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古代卷》落寂燃

2、谈心

　　这一夜，二人只是和衣躺在床上，前半夜聊天，后半夜安眠。
　　说聊天，其实多数时候是皇上自己在说。
　　“她非要朕来，原来黄保仪入宫时她也这样，朕的心全在她身上，哪会有心思去理别人。”男人带着些无奈的怨气说。
　　一宽慰“皇后娘娘有她的职责，您也不必太介怀了。”
　　“职责！”他满是讽刺的念叨了一句，随即又平和了下来“算了，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无奈的事，朕本不想当这劳什子的皇帝，不也被赶驴上架似的推了上来。”
　　一没说话，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她无意惹事。
　　“若朕不是皇帝，娥皇也不是皇后该有多好，我们可以整天吟诗作对不理尘俗……”没在意一的沉默，男人似乎只是单纯的发泄心中的郁结，就那样感慨又忧愁的轻叹道。
　　人，总有诸多不满意。乞丐抱怨穷苦，富人抱怨体虚，现在皇上开始抱怨不自由了。
　　哪有什么神仙眷侣的生活，都是人渴望而虚构出的美好罢了。
　　斟酌着，一开了口“臣妾知道过去有个文人，因生性为人放荡不羁说当官不如做舞文弄墨，惹怒了当权者，被下令永远不得录用为官。他听到却大喜。”
　　男人笑了起来“这倒是个妙人！真想认识认识！”
　　一接着说“他文采极好，留下许多传世名篇，然而终身潦倒，死时是妓女捐钱下葬的他。”
　　“你……！”男人僵了僵，猛然撑起身子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你想说朕若不当这皇帝也会如他那样穷困潦倒？”
　　“皇上很聪明，想得到一样东西总要有所付出，如他那样未必不好，他虽混迹于烟花巷陌中，却很得烟花女子的心。‘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指得就是他。他死后虽没有亲族祭拜，却有许多妓女结伴相约去悼念他。”
　　“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他活得很好，比朕好……”男人喃喃着，复又躺了下来，眼中困倦与忧伤一起涌了上来，仿佛顷刻间失了力气。
　　“皇上何必总想些不好的，若您不是皇上，怎能娶到皇后这样温良多才的女子？这样想想心中或许会好受些。”
　　男人苦笑着摇了摇手“算了，跟朕说说他的词……柳七，朕从不知有这样一个人……”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 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多情自古伤离别……多情自古伤离别……”男人忽然流下泪来“齐嫔侍，你也是个好女子，只是朕注定要有负于你了。”
　　一没有言语。这个男人是否有心于她，她并不在意，只是看到他的专情让她也有了那么些的感动。

　　天微明时，已有侍女内监来为皇上更衣了，一本就不必睡眠，听到有响动就起了身。男人回头来看到，温和一笑“昨晚你也睡得晚了，不必起了。”
　　一摇了摇头“臣妾没事。”
　　像摆弄玩偶一样为男人更过衣，侍女内监退了出去。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一“齐嫔侍，你昨日说你没读过书的是吧？”
　　那副小孩子发现了大秘密的神色让一面上带了些真心的笑容“女子无才是德，臣妾一向本分。”
　　男人于是但笑不语。

　　用过早点，在红依的提点下起身去太后那拜见。
　　这都是规矩，一只希望规矩多些再多些，让她除了规矩什么都不用想才好。她只梦想平凡，规矩多了，她就和大家一样了。上古洪荒的混乱，凶兽的肆意而为，她已经自由够了，也出够风头了。
　　然而这宫中的规矩其实不多，毕竟总共才三位后妃，来拜见也是寻常人家般坐在一处闲聊天。
　　一到时，入宫时没见到的黄保仪也在屋内。按品级一比她高，该她来拜见一的，但宫中没人管这些，一也就由她去了。
　　黄保仪是个面容娇美神色倨傲的小巧女子，一看便知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因此一进来时她未照礼来跟一问好也没人说她。
　　怪不得一入宫时太后夸她本分，想来不本分的女子她自己也无法忍受了。
　　皇后亲近又得体的起身拉过她坐到一处，关切的问“齐嫔侍在宫中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不称心的地方？”
　　一矜持的微垂着头，轻声回答“宫中很好。”
　　黄保仪不屑地哼了一声，皇后尴尬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一连看都没看，看来容忍黄保仪的任性也是这里的潜规则，一没必要招惹是非。