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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师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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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床,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作死啊!”
“师傅你又不是公鸡,怎么起得比公鸡还早,还如此聒噪……”
“别废话,快起床!”
开阳不为所动,一把掀开了我的被子,让我单薄的身子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顾超逸,你怎能如此绝情。”
开阳揪着我的后领,把我向屋外拖去。
“死胖子,你不得好死!!!”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旷殇山上,惊起了满山飞鸟。
我叫苏寞,生于一个漫天飞雪的冬天。
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关于尘世的特殊印象。自从我开始记事起,我便一直待在旷殇山上,从未迈出过山门。
我并没有见过我的父母,自然也没有父爱和母爱。代替我父母的是一个矮胖子,直到现在我都难以想象一个长相抱歉的胖子一脸慈爱的抱着襁褓中的我,倒三角形的小眼睛含情脉脉地与我四目相对,将我在怀中轻轻摇晃哄我入睡,但这就是当年情景的真实重现。
想当年,胖子将我含辛茹苦地养大,对我不算太坏,也算是我的再生父母。只是一直逼着我去读那本死活都看不懂的《道德经》,每次看完后还要写读后感。《道德经》里虚无缥缈的道,就算比我大几百岁的老古董都不一定能解释清楚,何况我这个年龄连他们零头都不到的孩子,胖子叫我如此未免有些差强人意。
刚开始,我还能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但读来读去却只有一本书,风吹雷打不动,到后来读完一遍实在没什么话写,可是若交不上读后感便要被胖子克扣口粮,当时着实让我焦虑了好一阵。
几天思虑后,我灵机一动,将整本《道德经》生搬硬套地翻译成了口头用语,再后来干脆直接改编成童话。读后感的产量逐步上升,质量却直线下降。好在胖子也不看内容,否则我一定会被他赶下山去,在红尘中靠写作维生。
在胖子和《道德经》的摧残下,我还是能抽出许多空闲的时间。旷殇山后有一片不小的树林,那处便成了我童年时主要的玩乐场所,儿童的天性让我自然地与树林里的动物打成一片。有那么一段时间,守山的师兄一见到我,便像见了瘟神一样远远遁走,现在想来必然是那是我代替老虎成了百兽之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在我十岁时,胖子将我带到了天枢主峰上,带我参加了入门和拜师的仪式。
在这之前,我从胖子口中略略了解到,天下第一大派天道宫就盘踞在旷殇山上,引起了我的无限遐想。
天道宫立派已有千年,虽几经浩劫却依旧屹立不倒。门派内的佼佼者都会成为一脉真人,冠以北斗七星的名号。众多真人在千年中已有无数白日飞升名列仙班之士,最差的也是兵解轮回,功法玄妙可见一斑。
门中七脉真人,有五脉我是见过的,唯独没有见过摇光和开阳真人。对年幼的我来说,我区分他们的只是样貌,特别帅的是天枢真人,一脸严肃好像别人都欠他钱的是天权真人,像个和蔼老头的是天玑真人,貌美的女子是天璇真人,又高又瘦的是玉衡真人,我能尽数记住倒是不易。
我还尚不知开阳真人与我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只是以为胖子是天道宫中的一个小角色,后来想想当时真是愚蠢的可以,哪有一个不相干的小角色能独占偌大一座山峰数年。
且不提这些,再回到我十岁时拜师的情形。
我记得胖子用道法凝结了一朵云,带着我飘飘悠悠地飞上了天枢峰,此时我才知胖子原来是个高人,心中对他多了一份敬仰。
依稀记得胖子带我走过了一块广场,全是由汉白玉整齐的铺成,九只硕大的青铜鼎,袅袅的冒着青烟,显得太清殿无比雄伟和庄严,雕梁画栋间别有一番风味,百年花梨木上雕的龙和凤也是栩栩如生,似是要冲天而起。
我战战兢兢地走进大殿,目光中除了好奇还有一丝惧意。点中并没有我想象的华丽,朴实无华中透着几分清雅。
天枢真人坐在大厅正中,食指和中指在桌上不断地敲击,隐隐有着什么旋律。剩下的四位真人则分别坐在两旁,留了两张空的凳子。天权真人一脸面瘫的盯着前方,天玑真人双眼微闭似是假寐,天璇真人以手支颌更显她绝世风姿,玉衡真人则是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胖子向所有人一一行礼,坐在了玉衡的下首,剩我一人站在殿中有些不知所措。
“孩子,你想选谁做师傅。”天枢开口问我,声音极其好听,还朝我微微一笑,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只是一句话问出来也没个上下文,颇是没有没头没脑,言下之意胖子也没有被排除在外。我已隐隐猜到胖子可能是摇光或开阳。
我本是想选天璇,想着拜师后能日日饱些眼福,但想到男女有别多有不便,这念头便被扼杀在了摇篮里。胖子和玉衡因卖相不好首先便被我排除。只剩下温润如玉的天枢和和蔼可亲的天玑让我犹豫不堪,心中一阵纠结还是忍痛抛弃了天玑。
我短短的手指马上要指向天枢,胖子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响起:
“你必须选我,不然的话……”胖子拖了个长音,“你小时候的丑事,我要是爆出来一样,你就别想在山上找到道侣,嘿嘿嘿……”
我看他嘴角也未动,似是用了什么秘法,心中一痛只好将手指换了个方向指向胖子。
其余五位真人皆是起身祝贺胖子收了个好徒弟,配合地笑了几声,脸上的惋惜之情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胖子干笑了一声,满脸的得意。
也怪我当时天真,像我这种真人门下的弟子,若是想找道侣,姑娘们还不是争着抢着地去找我,可恨的是我被胖子的恐吓吓住,就算是当面和天枢讲出来,境遇也会和现在大不相同。回首这段不堪回首的却又不得不让我觉得刻骨铭心的记忆,我只能对我的得不偿失暗自叹气。
在我今后的痛苦生活中,我不怨天,不怨地,只是怨我自作自受。
我来到胖子跟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九个响头一气呵成,震的我的额头和地面生疼。
我恭恭敬敬地端上了茶水:“师傅,请喝茶。”
胖子伸出他胖胖的手,接茶时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我看到他的笑容,心中不禁一颤,这笑实在是太过恐怖,比进了冰窟还要多几分寒意。我的手也随之一抖,差点将茶杯打碎。
冥冥之中,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沐浴更衣后,我换上了一件新的道袍,挽了个道髻,那日的风却是有些大,吹得我衣袂翻飞,面颊生疼,心中抱怨胖子就算没有看过黄历,多少也看看天气。
“这孩子,从小便有这般风姿,长大后必会成就大业。”这是天枢看到我在风中飘摇不定的身形后下的评论。
我实在是无言已对。
去往祖师祠堂的路还有一段,我只能强忍着大风,听着众人违心的夸赞。
祖师祠堂掩映在一片浓郁的绿中,虽是小小的一间,却不断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想来已是建了很长时间了。
在我踏进祠堂的那一刻,我从未如此清晰地理解避风港的含义。
祠堂中摆着一张供桌,桌前高挂着一幅画像,画中的道人鹤发童颜,比我所谓的仙风道骨强上何止百倍,是人都能猜出这就是第一任的天枢真人。
桌上摆着两行木牌,三个蒲团静静的摆在青石板上,与木牌的气息融合在一起,阵阵古意飘荡。
真正吸引我的还是桌上的三大盘水果,这时我才体悟到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句话的深意,明知是供果不能乱动,心中却是像小鹿乱撞一般的想去伸手拿。看的我涎水在口中几经流转,强行咬着牙关不让它流下来。
好不容易将目光从供果上收了回来,眼角一瞥看到胖子正等着我,小眼睛时不时地使着眼色。吓得我立马就跪在了蒲团上,咚咚咚地磕着头。跟他念着入门弟子必念的话,那是太过紧张也记不得了,不过想来也就是些光复门派中兴正道之言。
“列位祖师在上,弟子顾超逸以第十六任开阳真人的身份,收下我天道宫第十七代弟子苏寞,日后必定竭尽所能教授道法和做人之理,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胖子是开阳真人。
看他一脸肃穆,不似半分玩笑,我还真以为自己有了一个亦师亦父亦友的好师傅。但看他以后的所作所为,若是信他的赌咒,他早已不知被天诛地灭多少次了。
就在这样有些啼笑皆非的情景下,我成了天道宫开阳门下大弟子,一段尘缘也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