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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二章 落陵飞寒惩贼寇,青涟弄影闹喜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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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进一身白衣胜雪,坐下一匹黑马,奔驰如飞;周汀兰素衣孑然,驱一红驹,风行在侧,马蹄声疾如骤雨,在山林中悠悠回响。
这三日来,他们日夜兼程,在卢景廷飞鸽传书的指引下,循兴龙邦的足迹北上。为求早日赶上镖队,遂弃官道而行小路。但小路多荒僻之道,鲜有人烟,二人所携水粮昨日已然告磬,正是饥渴难耐,遥听前方流水轻唱,行不多时,便见一条小河静静流淌,粼粼波光如碎,甚是耀眼。二人心头一喜,驭马疾奔一阵,在河边停了下来。
云进喝了两口水,但见河中鱼儿摆尾,便卷了长衫,下到水中,双手齐伸,电般出入河面,眨眼功夫,指间已夹了四五条活鱼。他又在岸边生起篝火,将鱼烤了,与周汀兰分食。
周汀兰见他动作麻利,全不似平日的潇洒飘逸,反是多了几分质朴真实,不禁笑道:“师兄不一样了。”
云进奇道:“哦?哪里不一样了?”
周汀兰嫣然道:“师兄往日不沾俗尘,就像……就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之人,哪里会想到你今日会在此捉鱼烤鱼?”
云进淡淡道:“云进本就是一介俗人,与这世间芸芸众生一般无二,捉鱼烤鱼又有何做不得的?”
周汀兰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只是微笑。
忽听不远处传来打斗之声,二人神色一肃,灭了火,牵了马,寻声而去。
只见苍山在望,山下一女二男正在缠斗。
两个男子将那女子夹在中间,当面一人,儒袍方巾,俨然书生打扮,手中只有一把黑扇,开合点转间却暗含章法;另一个年少气盛,分明稚气未脱,却目透凶光,他怀抱一件物什,方方正正,五尺来长,用黑布包裹,似是一方锦盒,右手握一短刀,伺机刺出几记,招势虽简,却狠辣非常,多少起了牵制的作用。
那女子不过双十年华,碧蓝劲装着身,手持一口薄如蝉翼的软剑,或抹或挑,忽荡忽飘,极为细致沉稳,即使以一敌二,也绝无丝毫紊乱。那剑花时而频频如潮,时而绽若云荼,收放之迅捷只叫人眼花缭乱;那剑气时而呜咽如谷风,时而泠叮似溪唱,奇绝处更胜似天籁之音,令人浮想联翩。
面对这蓝衣女子的精妙剑法,虽是两人联手,二男仍是渐落下风。
那书生见势不妙,蓦然一声沉喝:“五弟,过来!”黑扇猝翻,只听机括声响,一排银针由扇股飞射而出,针尖上紫光湛然,显是涂有剧毒。
蓝衣女子面不改色,软剑当胸一挽,银针立时激飞。
这时,被唤作“五弟”的少年已与那书生一起仓皇逃出十几步。
蓝衣女子眉间闪过一丝厉色,叱道:“站住!”一闪身,已跃到二人身前,剑尖遥指,喝道,“将东西留下!”
那少年将怀中锦盒抱得更紧,高声道:“休想!”竟无丝毫惧色。
蓝衣女子美眸一凝,软剑陡沉。
少年只见眼前一丝寒光忽闪,蓦地左手剧痛,锦盒无奈脱手,低头一看,左手小指已被斩去,鲜血长流。他脸色霎时惨变,痛呼倒地。
书生大喝一声,一手扶住少年,一手抢过锦盒,“蹭蹭蹭”连退三步。
蓝衣女子紧逼而至,不等他站稳,软剑已指住他眉心,厉声道:“放下锦盒!否则,留下你一只眼睛!”
书生浑身一颤,怯意已生,但见怀中五弟脸上血色也无,创处鲜血已染红他大片衣衫,不禁头脑一热,一掌按向锦盒,冲口道:“臭婆娘,竟然伤我兄弟!我毁了它都不会给你,有本事你杀了我!”说话间,已气贯五指。
蓝衣女子大怒,软剑斜削而下,挑断他手筋,紧接着手腕一翻,剑锋陡转,直刺他左眼。正当此时,她忽感虎口一麻,软剑不由主向右偏了两寸,贴着那书生左鬓刺过,削断他几缕发丝。她悚然一惊,滞剑半晌。只这瞬息之机,那二人已忍痛携着锦盒从她剑下逃离。她将剑一扬,正欲追赶上去,却见眼前一花,一男一女落到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一男一女正是云进和周汀兰。他们有事在身,本是持旁观态度,不欲卷入他人纷争之中,但见这蓝衣女子下手凶残,无半点怜悯之心,故而忍不住出手阻拦。
蓝衣女子眼见那二人逃远,不由面露焦急之色,将云、周二人略一打量,不解道:“二位为何阻我去路?”
周汀兰冷笑道:“好狠毒的女子!放你过去,岂不让你白白残害了两条性命?”
蓝衣女子闻言瞠目,一脸愕然道:“我?残害他们的性命?”
云进淡然道:“看姑娘生得体面,为何竟要作贼?”
蓝衣女子愕上加惊,几乎是叫了出来:“你们以为我是贼?那锦盒是我的!”
云、周二人见那女子容色坦然,不似有假,不由一怔。周汀兰道:“即使如此,你讨回东西也就罢了,何必断人指、挑人筋、挖人眼?你不觉出手太重了吗?”
蓝衣女子眉宇间忽地漾开一股正气,扬声道:“那是他们罪有应得!”看向云进和周汀兰,又道,“二位可知他们是谁?”
云进道:“愿闻其详。”
蓝衣女子道:“他们是这少苍山上自诩‘少苍五虎’的山贼。那书生打扮的是二虎孙继,别看模样斯文,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山下王家村的姑娘妇人,无一不被他调戏过。七日前,他见王福顺的妻子刘氏模样俊,便起了邪念,强行奸污了她。王福顺回来撞见,他就挖了人家双眼。刘氏不堪受辱,投河自尽,可怜她那时已有了四个月身孕。那个少年是五虎张秋云,只有十五六岁就已歹毒成性,他喜欢看摔跤,常抓了村里的男子到山寨和他的手下比试,输了就断人手足。村里的男子多是安分守己的农夫,哪里斗得过山寨里那些成日舞刀弄枪的贼子?即便侥幸赢了,也会被随便安个罪名,照样逃不过断手断足的下场。还有那大虎、三虎、四虎也都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之流,他们的恶行真是不提也罢。你们说,这样的人,我刚才给他们的教训是重了,还是轻了?”
周汀兰道:“那‘少苍五虎’的种种恶行我们也略有耳闻,但是仅凭姑娘一面之词,我们焉能相信方才逃走的两人是你口中的孙继和张秋云?”
蓝衣女子将手中软剑一抖,缠回腰间,转身道:“我现在要去飞鹰寨讨回我的东西,二位若有兴趣,可以与我同往。”
江湖之事,一旦卷入其中,便难脱身,云、周二人深知此理。况且,若这女子所言非虚,就是他们好心做了坏事,帮她寻回失物也是应当。二人如此想着,二话不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