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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妾姬非红颜 ...

  •   两个月后,博果尔处理完繁杂的事物,从江南水乡回到襄王府。
      虽说以外他对宛如的推拒着实气恼,在离家之时都未看她一眼,但是他依旧思念着家里的娇妻,带了一些贴心的礼物想要送给她。
      因为他知道她最喜欢江南,喜欢那些古韵清致的簪钗,喜欢那些淡雅素净的水粉,喜欢那些风流文静的诗词,喜欢那些落墨遗痕的画卷。
      “还在生我的气吗?”他笑吟吟地贴近怀里的娇妻,把一枝嫣红如榴花的玛瑙步摇插入宛如松散的发髻之间,好声好气地逗弄着她。
      “没有。”清秀的人儿挤出勉强的微笑,淡淡苦涩地望着他。
      “那就好。”他并没有觉察她奇异的神色,伸出手臂揽住她的纤腰,犹自眉眼温柔地说道:“宛如,你不知道我在江南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他仿佛觉得手下的美人清瘦不少,不由得关怀道:“你瘦了好多。”
      宛如纤细的身躯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一下,轻柔地挣脱他的怀抱,只是微微强笑着道:“我瘦了吗,我怎生不觉得呢?倒是你,真的消瘦不少。”她本是个极其聪颖的女子,不着痕迹地带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她确实是清瘦,整个细弱的身躯更是单薄几许,惹人心怜。
      或许,在她心里对博果尔仍旧是觉得歉疚的吧?
      毕竟,红杏出墙爬上帝皇床榻的人明明是她啊!
      她略略苦笑,平静地凝视着他熟悉的容颜,却又忍不住把他和某人重叠。
      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如纸,博果尔明显地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他拥抱着心神恍惚的宛如,“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模样。”
      “我没事。”宛如轻轻地摇了摇头,原本清丽的笑颜却渲染着惨淡之色。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他不悦蹙着眉头,不解地凝眸看着眼前的娇妻。
      “宛如没有。”她温柔依旧地向他施以一礼,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像素常之时那般浅笑萦然,淡淡地道:“王爷,你多心了。”
      “没事就好。”他轻轻地吻了吻她柔软的唇,放心似的嘱咐道:“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一声,别自己憋在心里,知道吗?”
      “是,宛如知道。”她逼迫自己不去躲避他的吻,恬静如水地应答。
      博果尔这才重新舒展宠溺的笑颜,拿出一碟精致的糕点,“这是江南醉楼的梅花酥,我记得你提过说喜欢,这次顺便带来给你尝尝。”
      那个淡米色的瓷碟上绘着青绿的藤蔓,干净素雅的碟面上摆着四个洁白如雪的糕点,糯米的面团上点缀着梅花花瓣似的几点嫣红,散发着清新的香味。
      宛如蹙眉看着这碟曾经让自己欣喜的糕点,丝毫提不起兴趣,然而有一股酸涩欲吐的感觉从胃里涌上喉头,让她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她整个人虚弱地挂在紫檀木椅之上,素手死死地捂着朱唇,纤细的脊背不住地颤抖着,时不时的痉挛动作让她看起来更显荏弱的姿态。
      “宛如,你到底怎么了?”博果尔被她这副柔弱的模样吓着,连忙坐到她的身边,搀扶住她消瘦的肩膀,担心地问道。
      “宛如可能只是吃坏肚子罢了,王爷请别担心。”迷离的意识强撑着宛如说完这句话,话音刚落,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就这样陷入黑暗之中。
      她这一晕,身边的博果尔自然是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二话不说就催人请来宫里的太医,要让他们为宛如诊断病情。
      莫约一柱香的时间,一袭宫袍的李太医捋着雪白的胡须,一脸凝重地望着他。
      博果尔瞧着他捋须而立却一言不说,只道是宛如病重难愈,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李太医,宛如她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啊!”
      李太医摁住不断摇晃着自己肩膀的双手,沉吟着吐出四个字:“福晋有喜。”
      他仿佛被晴天霹雳一击而中,好半晌都说不出只言片语,脸色铁青的他艰难地从唇齿之间挤出一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李太医状似无奈地摇摇头,叹道:“老夫是说,福晋已经怀孕一月有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两个月以来襄王都不在府里,然而襄王福晋却已经怀孕一个多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也难怪博果尔愠色尽显。
      “李太医,你是说真的?”他忍着心底的怒火,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唉,老夫行医数十载,难道襄王信不过老夫?”他淡淡地反问,收拾好自己的药包银针,微微叹息着道:“请恕老夫先行告退。”
      临走之前,李太医微微回眸望了一眼,再度叹息。
      博果尔自是气得脸色青紫,对李太医的离去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把恬然沉睡的宛如从床榻之间拉了起来,这般毫不怜香惜玉的粗鲁动作震得她从迷梦之间清醒过来,极是迷惘地望着怒气冲冲的博果尔。
      “王爷,你怎么了?”她忍住涌上喉头的酸涩之意,极为温婉地问道。
      “你居然还有脸面问我怎么了?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他极为凶狠怒吼一声,气红着眼睛这般咆哮道。
      “我?敢问王爷,我做了什么?”她的心底似乎有些明白,只是不敢确认。
      “你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他再度咆哮起来,那凶狠的声音和尖锐的措辞几乎震碎宛如的心,“宛如,你这个襄王福晋不仅没有为我传宗,还让我博果尔戴了这么大顶绿帽子,怎么还会有脸对我摆出这么清白无辜的样子?”
      她——怀孕——她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
      那一瞬间,她的心里仿佛凉了半载,素白的手掌不由得紧握成拳。
      “我——”她的心里好乱、好乱,她为福临怀了孩子,初为人母的喜悦却是抵挡不住面对丈夫怒气的悲哀,她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语,挫败而羞愧。
      “你这算是默认吗?”博果尔把纤细瘦弱至极的宛如抵在墙上,冷冷地道。
      “对不起。”她除了向他道歉之外,真的无法说出任何话语,她不想再次伤害到他,纵使,她已经给了他自己无法想象的伤痕。
      “你告诉我,他是谁。”愤怒到极点的博果尔,看起来冰冷得不似以前的他。
      “对不起,我不能说。”她淡淡地咬着唇,双手护住腹部,低声说道。
      “你就这么爱他,宁愿用这种方式保护他?”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力度越来越猛,几乎像是想要把她的腕骨捏断!
      “王爷,我求你不要逼我!”白皙的手腕已经泛起红痕,她却这般咬牙说道。
      她真的想要保护他,他是一国之君,怎能因为这些丑陋的事情而毁掉他?
      她已经伤害了一个人,她不想再伤害另外一个,如果老天执意想要惩罚他们的话,那么就让所有的罪孽都让她承担吧!
      她稍稍扬起莹白的脖子,倔强地抬起极美、极皓的面庞,一双澄澈如碧的滢水清瞳紧紧地盯着博果尔泛着猩红的眼睛。
      他被她所散发的气势所震慑,他从来不知道她怀里的娇妻竟是如此刚烈。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为他而贞,而是水性扬花地随了别的男人!
      汹涌而来的怒气再次把他的神志吞噬,博果尔狠狠地看了宛如一眼,徒然极其用力地把她推倒在地!
      “啊!”宛如忍受不住他的用力极大,吃痛地疼叫一声,柔弱的她竟然顺着凶猛的跌势撞倒一排梨花木椅,极其狼狈地摔倒在地。
      “你在干什么!”门外有人这般响亮地怒吼,急切地冲进房间里。
      “皇兄?”他见是福临破门而入,便带着冲冲的怒气向他诉苦:“你可知道,这个卑微而下贱的女人——”
      没有想到,福临竟然看都不看他这个皇弟,径直冲向宛如,极其温柔地扶起她娇弱的身子,叠声轻问,那种怜惜的模样根本不是一个大哥对弟媳应有的态度!
      他不是笨蛋,眼里一瞧这景象,心底就已明白一切经过,他冷冷地凝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无意显露的柔情,“让她怀孕的是你,对不对?”
      博果尔召见太医的时候就已经惊动福临,他一听说宛如病重就急忙赶来,在路上遇见李太医才知道她已经怀孕,但是对子嗣的喜悦却不及他对她的担忧。
      福临沉静地望着博果尔,干脆利落地道:“是。”
      “福临!”宛如震惊地扯住他的衣袖,却不小心喊出闺阁床第之间的称呼。
      “你唤他福临,却唤我王爷?”博果尔冷冷地望着她,冷冷地说道。
      “宛儿,她早已是我的女人。”福临挡在宛如的身前,一双清逸的眸子冷冰冰地盯着他,挺秀的面庞露出不顾一切的决绝之色。
      “福临,你当真是个混蛋!”博果尔全然不顾当朝天子,冲动朝他一拳挥去。
      然而,作为皇帝的福临竟然不闪不躲,硬生生地挨下他满怀怒气的一拳,一缕鲜红的血丝从他的嘴角落下。
      宛如惊呼,白皙的双手更是攥紧他的衣袖,泪盈于睫。
      他安抚似的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轻而缓慢地擦拭唇角那缕妖艳的血迹。
      博果尔瞧见他们两个之间无声胜有声的举动,心里不由得炽怒更盛,“你到底想怎么样?从小到大,从以前到现在,为何你一定什么都要跟我抢?古籍、经书、诗文、兵法,先生的教诲,师傅的疼惜,最重要的是父皇的宠爱!”他恨恨地回忆起从前的事情,愤恨地道:“皇位你在坐,皇袍你在穿,皇帝你在做,为什么连个女人你都还要和我抢?”
      沉重的过往宛如月夜的潮汐,一波一波地湮没他的神志。
      福临沉默,若真的要算起来的话,他确实欠了博果尔很多、很多。
      “对不起。”他轻声低语,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坚定,“虽然抱歉,但是我不能够放弃宛儿。”他略略抬头,神色清明如灯,“因为我爱她。”
      “福临,你别说了。”宛如还是不断扯着他的衣袖,她却早已泪如雨洒。
      “你们两个相亲相爱,却是要牺牲我?”博果尔很奇异地笑着,令人心酸。
      “是我对不起你,别怪他。”宛如的眸子里泪水清涟,满怀歉意地轻轻说着。
      “真是这样吗?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博果尔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冷冷地吐出一句话:“福临,宛如,我终究要让你们两个欠我一辈子!”
      他再次冷笑着凝视着眼前的福临和宛如,那种悲哀而怨毒的眼神宛若是尘世之间最刻骨铭心的诅咒,一望而笑,他徒然拂袖而去。
      福临怔怔地看着博果尔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微微叹息。
      他毕竟是他的亲生兄弟,他却如此伤害了他,让他这般怨恨。
      然而,那句绝情的话语却狠狠地打落在宛如的心上,她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模糊,就连福临的面庞也悄然黯淡,分不清现实和梦幻。
      “福临。”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娇弱的身躯似乎有些虚软,她紧紧攥着他衣袖的素手,也慢慢地失去依靠的力量。
      “我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她这般喃喃地低语着,虚无的瞳仁之间看不见福临焦心欲死的神色,只是这般沉沉地再次坠落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那一袭绣着盛夏荷花的莲青色的宫装之上,竟然怒绽出一枝嫣红的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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