他看透一切的眼光下，伯邑考只觉一切伪装都被轻轻易剥离，只留苍白而无法伪饰的心，那颗心，该死地写满一个人的名字，无可奈何地为他跳动。
　　“有。”
　　“真好。”
　　在他记忆里，多么骄傲的帝辛，第一次泪如泉涌，却拼命撑着一个微笑。
　　“你终究心里有我，真好。”
　　伯邑考只觉无比心酸，那颗心枝枝蔓蔓地疼，却奇异地完满了。
　　帝辛终于笑出来：“终归，不是我一个人了。”
　　那痛意加剧蔓延，伯邑考忍不住反手拥住他，却拼命克制了手指不移向那孤独的影子。
　　你为何永远这么讨厌，就连放手也不许。
　　我明明想，只一个梦就够了。
　　爱如何，不爱又如何？我不能……就算爱你，也不能。
　　我不能让你为我万劫不复。
　　若要痛苦，痛我一个人便够了。你不可以。
　　一生太长，总足够你忘了我。
　　“帝辛，梦醒了。”
　　帝辛不敢置信地看他，他只漠然闭了眼。
　　“梦醒了，结束了。梦境，你我，都结束了。”
　　多么冷。
　　是他一贯的温度。
　　明明上一刹还是入骨的相思，下一瞬便冷漠地斩断情丝。
　　这么狠。
　　可是……不一样了。你不一样了，我，也一样。
　　毫不犹豫反剪住了他的双手，帝辛孤注一掷地吻上了那冰冷的唇。
　　熟悉的冰冷，似乎还是几十年前的温度，可他已不会再如当初一般无能为力。
　　这一次，你逃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