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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蹦极者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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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亥金猪年六月十四日,何某吟与好友游于一山明水秀之地。路遇一蹦极台,甚惊叹,遂蹦之。感慨良深,特属文以志之。
话说那日下午,我们几人正驱车前往另一个景点,一路上山水连绵,风景甚美。突然间,大江之侧,一块绝壁旁,半空中一个突出的跳台映入我的眼帘。某吟顿时大为兴奋,就跟朋友们说想要一试。大家纷纷大惊失色,结巴不已。过了一阵,同去的一个韩国女孩恩真也意欲把握机遇,迎接挑战,于是我们俩兴冲冲准备结伴而行。
正准备下车,某吟忽然发现自己穿的是一条裙子。汗!赶紧借了一条运动休闲裤换上。买好包含缆车费用的通票,我和恩真就跳上缆车,飘然而去。徒留几位好友在这边又是兴奋,又是担心,只得连连望江兴叹。
缆车越升越高,看着脚下荡漾的碧波与我们渐行渐远,某吟十分欣喜,就开始想象如果现在跳将下去,不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又见缆车周围都没有铁笼子或是有机玻璃罩,想到也许真的会有狂徒这么干,就不禁为此景区的正常运营捏了一把冷汗。
到了彼岸,左右闪出两名彪形大汉,将我们拽将下来。刚巧,前面有个女孩也要去,于是三人同行,拐啊拐地先去一个小办公室填登记表。先要留下姓名、年龄、通讯方式等个人信息,并书面表明自己没有心脏病史,癫痫病史,无骨折经历等等。我一看自己是三人中最小的,有点点得意。然后称体重,工作人员用荧光标记笔将公斤数书于我们手背之上,又在手面上画下另一个数字,我觉得应该是匹配的安全绳索的型号。最后拿到一张勇敢者证书,三人便慷慨赴往蹦极之台。
卜至台上,一位小哥便发问道:“你们三个谁先来啊?”我一看那两位虽不语,但都用企盼的目光望着我,就自告奋勇为民解忧了。于是小哥把三个人的门票、证书都用透明胶带捆在我的腰上,又把我两只凉鞋与脚牢牢绑住。可怜我的脚啊,真的就成了两只粽子!由于我左手腕上戴了一个发箍,手腕也壮烈牺牲,被缠了两圈。最后用两个护膝似的牢实布垫将我两只脚踝牢牢绑紧,套上安全长绳末端的两个镣铐,准备工序即告完成。
来到突出的一米板上,但见脚底无穷远处有碧波万顷,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似有无数金光跃动。小哥立在台内,指挥我把前半只脚掌置于跳板边缘外,作杰克玫瑰经典造型,然后往前倾倒。我刚把脚伸出三分之一于半空中,便觉得自己完全是立在万丈悬崖边上,同时感觉到背上一只手掌在微微运劲。
我顿时哇哇大叫:“大哥你不要推我!让我熟悉一下环境先!等会儿我自己会跳!”
天啊!我才上台半分钟不到,您就准备把我给推下去了啊!这个惊吓远比那万丈悬崖的刺激对我而言来得更为猛烈!
大哥恋恋不舍的移开了手,嘴里兀自唧唧哝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几秒钟不到大掌又贴了上来。我心里非常惊恐又极度不爽,就退后一步紧紧抱住跳台的铁杆,大声重申:“大哥你不要推我!我自己来自己来!”怕他不肯,又信誓旦旦道:“我肯定会跳的!”
大哥嘟哝了两句,终于任我自生自灭了。我终于摆脱魔掌,欣喜异常。站到台缘,俯视一下千里之外的滔滔江水,也没想到要再看一眼这值得我留恋的花花世界十丈红尘,我就伸开双臂,身子往前一倾,同时清楚地感觉到背上传来一股内力。
半空中。我可以以过来人的身份明白地告诉各位朋友,这是最最最惊险刺激的一段时光,远比像跳崖寻死一样站在台边缘上时让人胆寒得多。我根本没有“咻”的一下就触底,相反,我飞扑了非常之久都没掉到头!
从台上一扑将下来,由于手上、怀里都没有任何东西可抓可靠,脚上的镣铐是感觉不到的,完全就觉得自己是空身跳崖,极度地没有安全感,我在极度的兴奋与恐惧中开始惨烈地嚎叫。
作为自由落体,速度越来越迅猛,我像一颗十字星形的子弹头穿过空气,飓风扑面打过来。更奇异的是以这么快的速度居然半天没有冲到底!一直在下降,一直在下降!
终于到底了,可是居然开始迅猛地往上反弹!弹的过程中我很不舒服,因为平时坐过山车、海盗船之类我就不喜欢往上猛冲的感觉。感觉虽然身子由于外力上去了,可是五脏六腑却还因为惯性落在下面,两者间有个时间差,心是沉沉的。于是我哀鸣得越发凄厉了。
这一回冲了许久,感觉似乎都已经被弹回了原处,紧接着又仿佛完全没有停顿似的落了下去。这下感觉好多了,然而它过一会儿又开始往上蹿了,好在上升的时间在慢慢减少。如此也不知反复了几多次,我终于变上下振荡为左右摆动。
虽说摆的有一个方向是朝悬崖那边,隐隐有点撞崖而去的错觉,但毕竟隔得不太近,而且最妙的是肺腑内不再难过,所以我还是很喜欢横摆的感觉的。如此摆了几个回合,我心情大为轻松愉快,嘴里不再鬼喊鬼叫了,鹰击长空的姿势也放弃了,双手自然垂下变成了标准的倒悬腊肉式。
终于慢慢地停摆了。我双手抚额,闭上眼睛,稍作休息。过了一会儿,却觉得由于血液汇集过来,头部发胀得厉害。我抱住头等了又等,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忽然听到空中飘来一声:“抓住,抓住!”
睁开眼,只见一条细长的白杆在不远处晃动。我使劲一捞,没有成功。白杆仿佛又靠近了一点,我再努力够了够,这下抓到了。我用力把它抱在怀里,白杆开始缓缓移动,我也就慢慢靠近了地面。
只觉得一双大手把我从低空中接引到了充气艇上,终于有了可依靠的坚强后盾,不再孤苦独悬于半空之中,我不由得差点热泪盈眶。一位大叔帮我解开脚踝的镣铐,我不禁又欣喜又感激地说:“谢谢您解救我啊!”然而,大叔可能当救命恩人已经当习惯了,脸上波澜不惊,又接着帮我解另一只铐。可怜我那条右腿现在还像金华火腿似的挂在半空之中!
终于五体都投了大地母亲。我赶紧开始解浑身的胶带。得获自由,我心情舒畅无比,笑问另一位救援组织的成员:“你刚刚有没听到我的惨叫声啊?”那位大哥豪爽大笑:“叫得那是嗷嗷的呵!”看来那段奇乐是要绕着这山川水泊数日不绝了。
由于上头还有两位要跳,我们便在艇上候着。谁知等了半日也没个动静,我都快被太阳晒死了。于是旁边的一艘快艇上的大哥看我脸都已然晒得通红,颇为可怜,先带着我乘风破浪地回到了岸边。
一上岸,大家发现我还完好无缺地活着,都纷纷道喜惊叹不绝。闲聊几句,只见遥远的半空跳板上隐隐约约的人影探出来又缩回去,大家不知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那是哪一位,都有些担心。
又过了一阵,在艇上救援组织的人都耐不住大喊了数声后,终于有人纵身跃下。这人中气充沛,从头哇哇大叫到尾,山谷中回声荡漾,我们均觉好笑。一会儿快艇拖着气艇,带着水中央那几位径直回来了,我们一看那女孩是恩真,非常高兴。
恩真说,另一个女孩鼓了好多次勇气,最终还是没敢跳。我不禁为她有些许遗憾:白花花的银子啊!不过转念一想人家的性命也许不像我这草民的贱命这么不值钱,也觉得她懂得珍惜善待生命是很有其道理的。
我问恩真听了我的惨叫声害不害怕,她道:“你叫了一会就突然没声音了,我很担心你晕过去了。想要伸头出去看你,工作人员又不让。”嗨!
蹦完后还是有点点后遗症的:由于头部充血,我眼圈周围出现好多红色的微小点点,现在远看还像乌眼鸡似的。但是这可能是由于我皮肤较薄,眼部较敏感,恩真的情况就没有我严重。还有就是,如果头顶朝下地低头,仍然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但基本上一切正常,蹦完当天下午我们就接着去爬山玩水去了,第二天(昨天),我又四处去走走玩玩了一天,活力充沛,并无任何不适反应。
最后友情提醒一下,我跳的是55米台,大家如果跃跃欲试但又不像我这么奋勇的可以考虑跳40米台,也许会好一些。作为一个跳过崖的人,我有责任提醒各位朋友:生命非常非常可贵,但如果真的硬是想不通要寻死,可考虑采用安眠药一类较为平静的途径。跳楼的人绝对是在极度的恐惧与突然的剧痛中离世的,可怜他们以前没机会测试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