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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似的场景,不同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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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汇,小红楼餐厅。
偌大的包房里,只有怀旧的西洋摆钟在安静地走动。
慕离站在格窗前,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望着楼下一对对过往的情侣。
这个时候,她应该上车了吧。
她,会恨他的吧。
深叹口气,他的思绪一瞬又回到两个月前。
在母亲终于同意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他却,向她提出了分手。那时七月的天带着炎夏特有的暑意,但他知道,她的心,从那一刻起已经步入了冬季,一如,他自己。
她颤抖着嗓音问他为什么,明明他们就要圆满地幸福了。
他尝试了很多次开口,最终只抿紧了唇,冷然说着:“没有为什么,就是累了,不爱了,也不想爱了,想找个合适的人平淡无爱的过下去,只是恰好这个人,不是你而已。”
她不信,哭着追问,几次都被呛住,却始终不肯放开拉着他衣角的手。
直到听见他说“你都知道难过,那当初背着我听从母亲的安排打掉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愿不愿意,我,又愿不愿意”时,才募然垂下了手,睁着大大的眼睛无措地望着他,有些语无伦次,试图解释,“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可以…”
“不必了。”他转身打开房门,在迈出门的那一瞬淡漠地打断她,“即使你有再多的理由,也该告诉我,而不是选择一个人背负。你一直都是这样,从开始到现在,你事事、处处都为我想为我做,这次甚至不惜拿掉孩子来成全我,消除母亲的芥蒂,你这样的爱,我再也承受不了,也没有力气,再去迎合。我累了,爱不动了,就当你也累了,放彼此一条生路吧。”
那晚过后,他换了号码,换了邮箱,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搬回了远离多年的家。家里的一众老小由最初的轮番轰炸到随后的无可奈何,他都未曾解释半句,甚至连她的家人找上门来时,他也只是沉默不语。
平静了一个月后,他开始和门当户对的家族继承人交往,走着之前家中给他安排好的路。不为别的,只因那个女人说她不需要爱,也不要奢望她爱,如此,倒也合了他的意愿。
本以为一切就会这样尘埃落定,没想到在八月的最后一天,她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天台风的余威犹在,下着大雨,她撑着伞站在大院门前。
他带那个女子回家与家人见面,彼此就那样撞见。
他在车里,她在雨中,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摇下窗,看见她递过来的车票有些惊诧,她却淡淡笑着,无视掉他身旁的女子,柔声说道:“慕慕,你不是一直想去西藏么,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间,这次我拜托阿姨拿了你的身份证给我,买了两张六号的票,我们一起坐到成都,然后走川藏线去你心中的圣地好不好?让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保证什么都不会瞒你了,我保证。”
似要证明可信度,她竖起了三根手指,朝他努力的微笑。
而他,只觉心头有股火在怒烧,用力地拍掉她的手,嘲讽着她的卑微:“别这样叫我,我已经说过了,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怎样重新来过,怎样去寻找感觉都没有用。要去你一个人去,六号是我和小暖订婚的日子,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不爱的女人,为了一个随时都可以去的地方错过那么重要的日子么。曾颜,你别再浪费力气了,我不会去的,你赶紧回去吧,省得你爸妈再找上门来说各种难听的话,你不烦我都烦了。”
说完,他猛踩油门进了大院,为防她继续跟进来,毅然决定让警卫快速的合上大门,并叮嘱他们不要放来历不明的人进来。
拐弯的那一瞬,他看到她扔了伞,在雨里来回寻找着散落在地上的车票,心底愈加烦躁,忽视掉路边的慢行标志,一路飙车驶进车库方才停下。
静默许久,他侧身对着钟暖说抱歉,却听得她说:“她受伤了,左手应该是刚下石膏,握着伞还不太利索,一直在轻微的颤抖。”
他知道以她的医学造诣,不至于骗他,可他始终僵直在驾驶座上,未曾移动半分。
他在想,若是这一次奔出去,是否下一次,是否之后的每一次,他仍旧处于被动。他不想,不想总是到最后一个才知道她为他做了什么,他真的,爱不动了。
“姓慕的,你还站在这,是不想去挽救你们的爱情了么?”
身后,送走一众亲朋的钟暖双手抱胸靠在门上,打断了他的回想。
回神的慕离转身看着一脸调侃的女子,冷冷启唇反饥:“那你站在这,是不准备追回你的柔情娘受了?”
“是啊,我突然发现你这样的闷骚直男也不错,正好他俩都退出了,要不我再把那帮气呼呼的老家伙请回来直接商量婚事,你说怎么样?”
不理会他的嘲讽,钟暖径直走到餐桌前倒了两杯水,递出一杯给他,双眼妩媚地眨了眨。
慕离越过她走至包房门口,留下句“谁跟你说我是直的”,便兀自开了门出去。
“噗~~咳咳~~~”
留在房里的钟暖,闻言一口水呛住了喉,猛咳起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瞬又想起了那个名叫曾颜的女子,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
这两人,简直就是家禽遇上走兽,合为禽兽。
出了包房的慕离,听到里面接连的咳嗽声,嘴角勾起一抹轻嘲的弧度。
这般经不起反击,也不知道莫轩那个被称为史上最温柔的家伙是怎么看对眼的,还不如曾颜那个胆小鬼的抗压性强。
曾…颜?!怎么又想起她了?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始终都在那人的名字上徘徊。
脑中一时闪过她那晚无措的眼神,一时又晃过她在雨中摸索的背影,每想一次就越发觉得心口压抑的闷痛,烦躁的感觉一波强过一波。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不是不爱了么,又为何这般念念不忘,夜夜都难以入眠。
他忍不住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引得喇叭声一片。
“啧啧,慕大少这是后悔了么,居然这般作践自己。唉,那个傻女人知道了怕是又要心疼了。”随后而来的钟暖刚一出电梯,就听见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本不想理会,却又发现罪魁祸首是先前让她一顿好咳的人,当下便靠在车门上,懒懒地出声。
看他一脸不快的看着自己,她故作慌乱的捂住嘴,惊声继续:“噢,我忘了慕大少您已经不爱那个傻女人了,瞧我这记性,唉。”
像样的叹了口气,她转身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身后阴鹜的声音突然传来:“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她了?谁告诉你的?”
暗自做了个失算的表情,钟暖利索的上了车,关上门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后潇洒的丢下一句“想知道啊?想知道就来求我咯”,便绝尘而去。
慕离紧接着发动车子,刚要踩下油门尾随于她,一瞬,却又停了下来。片刻后,向着另一个出口驶去。
他要好好想一想,到底,他还能不能爱下去。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有片刻的冲动。
晚上十点,军区大院。
与钟暖分道之后开车在街上四处晃荡的慕离一开门,见母亲还在客厅里坐着,不由伸手捏了捏眉心,径直坐到她身旁的沙发上,松了松颈间的领带,疲惫的开口:“妈,对不起。”
黯哑的嗓音落入顾梅的耳中,夹杂着一抹难以察觉的酸楚。
叹了口气,她起身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鸡汤放在茶几上,对着仰躺在沙发上闭目休息的慕离轻声说着:“小慕,把鸡汤喝了回房睡吧,你爷爷特地嘱咐我给你留的。”
慕离睁开眼,自沙发上坐起,一边喝着鸡汤一边问道:“爷爷他,还在生气?”
闻言,顾梅笑了笑,“爷爷的性情你还不了解么,什么事过一阵他的脾气就没了,不然哪会专门叮嘱我等着你回来,倒是你”,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迟疑地出声:“让我和你爸他们比较担心。”
端着汤碗的手一顿,慕离的眼底滑过一丝愧疚,他放下碗侧身握住顾梅的手,轻笑地安慰着她:“妈,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钟暖取消订婚也没什么不好,她和莫轩本就是默认的一对儿,我对她也没到那地步,没什么可惜的。说起来我这还属于成人之美,该高兴才是。”
顾梅忍住鼻头的酸涩,斟酌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小慕,妈不是说这件事,妈是指你和小颜的事,孩子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小颜也是不想你难过才没有告诉你,再说要不是因为这个,妈也不会知道小颜对你…”
“妈,我累了,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慕离出声打断了她,道了句晚安后起身上了楼。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可现在的他,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
顾梅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看他满是落寞的背影,眼前晃过那天在医院里那个女孩同样落寞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上楼的慕离,一进门就把自己摔在床上,望着头顶昏黄的吊灯出神。这是从那天搬回来之后,每晚都会重复的事情。
仿佛一颗心掉入了深海,活着的,仅剩一副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