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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胡闹 ...

  •   那个人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外面正在下着雨。

      啊……因为是雨季的关系吧,又或者是单纯地为他的出场多一份悲凉而已?绿间略有些无奈的样子,整理好桌上的东西,准备在下班之前再到那家伙的病房看看。

      的确是添了一份悲凉,不过不是为他的出场,而是为绿间真太郎这个人今后的生活

      绿间真太郎,东京市内一间有名的私立医院的骨科医师。如果非得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啊,年轻有为之类的?不过同时也是个有些刻板好欺负的家伙也不一定,然后,某年的雨季,6月3日,他的恶梦——那个名叫赤司征十郎的中二小鬼——出现了。

      那间单人病房大得夸张,床头的花瓶是和那人的发色一样的张扬红色,花瓶里卡萨布兰卡的傲然已尽数凋落。赤司难得在床上安静地躺着,让他有些意外,走近去帮那人掖了掖被子心里想的是要是平时也能这么安分就好了这样的事情,结果回过神眼前就只剩下一片模糊。

      “赤司!眼镜还我!”

      “既然到手了就是自己的。你觉得我会轻易让出属于自己的东西吗,真太郎?”

      什么叫做你的东西啊那是我的眼镜吧!

      但若是就这样反抗的话肯定又要听他的长篇大论听他向自己灌输属于赤司征十郎的价值观人生观了。鬼知道这是第几次了,绿间也慢慢学乖,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去和他争论。一方面是两人间的战争绿间毫无胜算,另一方面……他在有意无意地放纵这个人。不管是对方和年龄不符的胡闹还是他面不改色的骤怒,他也会在眼镜被抢走后干脆就留在病房里陪那人下棋解闷,然后第二天所谓赤司征十郎的所有物又会回到自己手上,如此重复着。

      然后时间就在这种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觉腻味的重复中悄然流逝。

      有一天在病房巡查途中听到里面传来什么碎掉的声音,绿间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地上的一片狼藉就这样突兀地闯入视野之中。当然视线范围内还有赤司微愠的脸和旁边一脸惊恐的人。绿间见过他们,印象中似乎是赤司家的保镖,不过……能让主子卷入车祸进医院自己却毫发无损的保镖倒是有些耐人寻味的。

      赤司住院的这几个月来,就只有两个保镖和一个自称是他哥哥的男人来看过他而已。听说还有个父亲,只不过忙于工作没有时间过来。

      “还真是冷漠的父亲啊。以及——车子的刹车挑了个好时机失灵。”他难得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却是让来人都露出了窘态,赤司笑意里的轻蔑清晰可见,喝退了意图攻击绿间的自己的哥哥。

      大概是声响太大导致于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绿间看了两人一眼,告诉他们赤司打算休息了,顺带提醒他们离开时把门带上。

      他收拾起了地上那堆玻璃碎片,没有怒气也没有抱怨,不紧不慢地劝说:“你的脾气真的该改改。”

      “哼,这么放纵我好吗?”赤司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而这笑容在他看到绿间的动作一顿之时又满意地加深了几分。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是啊,没有什么好不好的,而我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这句话让绿间有些意外地抬头,而刚刚还坐在床头的人此刻已经来到他的眼前。脖子上有细微的痛感——绿间知道那是赤司抵在那上面的玻璃造成的。

      啊,伺候这种大少爷果然很麻烦。地还没收拾干净呢,脚肯定流血了啊,等一下还要帮赤司包扎。

      好吧,绿间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生死关头走神了的这件事。这种心不在焉显然更让赤司不快,证据就是脖子上多出来的痒痒的触感。他知道那里肯定流血了,看了行凶者一眼,那张笑意全无的脸倒是令他发怔。

      ——这家伙,真的在生气。

      “真太郎,回答我。你啊,该不会对我抱有同情这样的想法吧?”

      沉闷的风带起了白色的窗帘,床边两人靠得极近。绿间甚至能从他异色的双瞳里望见自己的影子。

      只是刹车失灵导致车子从坡上滑落造成的车祸而已,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碎裂的车窗玻璃扎进了右眼。赤司送到医院的那天太过匆忙,绿间连他的模样都没看清他就已被推进了手术室里,唯一记得的,是玻璃深陷的满眼鲜红。那时候绿间只是一个实习医生,再怎么能干也不会参与这样一个重要人物的手术,更何况这家医院还是赤司家名下。不过最后赤司还是幸运之极地得到了他新的眼睛。

      后来他就到了骨科修养,也是在那一天,那家伙用不可违抗的语气指定这个刚来的实习医生作为他的主治医师。从此之后两人的生活都开始崩坏。

      医院里的传言满天飞,也有一些人直接来问自己是不是认识他,当然也有前辈会说什么讨好他自己的前途之路会有多光明之类的。

      绿间没有那样做的欲望,赤司也是说不定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选择他。这样一想又觉荒诞,只一眼就看穿你的人类太过可怕,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有吧?不可能有吧?

      那种事情绿间想不透,而眼前有另一个问题自己可以确定。

      “比起一直给我添麻烦的你,难道不是我这一边更值得同情么?”自己的行为,自己的想法虽然有些难以理解,但自己不会对赤司征十郎这个人产生同情这样的情感。要说为什么的话?

      ——那家伙,很像王,睥睨一切居高临下的王。

      真的那样做的话太过愚蠢,同时你也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绿间了解赤司,他清楚自己的回答若是有半点的不尽人意,赤司手上的东西就会贯穿自己的劲动脉了,所以他庆幸,自己并没有那样愚蠢的想法。

      绕过地上的玻璃碎屑,绿间把赤司抱回了床上,拿来工具开始了他的处理工作。说实话这是项大工作,有好几块玻璃就差没把他的脚扎穿了。他都怀疑赤司是不是没有痛觉,竟然就那样踩上去。

      “那些人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替那个家伙传话要我回去罢了。”

      “哦……”

      想想除去眼睛的问题外不过是断了几根骨头,也已经在医院呆了这么久,他也该是时候回去了。其实他根本已经完全康复,当然在这家伙把自己的脚弄残的这一天之前是。赤司的话却让他迷惘,似乎身为医生的自己才是唯一一个没有去思考他是否有必要再留院的人,紧接而来的还有另一个问题。

      离开了这个地方,失去病人和医生这层关系的我们,算是什么?

      然而上帝并没有给他多少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家里的催促越来越频繁,几次的交谈绿间也知道了这些都是来自于他家中的那位父亲大人。

      死赖在医院的病人啊……还真是微妙……他看着轮椅上的人这样想着。

      明天他就要离开了,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他早让绿间帮自己收拾好了东西,因而他们今天还有空闲可以出来,这是赤司住院以来第一次主动说要离开病房。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出来产生的心理作用,赤司觉得外面的景色也不算太坏。刚入秋的天空清澈干净,让人觉得像是被夏雨狠狠地冲刷过一般。偶尔吹过的微风不能说有多凉快,却能让人的心不自觉地平和。

      又一阵风带起他的碎发飞舞,他想想转头望向绿间,询问巨蟹座今天的幸运物是什么。在赤司的印象里明明也会有指甲刀啊剪刀啊魔方啊一类或实用或可以供自己娱乐的东西的,偏偏今天却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铃铛。

      略有些不满意地碰了几下,努力地想要想出这东西的用途来。还没等他思考出个结果来绿间就把铃铛连着那上面的红绳子一起抽走了。下一秒他发觉身后的人在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说起来,住院期间头发的确长了不少。不过回家后也还是要剪掉……想到这儿赤司又泄愤般把充当头绳的铃铛扯下。

      绿间没有表现得多生气,只是对着他说了句“说不定你会很适合长发”。

      他并不赞同,却又没有说什么。

      所以才说啊,在崩坏着,属于两人的某个地方。

      赤司回去的一个月后他的父亲就病逝了,而赤司则跳过他的哥哥被直接任命继承了整个企业,医院里的人顿时都明白了当初为什么他家里会那么急着催他回家,这些人里自然包括了绿间。尽管这样,之后他哥哥的死讯绿间却是毫不知情的。

      那时他已经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医院里有人开玩笑说这是“失恋旅行”,其实也没差,没了“他是我的病人”这句话之后他们的确什么也不是。

      心丢在某个人身上了,若身体再不动起来的话,会开始怀疑自己已经死去。

      这种想法是不是太过矫情。

      不过,也没关系。

      然后又是一年的雨季。

      “征十郎少爷,这位是绿间真太郎先生,从今天开始会以私人医生的身份在赤司家住下。”

      本来还想要纠正管家爷爷怎么也改不过来的称呼的,可赤司却在听到另一个名字的时候难以避免地沉默。

      困于双眼之中的翠绿宝石和那双异瞳对上。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再见的情景,只是不知道在现实面前那些不成熟的剧本会被击碎得如此彻底。

      “初次见面,赤司先生。”赤司迎上了绿间的笑容。

      “初次见面……绿间先生。”他也回应一个微笑。

      明明正因为是雨才更能掩埋的一切,原来不过是被任性地再度翻出,然后毫不留情地曝于光亮。明明以为雨声冲刷可以遮住一切,对方的声音却总是如此干净清晰。

      这或许是两人间的另一场对峙,又或是两人对自己唯一允许的任性?没有人去思考这个问题。他们只是觉得只能是这样了。绿间来抢回“他是我的病人”这个理由,用一种极为扭曲的相守,来实现一种极为牵强的幸福。

      赤司开始将留了一年的长发高高扎起,铃铛的叮咛歌唱总让绿间笑意深邃。

      绿间开始不分季节的在房间里摆上卡萨布兰卡,满室的张扬白色总让赤司的异瞳晦暗。

      嘀嗒。嘀嗒。

      多雨的。少雨的。略显沉闷的。些微清凉的。原来雨季也可以如此多变。

      时光飞逝,甚至连他都记不清过了多少个雨季,感觉更像是不耐心的看客把进度条拉到了最后,而人们就只能看见那个绿发男子在谁的坟墓上留下一束花的画面了。

      有别于他房间里那些傲然厌世的卡萨布兰卡,是很不起眼很内敛的百日草。

      我记得它的花语似乎是——

      永失我爱。

      FIN。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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