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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莺语勾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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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语庭是京畿众多勾栏院中的新贵。
然而莺语庭所在的地理位置却非常偏僻,都已经快出京城了。再往西走一点点,就是京城最西边的磐虎门。
由于直通乱葬岗,所以磐虎门远远没有正门和东门那样繁华热闹,平时也鲜少有人从这里进出。钦天监说这里煞气重,为了要镇住这里的邪煞之气,故名之为“磐虎门”。
所以,在莺语庭开门之前,从来就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地方能用来挣钱。当京城百姓听说了这里即将有家勾栏院开业之时,还不住嗤笑是谁家做东家这么不会做生意。
然而,当它开门之后,这里的地价却开始连跳三级,风头之盛,直将闻名大江南北的京城老字号勾栏“乡冢楼”比下去。
曾听人提起京城往事,当时还少年得意的“桑梓闲人”曾在酒席之中调侃过京城的桃色产业,言曰“白煞佐治”,然而当别人想再问详细时,他却不愿再多言。
直到多年后桑梓闲人不愿再问红尘之事,归隐山野,再到几年后乡冢楼和莺语庭相继发展壮大,这四字偈语才被再度提起,世人不禁大赞桑梓闲人果然不愧为当代术士之首!
“‘白煞佐治’……”
资姿在给方菲介绍莺语庭这些掌故的时候,两人已俱都换上一身男装,往磐虎门这边走了,此时方菲正跨坐在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上,偏头思索着。忽然她豁然开朗,拊掌一笑:“果然是‘白煞佐治’。‘乡冢楼’中有个‘冢’字,可不是名字中带白么,莺语庭靠近乱葬岗,可不是带煞么,好厉害的术士啊!可是这个‘桑梓闲人’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
资姿笑道:“桑梓闲人少年成名,据说不惑之年就已晓古今,通天理,他不愿再游荡红尘,所以归隐修炼去了。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见过他,所以现在也很少有人提起他。”
“哦,那他真的有这么厉害么,”方菲撇撇嘴,颇有些不服气,“谁知道是不是市井之人杜撰的。”
资姿摇头:“他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我不清楚,但是我可知道,他徒弟可是特别厉害的。”
方菲“哦”了一声,连忙问道:“他徒弟是谁啊?”
“他的徒弟啊,”资姿微微一顿,耸耸肩,“就是我偌朝圣眷正隆的国师大人,钦天监监正宁大人!”
“啊……”方菲惊呼一声,“那个老骗子?”
资姿连忙给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故作惊恐道:“你竟敢这样说国师,要给人听到,不怕到时候连你公主母亲都保不住你啊!”
说完这话她自己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心想要是蝶姨在定然也是和方菲一个鼻孔出气的。蝶姨恐怕连皇帝都敢骂,天下还真没有什么事情是方府这一窝子活宝不敢做的。
方菲不服气地瞟了资姿一眼,一脸鄙视:“他以为他是谁啊,他敢动我,我找皇后姨妈跟他算账去!”
花蝶早年因为救驾有功,被先皇亲奉为公主。然而更早的时候,花蝶在极愈山黔灵门拜师学艺,与其中几位师姐妹关系十分好,被当时的人成为“黔灵五小仙”。其他四人分别是后来成为的皇后况洁,后来成为东王王妃的凤兰月,后来成为清河王妃的于芊芊以及后来被称为“玲珑仙子”的医仙沈玲珑。
然而时过境迁,几十年之后,这五人之间有的怨恨丛生,从此割袍断义,有的反目成仇,彼此机关算尽,有的含冤红尘,已然香消玉殒,然而唯有花蝶,一直与所有所有的姐妹和她们的亲人保持着非常亲密融洽的关系。
所以方菲和皇后的是相当熟稔的,皇后对方菲也是非常纵容的。对她来说,高高在上的皇后不是那个十五年宠冠后宫的国母,不是那个母家势力庞大,在宫内又实权在握说一不二的持凤印者,而只是一个会疼她,会哄她的慈爱的长辈罢了。
虽然东王妃在资姿两岁的时候就仙逝了,但她生前有写札记的习惯,她把所有经历过的想到的都写下来,装订成册。后来机缘巧合,这些札记中的一大部分就落在了资姿的手里,被资姿从头到尾读了很多很多遍,甚至都能倒背如流了。
资姿有时候想起这些上一辈的恩怨纠葛,觉得自己真的很佩服她的蝶姨。蝶姨看似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她有一颗能够包容万物的心,能够站在所有人的角度去思考,站在所有人的角度去衡量利弊得失。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因为能够容纳一切,所以能够掌控一切。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那座享誉京畿的莺语庭门前。此时太阳西斜,将落未落,百鸟返巢。然而莺语庭已经点起了银烛,远远望过去就如西王母雕梁画栋的宫殿悬在一片林野之间,颇有将要乘风归去的意味,给人一种神秘又歆羡之感。
两人下了马,门口早已有两个龟奴迎了出来像二人作揖。其中一人接过二人的马缰自将马引去后院伺候,另一人为二人带路,领她们步入正厅。
果然是开门没两天就把乡冢楼抛至身后的莺语庭,外面虽然看起来也颇为华美了,然而进来一看,才发觉里面的装潢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资姿忽然觉得自己白活了十九年,竟然从来没有明白“宫殿”这两个字是什么含义。
只见正厅的面积十分大——资姿怀疑是自己在东王府住的那个小院子的十倍——屋顶特别高,每根柱子每条窗棂,都雕刻了十分繁复的花色,并用黄金和玉石镶贴。正对着大门,有个半人多高的台子,用刺绣的绸缎整个包裹起来,此时正有身姿曼妙的女子在台上扭动着腰肢和着乐声跳舞。台子下面有不少桌椅整齐排着,每张桌子都是紫檀木的,并配有同样式的软榻做椅。再往后有些雅阁撑在半空,每间雅阁都有玉帘遮住,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资姿站在门口,四顾了一周,任她再淡的性子都已经为这样奢侈的场子震撼住了,心里只飘出四个字,“纸醉金迷”啊……
身边的方菲也有些发懵。资姿心想这偌朝首富家的大小姐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啊,这点小意思应该不至于影响到她,大概只是被烛光和黄金宝石反射的光耀到了眼睛吧。
果然,见过大世面家的小姐马上就返回了常态。只听那边龟奴问道:“不知二位公子看哪个座位合适啊?”方菲四下一扫,眼睛忽然一亮。只见她立刻伸手一指左边靠边的一桌,不怀好意道:“我们是来找那边的朋友的。”
资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正是方停那小子么,和他坐一桌的还有不少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看穿着都是非富即贵的主。
资姿笑着,在方菲耳边小声说:“你眼力真好。”
方菲得意一笑,回道:“方停这个臭小子,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资姿笑笑没有回话,跟着方菲走向方停那桌,心想这两个小孩虽然吵架,可是感情这样好,真是羡煞旁人。
这时台子上的舞女正一扭腰肢,和着乐声的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了媚人的舞,坐在底下的众人都发出一片喝彩声。
“嘿,小子!”鼓掌正起劲的方停忽然肩上一疼,刚想怒喝,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他蓦然转头,却看见两个如此眼熟的少年站在他身后。
他刚想回忆一下何时见过这两人呢,却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妹妹和潋月郡主么!
方停大惊,瞪大双眼,叫道:“你,你们……你……”却“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见同伴尚沉迷于台上的表演没有看自己这边,连忙吧方菲拉到一旁,劈头便问:“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方菲一努嘴,不服气道:“只准你来,就不准我来?你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有好玩的也不叫着我。”
方停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瞪着妹妹,半晌才低吼:“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女孩子家家的能来的么?”
方菲刚想反驳,资姿怕这兄妹俩要是在这里吵起来就不妙了,坏了自己的大事,连忙插嘴道:“我们就是闲着无聊,过来瞧个新鲜,也不干别的什么,你不用担心。”
方停不同意的看向资姿,埋怨道:“玉姐姐你怎么也跟着这丫头胡闹,这种地方不是你们女人家该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资姿暗自觉得好笑,方停年纪不大,口气却老气横秋的:“没关系,我们就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一会,过会儿就回去,保证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方停还想反驳,资姿连忙又道:“再说不是有你这个男人保护的嘛,想必断不会出什么事的。”
方停原本还有些生气,听到这句话却顿时骄傲起来,胸膛一挺,好像真的一瞬间变成了男子汉大丈夫。
资姿看着好笑,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孩,这么好哄。
方菲这边却不高兴了,嘟囔道:“谁要他保护了!”
然而方停却不理她,只觉得比自己大四岁,又是平常芳心暗许的姐姐竟然这样夸他,真是比看上十年莺语庭的姑娘跳舞还要美。于是便拉了身边一个龟奴,要了一个靠边角的桌子,回头佯装勉强地对两个女扮男装的人说:“那我们三个单独坐在那边,你俩一步都不要离开我啊!”
资姿连忙点头称是,方菲还想反驳,却被资姿拉住,于是也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三人俱往那边的桌子走过去,坐下点了些酒水和零食,看台上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