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银露珠》澍时雨

2、第二章 商队

　　……还是小看了世界的恶意。

　　她默默把叫得出名字的神都问候了个遍。
　　一连走了十几天她容易嘛，见不到镇子也就算了，好歹也出现个村庄吧，再不济哪怕来个林间小木屋也行啊，一个活物都没有，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世界末日之后= =！

　　发泄似的啃啃手中的烤鱼，却险些被鱼刺卡住。
　　好吧，严格来说还是有活物的——像植物、鱼类什么的，树丛里小鸟从来不少见，偶尔也能见到松鼠之类的小动物。
　　但是她想见到的是人啊，人！人！！人！！！

　　咳，失态了。尽管十分沮丧，她必须承认自己实在没什么方向感——如果是因为这个偏离了本可以寻到人迹的路线，似乎也并不奇怪。不过认路这种事，全凭直觉，正确与否又不是她能决定的——这么一想，她逐渐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东南西北是什么，能吃吗？
　　沿着山路下了山，在这片丛林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天之后，她对这个问题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原本带上预备作为干粮的鼠肉没派上用场——她误打误撞地找到这条小河，这些天一直就近取材解决三餐，几十顿下来烧烤的手艺倒是长进了不少。

　　十几天的无所获并没有、也绝不能浇灭她的信心。每天她都极力催眠自己：按照“村落形成在大河边”的原理，顺着走下去，总能找到村庄的。
　　先前因为担心自己因尖的耳朵被当成异类——虽然可能根本没人会注意这个——她特地把头发削短到及肩的位置，在脑袋两侧遮住自己的耳朵。
　　不知道说自己少白头会不会有人相信……她摸摸下巴，在保持发色和用泥浆洗头两个选项里，犹豫再三后选择了后者。

　　烤熟的鱼串发出滋滋的声音，诱人的香味将她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她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先找到活人再来惆怅这种“甜蜜的烦恼”吧，现在连半个村庄的影子都没出现，考虑这些有什么用嘛！

　　吃饱就睡，睡醒赶路，累了就吃。这是她这些天不断循环的日程，今天也并不例外。
　　入夜，林间万籁俱寂，只偶尔几声鸟鸣滑过苍蓝的穹顶，伴随微风拂过树叶的声响，在耳边交织成安眠的曲，诱哄人陷入深眠。

　　睡得迷迷糊糊间，她被惊醒了。抿着唇，将盖不住全身的披风又往上扯了扯，目光不期然撞见手腕上那枚戒指折射出的刺眼光芒。
　　她枕着左手侧过头，茫然地盯着戒指。不知为何她一直没将这个小东西取下来，它被挂在手腕上缩在袖子里丝毫不显眼，以至于这些天她几乎已经忘了它了。

　　唔，戒指……应该是对原身很重要的东西吧，那么多宝石都随随便便地揣在皮袋里，只有这个被仔细地系在手腕上，连那编绳都细却结实得不可思议。
　　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戴上它，或是穿起链子挂在脖子里，反而这样大费周章？
　　因为不能吗？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为什……
　　……

　　她神志不清地翻了个身，很快又陷入了梦乡。
　　沉睡中她并没看到，那戒指倏地绽出微光，与月色交相辉映，在冰冷的空气里缓缓延伸，仿佛一道银色屏障，将她包裹起来。

　　身旁的火堆熄灭了。
　　皎月朦胧，群星璀璨。

　　***

　　一列商队正在丛林间行走。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道路变得泥泞，行走很不方便。枝叶繁茂的树木滤去大半的光，虽然是白天，整个丛林却极为昏暗。

　　普通人想要独自安全地穿过这一片野地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干粮补给首先是最大的问题。即便能充分利用一切可食用资源，也要提防时时出没这一带的强盗。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恐惧的——相传自第二纪末的那场大战后，仍有许多半兽人徘徊在荒野，伺机将过路的旅人生吞活吃。
　　不要说三两个落单的旅人，即使是他们这样人数众多的商队，遇上一小队半兽人也是几乎毫无胜算。

　　威尔烦躁地脱下斗篷拧了拧，毫不意外地拧出一滩水。真是糟糕的天气！即使已经他们已经戴上兜帽，雨水也还是无孔不入一般，顺着脖子流入衣领，感觉难受极了。

　　“看在维拉的份上，我们就不能等雨停了再赶路吗？！”

　　“不能。”接话的人是商队的领头，声音十分平静。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知道，这阵子不大太平，出发前我听说卡罗尔领的那支商队早该到了，可一直没消息……”
　　威尔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收紧了。
　　领队到底没说出那个令人恐惧的猜测，再开口时话锋一转：“再说，前几天是谁不停催着赶路，嗯？”

　　他说话声音并不小，立刻引起身后一阵哄笑。
　　“威尔这是急着回去见心上人呢！”
　　“我们的威尔这是要赶着回去向艾琳小姐求婚吧！”

　　一群汉子的八卦能力其实丝毫不逊于街边那些聊长短的小姐夫人们。要知道运货的路途实在太遥远，过程又相当无聊——同样的路走的次数多了，再美的景色也不能引起他们心中半分激动。时不时交换些女人们才会聊的“情报”，打发时间，增添些乐子，为什么不呢？
　　威尔神色淡定，丝毫不理会同伴们的调侃。想到心上人的模样，他忍不住微笑着，斜睨了一眼起哄的同伴，清早起来赶路的疲倦也似乎消了大半：“好了伙计们，我们得快点儿，得在落日之前找到歇脚的地方！”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行了一段，不知是谁突然大叫出声。
　　黑漆漆的一团，或许不该称之为一个“东西”——这似乎是一个人，一动不动地伏在泥泞的泥土里，全身沾满了泥浆，像是永远睡去了。

　　“哦，可怜的流浪汉——”他突然不说了，因为他看到这泥团晃了晃，缓慢地爬了起来。

　　毫无疑问，他们先前的判断出了错——这是个活人，尽管他全身的衣服破破烂烂沾满了泥，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雨水混着泥，顺着他的头发和被浸透的包裹滴滴答答往下淌，看上去狼狈极了。如果不是他身形纤细，还能勉强看出是少年模样，几乎会被错当成肮脏的半兽人了。

　　“我还活着呢，先生。”“半兽人”抹了把脸，生涩地开口了，声音僵硬得像是才学会说话。

　　其实这群人还距离很远的时候她就听见他们的声音了。谢天谢地，看来上帝终于听见了她并不怎么诚心的祷告，总算让她碰到了活人。并且很神奇地，她没能看懂这里的文字，却似乎能听懂这里的语言——十分勉强，她费好大劲终于理解人家的某句话时，人家已经说到四五句之外了。不过前面我们就说过了——时间，熟练度，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迷路了。”看来他们也能听懂我说的话，她一边想着，一边忍着嗓子的疼痛继续努力使自己切换到这群人的语言频道，“我在想……也许你们愿意……呃……”

　　眼前的少年声音沙哑，说话间很是迟疑，显然是很久没跟人交谈过了。
　　落单的狼狈旅人固然让人心生怜悯，然而按计划他们的行程已耽误了一天，若是因为带上这个人而不能按时交货……威尔忍不住看向领队，不意外地看到后者不忍却犹豫的神色。
　　显然这个可怜的孩子也觉察到了什么，并且还在努力说服他们：“我只是，呃，不认识路，只是想跟你们一道，我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的。并且，如果需要钱……”她想到那个小皮袋，如果要付报酬，简直会心痛得滴血——但毫无疑问也是值得的。

　　被雨水打湿的额发迷住了视线，少年又抹了把脸，却弄得跟大花猫似的脸上一条条泥灰印记。威尔注意到他漆黑的双眼，似乎深不可测又清澈见底，带着些水汽，整个人显得无辜又可怜。
　　“不用什么报酬，小子，”领队适时打断了他，“对不幸之人伸出援助之手是每个有基本良知的人应当做的，出门在外，谁没有落难的时候呢。你就跟着我们一道——”

　　嗯？小子？不幸之人？落难？
　　虽然这种鬼地方对她来说确实算是是“落难”，不过这个领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暗暗有些惊讶，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显然领队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正进行着一番心理活动。他环顾一圈自己的同伴，并未发现有谁露出不满的神色，“——威尔，你带他骑马。”
　　“感谢您——您真是太善良了。”而少年的眼睛终于倏地亮起来，无比愉快地咧开嘴。
　　“你可真是好运，”威尔撇开脸，拍拍少年的肩。“要知道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运气，能活着碰到我们——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希尔弗。我叫希尔弗•格雷，先生。”后者迟疑了一下，缓慢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