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翼蝴蝶》田心禾

1、第 1 章

　　也许是心境的原因，蒂雅这段时间总是有意无意地留意一些伤感的事物。一首伤恋的情歌、在楼门里晒阳光亦或是晾晒心情的失偶老太，乃至一片落叶都会令她失落半晌。回到孤寂的小屋，总有着茫然的空虚。有的时候，她甚至会觉得心里的空洞会将她淹没在这个屋内而不无人察觉。所以，当她看到骑楼下被雨淋湿，毛发粘湿的的黄色小猫，她没有犹豫地将它抱回了自己的小屋。

　　虽说认识濡风有数年，但从未想过彼此会有交集。蒂雅印象中的濡风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儒生气，书生样。彼时，蒂雅恣意地挥洒自己的青春时光，享受自在的学生生涯。她的随性、淡然吸引了不少男生的注意，不乏对她关怀、照顾备至的，她却因对方的付出与期望而自觉压力，退而避之。因着那段自我压抑的日子，蒂雅对自己说不会让自己再被那种压力所困。
　　数年后，当濡风突然以昔日校友身份联系上蒂雅时，蒂雅很是吃惊。印象中，他们甚至说过的话不过五句。
　　于是，淡淡地，隔着数百公里，相隔两地的朋友联系着。有时会向对方诉说着工作上的疲累与无奈，有时又会回忆着彼此并无交集的过往。
　　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飘荡，千遍一律的工作之外，蒂雅也会觉得寂寞，而又不愿过多地将身边的人牵扯进自己私下的情绪里。对他们，蒂雅总是客气生疏的，一位对她有意的朋友就曾感叹，蒂雅对如他的人太客气了，客气得让人生畏。
　　而濡风不同，因为隔着数百公里，过往又无多大交集，蒂雅认为就如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样，很多时候反而能把内心积压的一些情绪发泄出来。
　　濡风，也是这样如此想的吧。

　　取名妙妙的小猫已经融入了蒂雅的生活，平日里蒂雅下班回家，未开房门就听到妙妙在屋内躁动地兴奋，走动时粘着蒂雅的脚，蒂雅总是有种错觉自己脚上挂着线团在移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坐在客厅里，妙妙总是跳上腿，蜷成一团，撒娇地喵叫，当蒂雅顺着抚弄着它的咽喉部位时，妙妙就会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蒂雅也说不清和濡风怎会发展成为类似情侣的关系。是不是，真的，惯性使然？因为对彼此情绪的了解而产生挂念？
　　没有说过承诺的话，没有任何有关涉及包含对方未来的探讨。有的，只是彼此若有如无的试探。
　　蒂雅是现实的，彼时，她在这个城市有不错的工作、熟悉的环境、相熟的朋友，她无法做到放弃这一切去他所在的城市，勿论他自身也因工作的原因，漂在一个又一个的城市。
　　更重要的是，她无法说服自己全身心地投入、信任一份感情。那样的决然令她有失去自我的恐惧。
　　濡风也曾试探地问过她有无换个城市发展的可能、未来的打算之类。她直言尚未有此想法，目前还是以职业的发展为重。
　　她明了他的试探，但无意推诿，即使此时不说，也不意味着短时间内她会给出他意想中的答案。
　　而对濡风，她知道他有事情相瞒，比如他和他口中一直称赞的前女友的目前状况，每一次，他总是回避这个话题。
　　蒂雅还记得，从那次起，联系时，濡风总是有意无意地玩笑似的说，蒂雅，你应该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了，有好的男生，不要错过。
　　蒂雅不以为然。
　　她并不迟钝，自然知道他的意味。与她，他与其说是恋人、情人，不如说是个较为亲密的朋友。她看不清两人的未来，也许，自私地说，对他的些微好感之外，她贪念着的是他的关怀。
　　一直以来，濡风在蒂雅与前女友之间的犹疑不定，也许蒂雅比他自己都还要清楚。她只是想看，到了最后的最后，他会如何向她开口说明。
　　当他在电话里说今年他会带女友回家见父母的时候，当他在蒂雅的追问下说他和前女友近期有过深入的沟通，觉得还是留恋彼此的时候，蒂雅即使有着这样的意料，却仍是忽然之间有了怒意。
　　如果我今天不追问，你会什么时候和我说这件事，你的这个决定？
　　终于是忍不住问了。
　　彼端一贯的沉默。
　　得不到回答，蒂雅无言地挂断了手机。她忽然觉得好笑，濡风这样的一个游移不定的人，也许到他牵着新娘出现在礼堂的前夕才会对她坦白自己最后的抉择，而她，早知道这样的结局，却仍是希望他不会选择最后的最后才告诉自己。
　　她对自己说她在意的只是他的犹疑不定，两边瞒骗。
　　尤是如此，心情仍是不经意的低落。

　　妙妙越发调皮了，蒂雅有时下班回家总是先得收拾被它随意拖放的靠垫、散乱的线团、碰翻的小水槽，此时，妙妙总是瞪圆了大眼，缩在一边，时不时试探地喵一声，抑或是撒娇地在蒂雅脚边绕圈。
　　这个雨后的傍晚，蒂雅竟然发现妙妙在逗弄一只单翼的蝴蝶。许是从阳台敞开的窗户里进入屋内避雨的吧。不知道是风雨的折损还是妙妙干的好事，蝴蝶，断了翼。
　　蒂雅将蝴蝶放在窗台的边缘，原本想将之推落窗外，却又犹豫地将之放在窗台的边缘，锁上窗台，不让妙妙有机会接近那濒死的单翼蝴蝶。
　　第二天，蒂雅发现，那只单翼蝴蝶不知所终。

　　相当时间断了联系后，濡风又开始给蒂雅信息、电话，蒂雅却没有了彼时诉说一切的坦然。
　　如果，濡风无法作出决断，那么就让她来给彼此做个了断吧。
　　这样暧昧的情意，她不愿再纠缠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