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爱》萱草roxy

40、无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因为那晚的情景而觉得万分尴尬，以至于根本不敢在小开面前出现。我不知道乔昀嘉怎么想，可是对我自己来说，我根本没有办法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本来我们两个相安无事，现在那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每天等到乔昀嘉走了才去吃早饭，而后关着门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一天，尽量不让自己有跟他打照面的机会。直到宅得我身上都要长蘑菇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蠢：小开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怎么我就该这么小心翼翼地躲着他？人家大大方方的，我这么一躲倒显得我自己有什么猫腻似的。于是我决定从房间里走出来，去外边呼吸点新鲜空气，享受下温暖的阳光。
　　我不敢走远，就在附近瞎溜达了一圈，透透气，然后就折返回家。李嫂看到我回来，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告诉我乔昀嘉也回来了，而且看上去心情不错。经她这么一说，我倒是起了好奇之心，放下水杯，打算上楼跟他打个招呼。刚走到小开的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我敲敲门，走了进去，发现书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颜丛薇。她一身黑色西装，显得清爽利落，小开和她并肩站在一起，两个人相谈甚欢。看着他们两亲昵无间的剪影，我似乎觉得有些胸闷气短。
　　小开看见我进来，热情地跟我说话，言语之间未见一点尴尬。
　　“颖娉，你来得正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前两天那么别扭是为什么啊！人家根本没把那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什么事？”我木木地走过去，冲着丛薇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丛薇决定帮我们一把，加入那个开发计划。这样我们也算是能平稳度过这次的危机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激动地回答，心里却在默念，是“我”！不是“我们”。
　　我随便聊了几句就打算回自己房间了，因为小开和丛薇说得东西都太专业，我一点儿也听不懂。在带上房门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两个人都在笑，笑容都是那么明亮，好像跟我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真般配啊！我在心里感叹一句，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才衬得上是别人口中天造地设的一对吧！我轻轻地关了门，然后轻轻地离开。
　　心不知何时已经乱了……我虽然尽量逼迫自己不去想清楚这件事情，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不能再自欺欺人地逃避。若说我对乔昀嘉没有一丝妄想，那心里那一丝酸楚又从何而来？可是就算有了又怎样呢？他有青梅竹马的恋人，我就算对他有什么也只能自行掐灭。他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属于我？我从不敢奢望。想到这里，我心底一阵悲凉。

　　既然乔氏的危机已经过去，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再呆在香港了。我收拾好东西，向李嫂道别。李嫂看到我要走，大吃一惊，急急地问：
　　“小姐这么着急走？不等少爷回来吗？”
　　“我昨天已经跟他提过了，他知道。”
　　我苦涩地笑笑，发现这种落荒而逃的戏码已经上演不止一遍了。招呼自然是没有打的，我不习惯离别的场景，更不想看到小开的脸就想到自己逃离的凄凉，所以干脆不见面，省得走都走得不安心。我向来最会为自己打算，既然见到他会伤心，那么就不见罢！只要时间够长，我一定能让自己心如止水地再次出现在小开面前。

　　回到亲爱的北京，我的心情大好，好到我连续一周的时间流连在各大商城，简直乐不思蜀。购物血拼果然是抚慰女人心灵伤口的良药，看着每次带回家的战利品，我就觉得充实、美好！在自己窝里还没待够，母亲和乔叔叔从国外疗养回来了，于是我又奉母之命奔赴上海。我这次行动迅速，说走就走，完全不复以往拖拉耍赖的风格。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早去早回，趁小开在回上海之前赶紧结束自己的探望之旅。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第二天我去看望乔伯母的路上，碰见了从外面遛狗回来的乔小开。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的身体颤了颤，差点泪流满面——原来这竟是书上常说的“人生何处不相逢”么？老天爷，你用不用处心积虑地制造我们两个之间的“猿粪”啊！！你老人家还可以再狗血点吗？
　　“你怎么又一声不响地跑了？”小开看到我，连个笑容也没有，劈头盖脸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我还没做好心里准备，明显底气不足。
　　“啊？我估摸着公司也没什么问题了，呆在那边也只是给你添麻烦，所以就先回来了。”
　　小开听了我的话，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盯着我，眼睛里似乎有隐隐燃起的怒火。我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神转向别处，继而又转回到我身上，只是这次，他的眸色稍稍温柔了一些，有些无奈地问我：
　　“颖娉，我又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我瞪大了眼睛，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我颤抖着声音为自己辩解道：
　　“这、这、这、这话从何说起啊！我没有不高兴啊！”
　　小开向我走近一步，我赶紧后退几步，保持之前的距离。他最后定定地看我一眼，然后牵着狗朝他家里走去。
　　面对小开如此诡异的态度，我有些忐忑。这是个什么状况啊现在？我那么有自知之明地给小开留下个人空间，他怎么倒觉得我无理取闹似的？男人心，海底针啊！
　　不知道呆在家里的日子是不是太长了，同一件事情重复太多次，让我平稳的情绪开始波动起来。某天我在电脑前坐了好几个小时后，终于压抑不住心里的那份由无聊而衍生成的烦闷，仰头大叫了一声。双腿一蹬，椅子在地上划了个半圆，我背对着电脑，瘫靠在椅背上。
　　“怎么了？”妈妈打开我的房门，很是关心。
　　我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心情沉痛地回答：“妈—— 我真的好无聊！”
　　“无聊你就出去走走，别整天窝在家里。”老妈走过来，伸出双手替我按摩太阳穴。
　　我轻叹一声，舒服地闭上眼睛，缓缓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我发现我的生活太单调了，除了写东西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散步、逛街，这些都是一般人工作之余的放松，我总不能拿这种放松当主业吧！”
　　我睁开眼睛，突然有些激动地说：“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找个正经工作？”
　　“你想做什么？”
　　老太太找了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来。
　　我掰着手指头想了半天，悲哀地发现自己因为脱离现实太久，已然找不到努力的方向。我想做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勤勤恳恳忙忙碌碌，生活丰富多彩，而我却只能对着电脑，承担着身体素质日益下降，语言能力日益丧失的风险，变得越来越孤僻。
　　“要不你去乔叔叔的公司干一段时间？”老太太试探性地问。
　　我看她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唉！这种授人以柄的事情就算了吧！”
　　要避嫌，这是我时时刻刻都记得的一句话。
　　“我有个好想法！”妈妈突然兴奋起来，“不如你去谈个恋爱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热闹些！”
　　我扶额，满脸黑线。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我难得一本正经老太太却跟我插科打诨！我无力地站起身，默默地把老太太推了出去。

　　一天傍晚，我在小区里溜达，碰到同样也在溜达的乔昀嘉。对此我已习以为常，个人表示情绪稳定毫无压力。
　　“听叔叔说你想找份工作？”小开的情绪也很稳定，和颜悦色地。
　　果然想法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不然总是有人把你的秘密公开化、扩大化。我再次叹了口气，波澜不惊地回答：
　　“是啊，可是一直不知道做什么。”
　　“叔叔想把你安排进公司，可我觉得你的性格可能不太适合商场，你觉得呢？”
　　我瞟他一眼，心里有些不快，也许他并无恶意，可这话放在这样的情境中，未免显得他心胸狭隘，处处提防于我。
　　“你放心，我从来都没觊觎过‘乔氏’！”话一说出口便有些后悔，可我又拉不下脸向他道歉，所以只好加快速度往回走。
　　“颖娉，”乔昀嘉伸出手拽住我的腕子，黄昏里的笑容有些暗淡，“我自问不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可是为什么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因光线的晕染而变成琥珀色，清风浮动，突然从风中远远地传来一句话：当我们互相伤害的时候，我们的心已经靠得很近了。许多个念头一起涌上来，在我耳朵里嗡嗡地吵闹着，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一道思绪一闪而过，我却已经捉不住它。
　　“你别介意，我刚才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只好这么安慰他。
　　“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他的声音冷淡中带点气愤，我愕然，然而还没等我开口，小开已经先我一步走开。
　　乔昀嘉，你又知道此时此刻，我在想些什么吗？你又真的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看着他的背影越拉越长，只觉得时光渐远，一切都从我身边呼啸而过。隐隐的花香充斥在我的鼻间，熏得我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