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故事》软尼玛

1、她和他的故事

　　1
　　张玥和徐帆是在高考考场上认识的。
　　徐帆把眼镜盒放在书包里忘记拿出来，只拎着考生专用袋就晕晕乎乎地进了考场。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非常帅的男孩子，穿着十二中的校服，很精明，却又有点坏的样子。
　　男孩看了看徐帆，看得她心脏直乱蹦。
　　“同学，我记得你刚才是戴着眼镜的啊，现在怎么摘了？”
　　啊，他跟我说话了！我该怎么办！咦？等会儿，他说我把眼镜摘了？我明明没有……徐帆伸手往鼻梁上一摸。苍天啊，我居然忘记戴眼镜了，待会儿怎么考啊！
　　她迅速杀到考场外取出了眼镜，又迅速杀回到考场内。监考老师紧随其后进入考场并关上了门。
　　2
　　终于考完了这一科，徐帆大大地松了口气。嗯，下午不能再粗心了，就算身边那个人再和自己说话也不要理他。我的理想是考上全国最棒的清河大学，不可因外界任何因素分心！
　　下午，徐帆踌躇满志地走进了考场。椅子尚未坐热，身边那个很乐于助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同学，你怎么又没戴眼镜啊，又忘记了么？”徐帆往鼻梁上一摸，母亲大人啊，我念叨了一中午的：不要忘记戴眼镜，现在居然又忘了！
　　徐帆只觉的自己的血压已经高到只要小刀一划，手臂就能立即喷出足以歼灭敌军侦察机的血柱来。
　　她行尸走肉般地出考场，再行尸走肉般地进考场。
　　而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第三场考试前她居然又听到了：“同学，你打算考哪个大学啊，你报的是专还是本啊，稳妥么？为什么你又没戴眼镜啊？”……
　　最后一场考试，徐帆刚进考点就把眼镜拿了出来，紧握在手里。她知道她从小就很容易忘事。除了课本知识过目不忘，其他的事三遍之内绝记不下来。而现在忘带眼镜的事已经发生过三次，决不能让它发生第四次！
　　徐帆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伴着微风大踏步地走进了考场。
　　身边那好心男盯着徐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徐帆很清楚自己已经把眼镜拿来了，他应该无话可说了。然而，他居然又开口了，而且用的还是一种强压心头笑意的语调：“同学，你的考生专用袋呢？你的笔和准考证应该都在里面吧？”
　　他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把考生专用袋忘了呢？没有它我跟本就没……法……考……“苍天啊！”徐帆终于哀嚎一声冲了出去，伴随她远去的还有全考场90.3％的人的或同情或鄙视的目光。（注：全考场共30人，30×90.3％＝28）
　　3
　　万恶的高考终于结束了。徐帆从未发现原来祖国的夏光也是可以这样灿烂的。而且更让她高兴的是，她再也不用见到那一直嘲笑她的好心男了。
　　徐帆报的是全国最好的清河大学，相信那个吊儿郎当的好心男应该不会和自己同校的。虽然他穿的是名校十二中的校服。不过，真是可惜了他那张帅脸啊！
　　是的，只要我考进了清河，就再也见不到那个让人作噩梦的好心男了！
　　4
　　九月，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一会儿吹这儿、一会儿吹那儿，终于把徐帆吹进了清河的校园。
　　是的，现在徐帆已经站在了全国最好的学府清河中，量那个好心男再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再和我并肩站在这里了！徐帆这样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让徐帆一直感到很奇怪的是，从来忘性超强的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忘记那个万恶的好心男，而且还时不常地在心里温习考场上那一幕幕场景，似乎就是在怕自己忘记。
　　我为什么老是在想他呢？大概是因为他那张太出众的帅脸吧。徐帆平时都是很能说服自己做这个做那个，但这次似乎就是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想他。
　　“哎！不爱戴眼镜的同学！”看吧，已经想得出现幻听了。
　　“喂，我在叫你吔，装听不见也太伤害我了吧！两个月不见就把我忘干净了？”真实得仿佛就在我背后似的。
　　“我说，您倒是回下头行不行啊，大小姐！”不对，这声音好像就是在我背后，而且离我很近。
　　“徐帆！”随着背后那一声怒吼，徐帆猛地转过身。
　　好心男，就站在她的面前。
　　“怎么，这就不认识我了？”我，我居然又见到他了？
　　“哈哈，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以为我不会考进来是吧。不过，surprise吧，啊哈哈哈哈。”我本来应该是高兴的吧，可是，为什么我的眼眶这么酸、心口这么疼呢？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十中的才女，我料定你一定会报清河的中文系，所以我就报了清河的国际经贸。以我的实力，考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我其实在那过去的两个多月里就一直想再和他见面吧。我现在真的应该很高兴啊。可是、可是……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高一开学不久后，两校的双十会战中……”好心男的声音突然停了，他看见一滴泪珠顺着徐帆的脸流下来。
　　“你、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你继续说，我在听。”徐帆伸手抹掉了泪痕。
　　“你真的没事么，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我真的没事。”徐帆望着面前这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心里一阵悸动。他本来应该是笑着的，可现在为什么不笑了呢？他紧皱着眉头是在为我担心么？他眼睛亮亮的，是在为我焦虑么？就连他的脸色好像也比刚才红了。
　　徐帆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个人，只觉的他眼更亮了，人更帅了，就连脸上的雀斑也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夺目的光彩！
　　5
　　傍晚，徐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整个儿一个下午她一直和好心男在校园里逛悠，还天南地北地闲扯。那样子竟与相识多年的熟稔老友没啥两样。
　　“徐帆！”上铺罗艺一见她回来，马上杀了过来，“大家都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啊？”
　　“看见你和新任校草张玥勾肩搭背的满校园晃悠啊！”
　　“我……”徐帆哭笑不得。我们是晃悠了没错，但是“勾肩搭背”也太夸张了吧。我连他的手都没有碰过。咦，为什么我心里稍微有点不爽呢？
　　徐帆走过去给自己倒水。“我和他只是一般朋友而已，你们可别瞎想啊。”
　　“只是一般朋友就好。”罗艺松了口气，“我跟你说哦，你和他不是一个高中的，你不知道。他和十二中的校花席梦瑶高中三年一直关系不清不楚……”
　　“什么！”徐帆猛地拧过头去。速度之快，让她简直为自己担心是否会把脖子扭断。
　　徐帆是见过席梦瑶的。那是一种近乎于完美的美，那是一种让所有的女人都嫉妒不起来的美。正因为相差太多，所以所有的人索性也就不再去白费力气地嫉妒了。而她今年也考上了清河。
　　“嗯。”罗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真的。所以姐姐先在此奉劝你别去招惹那个张玥比较好。”
　　徐帆呆呆地看着罗艺走出宿舍，心里像被人拿沙石填满了一样堵得慌。
　　6
　　此后，徐帆一直以好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张玥身边。而席梦瑶，也常伴在张玥的左右。人人都夸张玥和席梦瑶郎才女貌，是一对神仙眷侣。张玥对此从来是一笑了之。徐帆在心里苦不堪言的同时，表面上也还要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而且，让她惊讶的是，席梦瑶竟然非常喜欢她，和她相处得非常融洽。于是徐帆在心里偷偷骂自己是表里不一的坏女人。
　　7
　　日子本来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直到圣诞舞会的来临。
　　本来万众期待校花席梦瑶和校草张玥能够同台共舞。但是张玥竟然没有邀请席梦瑶，而是邀请了中文系的系花徐帆！
　　这无疑是在清河中投入了一枚重磅TNT炸弹。
　　徐帆现在走到哪里，都要忍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
　　我又没有做亏心事，干吗害怕别人背后议论！徐帆第N＋1次暗暗鼓励自己，并且第N＋1次试图挺起胸膛，大踏步向前。但第N＋1次以失败告终。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一点亏心的。当时张玥邀请她时，她居然头脑一热，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等她清醒过来，想跟张玥说她刚才说的话不算数时，张玥早奸笑着跑远了。
　　徐帆是希望和张玥共舞的。但是她心里那一点小小的自卑却无时无刻不在作祟。她知道自己不如席梦瑶漂亮，不如席梦瑶完美。所以她总觉得自己不配和张玥共舞。
　　而且徐帆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她总觉得在别人眼里自己和张玥就是不相配的。每每想到这里，徐帆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从乞力马扎罗山顶滑进了马里亚娜海沟沟底。
　　8
　　圣诞舞会一天天地临近了，同宿舍的女生们一个个都在忙着选衣服、聊舞伴。只有徐帆总是在发呆中虚度无价的青春。
　　这些天席梦瑶都不来找张玥了，她一定是生气了。徐帆发愁地揪下了一片花瓣。
　　虽然张玥总是劝我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我本来就小心眼嘛，有怎么可能根本不去想嘛。徐帆又揪下一片花瓣。
　　真烦，为什么这件事死活都忘不掉呢？徐帆再揪下一片花瓣。
　　啊！对了，我可以装作忘记了啊！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忘性超强，我只要假装自己已经忘记了，到时候张玥也……也会杀了我吧……天哪，我到底要怎么办啊！徐帆愤怒地揪下一把花瓣。
　　“徐帆！你把待会儿座谈会要用的花撕了！”
　　“咦？我？妈呀！”
　　9
　　圣诞舞会的前一天，徐帆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她的基本想法是：一不做，二不休，妹妹我大胆地往前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一定要携张玥到达幸福的彼岸！
　　是的，战略已经基本确定，接下来就看行动了。
　　这个战略是徐帆在某天做完噩梦之后拟定的。梦里她一次次与相爱的人擦肩而过，最终错过了适婚年龄，孤独终老。
　　徐帆觉得如果真碰到梦里那种丧事，自己还不如先自行了断了算了。
　　所以她下决心不放过眼前的幸福了。
　　徐帆知道自己喜欢张玥。喜欢到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喜欢到就算对手是席梦瑶她也不想放手的地步。所以她做足了十二分的准备，打算背水一战。
　　10
　　圣诞舞会再过5小时30分11秒就开始了，徐帆坐在桌子前准备开始上妆。手机突然响了。是张玥打来的。
　　“喂？”
　　“徐帆，我不能去舞会了！”什么！徐帆的心脏停跳一拍。
　　“为什么……”
　　“席梦瑶出车祸了，我马上要赶到医院去……”席梦瑶出车祸了！这远远超出了徐帆的猜测。可是那张玥也用不着这么紧张啊。徐帆只觉的心里凉凉的。
　　不行！徐帆你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你忘了席梦瑶平时对你多好么？现在她出车祸了，正处于危险之中，而你居然还在为张玥那点事而斤斤计较！真是活该你当一辈子老女人。于是——
　　“张玥你在校门口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半小时后，两人冲进医院。
　　“医生，请问刚才出车祸被送进来的小姑娘现在在哪里？”
　　“咦？你是说……”
　　“就是那个长的特别特别漂亮的小姑娘。请问她现在在哪儿啊？”
　　“哦，正在第三手术室做手术。”
　　“谢谢您！”张玥拉着徐帆没命地往手术室跑。
　　他们刚赶到手术室外，就有一位医生走出来。送席梦瑶来的师生们马上迎了上去。而张玥不知何时竟挤到了最前面。
　　徐帆远远地看着张玥向医生问这问那，只觉的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碎成一块一块的。
　　“医生，请问她现在怎么样啊？”张玥，我现在真庆幸自己还没有和你一起去舞会。因为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对席梦瑶那么在意。
　　“什么，需要输血？她伤得这么严重？”张玥，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怕。来的路上你就一句话都不说，现在更是急的额上直冒汗珠。你可曾这么在乎过我？
　　“血库里没有备用的血了？没关系，您用我的！尽管用！”徐帆不得不低下头，才能掩藏住眼中的泪光。徐帆啊徐帆，你真是一个可恶又可怜的女人。人家张玥根本不喜欢你，你却还那么自作多情，真是可怜。人家席梦瑶对你这么好，你现在居然还小人之心地只惦记着自己那点卑微的感情。你真是太可恶了，没良心！
　　“对，我和她都是A型血，而且我是她表哥！”张玥，你为了席梦瑶真是什么都可以做啊。甚至连她的血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你为什么还来邀请我呢？更何况你还是她的表……表……表？表！
　　“表哥？！”徐帆一不留神大叫了出来。周围一下子静了。
　　“徐、徐帆，你没事吧？”老师紧张地看着徐帆。已经有一个席梦瑶倒下了，如果再有个徐帆闹出个神经不正常之类的事，学校可受不了了。
　　“我、我没事。我、我的意思是、是我、我的血型也是A型的，我也可以给席梦瑶献血。”
　　“那好，”旁边突然冒出了一个护士，“这里A型血的就你们两个吧。跟我来，带你们去抽血。”
　　其、其实我……徐帆以闪电般的速度开始后悔自己上一句话。但是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护士走了。步伐沉重，背影孤寂。
　　躺在病床上，徐帆只能感觉血液汩汩地从自己身体里流出去，却一眼也不敢看。
　　“徐帆，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你身子那么单薄……”
　　“别、别、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席梦瑶平时对我那么好，你们兄妹都、都对我那么好，这是我应该做的。”
　　“喂，徐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啊。你是不是贫血啊。你可别硬来啊！”
　　“我、我没事。只是、只是……”徐帆只觉得意识仿佛也随着血液被抽走了。
　　“徐帆你醒醒！你别吓唬我啊！医生，医生！快来看一下她啊！”
　　张玥，你是在为我着急担心么，我、我好开心啊。可是、可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只是在晕血……
　　“徐帆！徐帆！”
　　……
　　11
　　等徐帆醒过来，席梦瑶已经做完了手术，并且早她十分钟清醒过来。
　　“徐帆，你醒了！”首先发现徐帆醒的是席梦瑶。
　　“嗯。你没事吧？”
　　“呵呵，你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么？所以我绝对不会早死的！不过也真谢谢你给我输血呢！”
　　“你、你没事就好。”徐帆不经意地与张玥目光相遇，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嗯、嗯。”席梦瑶将这一幕看进眼里，不怀好意地清了清嗓子。
　　“徐帆，知道我是张玥的表妹，你是不是心里特别happy啊？”
　　“我、我……”我确实很happy。可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你刚献完血还这么面若桃花！最大的情敌突然间消失了，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轻松了很多吧～～！”
　　“哪、哪……”哪里呀！人家现在不是也在很腼腆地掩饰么？
　　“徐帆，其实我哥他有一个从高一开始就很喜欢的人了！”
　　“什么！”徐帆一下子怔住了。她跟张玥的初次见面是在高考考场上吧。而那时候已经是高三了……徐帆从来不知道人的情绪原来可以变化得这么快。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就乌云密布了。
　　如果徐帆的情绪不是这么低落，她会注意到整个病房里出奇的安静。而张玥和席梦瑶的脸上则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坏笑。
　　“嗯，是真的！那一年的双十会战中他好不容易在篮球、足球、羽毛球、乒乓球的比赛上为学校挣回了很多分数。但是没想到竟然被一个文科全胜的女生全给抢回去了！他惊讶得冒泡，赶快过去看看是何方神圣。谁知道那竟然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于是他立刻色心大动、情根深种……”
　　“哦，是么。”呜呜呜，徐帆啊徐帆，原来你又白高兴了一场。就算所谓“情敌”席梦瑶消失了，可是人家心里喜欢的还不是你啊。高一那年文科全胜的人啊，唉，不太记得了。咦，等一下。我记得高一那年我也赢了一个文科优胜奖呢。不对，好像是两个。又不对，好像比两个还多……苍天啊，那个文科优胜的人好像就是我吧！
　　徐帆猛地一下把头转向张玥。张玥仍旧是坏坏的笑着，但眼里却满溢着浓到散不开的温柔。
　　徐帆感觉自己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如释重负地落下来。原来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浑浑糊糊的记忆边缘胡乱猜疑。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谁会有事没事地找自己搭讪聊天？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谁会在自己昏倒时一下子慌张到手忙脚乱？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谁会从未远离地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于是徐帆流着泪就又笑了。
　　张玥，你看你笑得这么好，连我都忍不住哭了呢。
　　张玥呆呆地望着徐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那个总是神经兮兮的小丫头也能笑得这么灿烂，原来徐帆的笑容竟然也可以这么好看。
　　两行鲜红的液体趁着张玥发呆动情的时候，顺着他的鼻孔悄悄流下。
　　“啊～～”徐帆一下子又晕倒在病床上。
　　我、我真的晕血啊……
　　……
　　12
　　我是徐帆。
　　我要第N次自我检讨。检讨我对张玥的猜疑与对这份感情的不信任。
　　其实我早就想通了。只要他眸中只有我，我心中只有他，外界眼光、世俗看法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放开一切地靠在他身边。身体距离不定，心的距离为零。那才是我们最渴望的幸福爱情吧。
　　神说：爱情是罪恶的幸福。可是，我现在真的很幸福。真的。

　　2007年6月17日于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